听到这里,小扇——
「啊啊——啊哈哈。」
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很滑稽呀,怎么说呢。真是的,如果不是出自我坚决拥护的神原学姐的主人阿良良木学长口中的话,这充满虚幻感的回忆,我多半会断言是妄想的产物吧。」
「说我的回忆充满虚幻感还可以接受,但是说我是神原的主人什么的,这都是那家伙自己妄想出来的设定,你首先把这个给我收回去吧。」
我暂时中断了叙述,向小扇这么说道。
「我和神原之间是非常健全的前辈后辈的关系。」
「呵呵,是这样的吗——我也希望能跟阿良良木学长建立起那样的关系呢。那个,说到哪里来着?也就是说归纳起来,给阿良良木学长写信的就是出现在这座废屋里的少女幽灵吗?」
「不,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最初跟怪异扯上关系是在介乎二年级和三年级之间的那个春假,也就是被吸血鬼袭击的那个时候。少女并不是幽灵,而是活人啊——她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比我先来到这里,在废物里面等着我罢了。」
我慌忙说道。
我不小心用了一种会招致别人误解的说话方式,这下可没资格当说书人了。
「其实,只要认真看就应该会发现的。倒不如说,本来看第一眼就应该知道才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正穿着我就读的那所七百一中学的校服。」
「穿着校服。嗯嗯,说起来,刚才学长说过寄信人是初中一年级生对吧。那就是说……那个女孩子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同级生吗?」
「就是这样。」
嗯。
姑且,算是这样吧——大概。
「也就是说在这种废屋里,让女孩子等着你吗。阿良良木学长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呢,从那时候开始就是女性杀手呢。」
小扇随意地取笑我。
要取笑的话我真希望她能认真点取笑。
「也就是说归根结底,这些信封可以当成是情书吗?打算把阿良良木学长,叫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向学长告白,是那个女孩卖弄小聪明的战术吗?」
「你说告白……」
这说话还真奇怪啊。
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挖苦我呢。
「那不是情书啊。当然,也不是卖弄小聪明的战术。再说,不管是同级生还是什么,那女孩和我都是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那之前有过什么交流的对象。」
「唔嗯,不过,也没有不允许向没有交流的对象寄情书的法律啦——要说的话反而寄情书的人往往会是一个不认识的对象。只不过,以情书来说,这样还是很奇异吧。用数学的、那么什么什么问题来引起别人的兴趣这种方法。」
「是啊。实际上,我们完全没有发展到那个方向去。据她本人所说,似乎还有好几个寄了信的对象。但是收到那些信、来到废屋这个会合地点的人,似乎就只有我一个。」
「傻乎乎地去到那里的人。」
「傻乎乎的……嗯,的确是傻呼呼啦。」
或许也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地去到那里。
要说我太缺乏危机意识的话那确实没错。
不仅遵循信里的邀请而来到废屋,之后受不认识的少女邀请而走进废屋里面,这以一个小孩子的行动来说也很危险。未免太不警惕和轻率了。只不过,正因为有这种危险的行动——才会有现在的我。
「至少如果没有哪一个夏天的话,我应该会很难学好数学——而且大概还会讨厌数学吧。恐怕连进入直江津高中都做不到。」
这样一来,也不可能遇见羽川和战场原——虽然后面会怎么发展这很难说,但肯定会变成和现在的我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我。
……这个,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如此啊——总觉得,我好像也能看出什么来了。老仓学姐,她究竟想对阿良良木学长说些什么——只不过嘛,现在还没有把事情完全联系起来。随便下判断太轻率了,首先还是把愚蠢的阿良良木学长的故事听到最后吧。」
「嗯……也对啦。因为事情的重点现在才开始。」
「倒不如说请老实交待吧,阿良良木学长。我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轻蔑阿良良木学长的——即使在傻乎乎地来到这个废屋为止的部分里纯粹是因为知识的好奇心,顺应别人的邀请而被带进废屋里面,是因为那个幽灵少女很可爱吧?」
「别把别人的回忆贬低成低俗事啊!」
「没有啦。」
面对声音变得粗鲁起来的我,小扇则是毫不动摇,表现得飘飘然的。
「初一的男生就是那个样子的吧。想法就是只要女孩子可爱的话那就可以对吧?这个部分我可不会退让的喔,否则的话,阿良良木少年也应该会表现出一点警戒心理吧。比如说,即使从废屋里走出来的是像山贼一样的强壮男性,阿良良木学长也会让他们把自己带进屋内吗?」
「如果是强壮的山贼走出来的话,我无论当时场面怎样都会想办法逃走的。」
「那么,那个幽灵少女很可爱吗?」
小扇问得犹如这一点就是这次调查之中最重要的要点一般。
低俗事……
「如果听见可爱的女孩子说一起学习吧、一起变聪明吧的话,我想大多数男生都会被一击击坠啦——事实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虽然学长想讲述得像美谈或者怪谈一样,但要点其实是女孩子好可爱真的好可爱吧?」
「我明白了,我承认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心情。所以你的追究就请到此为止吧,小扇。」
我投降了。
总觉得回忆被玷污了——不过直到刚才还不记得的回忆,也说不上被玷污就是了。
「只不过呢,小扇。为了当时的我的名誉,请让我做个辩解。她说会为我『解说这个问题』,这句话吸引了我也是事实。在这个意义上,那封信真是完全符合我的嗜好。甚至会让我无法相信有人能够无视吧。」
「无法相信,是吗——嗯,不过如果换作我的话应该会选择无视吧。」
小扇冷淡地说道。
「总而言之,让我听听故事的后续吧。听听阿良良木学长整个夏天里的恋爱冒险。听听谜之少女和阿良良木学长的——幽会的后续。」
「…………」
虽然恋爱冒险这个说法我也觉得有问题,但更加不满意的是幽会这个说法。哎,如果要将试试原原本本地表现出来的话可能算是那个样子,但对我来说,我既没有那么偷偷摸摸,也没做过内疚的事,更不会感到有愧良心。
所以那是我和少女从那一天起一直持续的会合,应该这样来形容——学习会。
010
「……就因为这样,把选择从信封『a』改成『c』的话,答对的几率会更高,正确率会整整相差一倍呢。这个就叫做蒙提霍尔问题了。」
听了少女的这番说明,我终于理解了过来——然后与此同时,我就产生了一种想大叫出来的冲动。
这是多么有趣的东西啊!
我是这么想的。
从小学生到现在,我第一次感觉到学习竟然是如此的「有趣」——虽然取得好成绩是正确的事情,要勉强说的话,拿到90分的时候要比拿到80分的时候更高兴,但那种高兴跟有趣也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在听了她的说明之后,我懂得了「有趣的学习」这种东西也是存在的——我觉得这真的比我以前学过的任何知识都更有价值。当然我之所以那么想,也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少女的教导方法很巧妙吧。
要向别人传达像蒙提霍尔问题这种跟人的直觉相偏离的设问,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就像我刚才想对小扇传达这一点却以失败告终那样。
「太有趣了!」
我当时说道。简直是脱口而出。
那是我变得扭曲之前的事情,是我遭受挫折之前的事情,是我变成吊车尾之前的事情,同时还是我仍旧是天真少年的时代的事情。因此虽然当时的我对待他人比起现在要更加亲切,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是一个会这样将率直的真心向初次见面的人表白的人。
所以我当时大概觉得格外有趣吧。
另外还是一种冲击。
学习竟然可以有趣。
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我甚至会觉得,抱有这种想法是背德的、罪恶的。
举个例子,立志要维护正义的警官——我的父母,又或者是其他人也可以——当被问到履行职务的理由时,如果他们回答「因为很有趣」,那么不管怎样应该都免不了受人批判吧。推动国家机构运作的政治家,如果说「政治好有趣」之类的话,那么这事说不定会导致他辞职。
同理。
学习很有趣,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是一件不允许存在的事情,直到那个时候我都这么认为。
但是,实际上——
少女的解说很有趣——甚至令我想大声呐喊。
那和第一次阅读小说时的感觉,可能会很相似——例如漫画是一种有趣的作品,小说是一种正经的作品这种漠然地划分的蒙昧看法,或许可以比作这种看法被击碎时的畅快感吧。
理所当然的,初中生的数学课程中不会出现蒙提霍尔问题,也就是说它并不会对学校里的授课产生直接的推动作用,但这种事根本无关重要。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向少女发问了:
「还有吗,这类问题!」
「有啊,有好多。」
少女微笑着答道。
「想要多少都可以教你。如果能让阿良良木君,对数学变得更加喜欢的话。如果让你可以一直喜欢数学的话。」
我很高兴。
她的话让我觉得很高兴——说实话,收到期末考试的悲惨结果,阿良良木少年已经几乎快要讨厌数学了。对于这个跟自己小学时曾经很擅长的算术仿佛截然不同似的学科,他产生了厌烦的感情——但是他此时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会以为自己出生以来就很喜欢数学,这份感情从未中断过。
以小孩子的想法来看,那也有些太极端了。
我自己也这么想。
虽说是心中的想法,但如果有这种朝三暮四的家伙,唤换作是我的话说不定会去教训他一顿,但是看到二话不说便发誓会喜欢数学的我,少女却丝毫没露出厌恶的表情。
「那么——」
她说道。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在这里一起学习吧。」
一直喜欢数学。
从结果上来说,我算是一直遵守着这个誓言——因为即使进入了直江津高中,而且在成绩方面成为了吊车尾,数学的成绩却依然维持着一定的水准。
但是,关键的誓言这个部分,我却直到刚才为止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忘记了原因,只交出了结果。
这种现象,应该怎么算呢?
「今天已经很晚了,所以我就只布置个作业吧。阿良良木君你要自己思考这个问题,得出答案,然后明天,在放学的时候到这里来。」
「咦?噢噢,嗯。」
尽管我对今天已经结束这一点感到些许失落,但是,明天——从明天开始还会有后续的期待更令我兴奋。
「绝对哦,你绝对要来。可不要对数学生厌呀。」
「嗯。我明白了。」
「那么这事问题。」
说完,少女便从口袋中拿出五张卡片。看来为了阿良良木少年提问,她已经预先准备好「作业」。
卡片似乎在两个面上都写着数字、记号、英文字母或者汉字——就像不想让阿良良木少年看见一样,她将卡片排列在废屋的地板上。
「这里有五张卡片。为了证明汉字背面一定会是数字,最低限度要翻开多少张卡片呢?」
011
「啊啊……那个谜题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呢。不过答案是什么来着,我已经忘记了。」
小扇歪着脑袋思考了起来。
「我记得好像是数字的后面不一定是汉字,这点应该是关键吧?不过我当时并没有被引起太大的兴趣,阿良良木学长却被这个谜题打动了心灵吗?初中一年级生的心脏连续被两支箭刺穿了吗?」
「你这说法……」
虽然她说的也没错。
如果要说是连续射出的两箭,那的确是准确无误的两箭。
拿到作业,从废屋回到自己家里,遵守约定靠自己一个人思考得出解答时的快感,让我进一步沉迷其中。
说得明白一点的话——我就这样成了数学的俘虏。
「是俘虏吗——嗯嗯,我本来还期待着幼年时期的爱情浪漫史,看来情况有点变样了呢。就好像升学研讨初中讲座的广告漫画似的。」
「实际上,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我就跟上补习班差不多啦。从第一学期末到暑假结束为止,我都一直坚持每天去这座废屋,跟谜样少女一起不断学习。」
虽说是不断学习,但正确来说的话只是单方面地让少女教我学习而已——而且还是让她教些和课程没多大关系的「有趣的数学」。
人类史上最美丽的公式欧拉恒等式的相关只是,也是她教会我的——即使是现在,我也能将这些可以说在学校里派不上用场的「数学」,凭记忆背诵出来。
我对在这里学过的知识完全没有遗忘。
忘记的——
就只有将这些知识教给我的少女而已。
「……所以对我未说,也没多少学习的感觉,甚至有种只是每天来这座废屋玩的感觉而已……要说的话,这里就像我和那个女孩子的秘密基地一样。不,应该称作秘密补习班吧。」
「补习班吗……说起补习班,叔父以前住过一段时间的那座废弃大楼,以前也是补习学校对吧。」
「嗯。虽然一直努力维持到几年之前,但因为受到加入竞争的一个大牌补习学校的压迫,它陷入了经营困难,最后倒闭了。」
「经营困难是吗。勉强维持着经营,而且想到之后变成废墟的大楼还失火了,总觉得惨不忍睹呢。」
「…………」
不。
刚才的话题是小扇你自己硬要牵强附会的,虽然惨不忍睹的感觉也不可否定。
「这里丢着不管的话,说不定总有一天也会遭遇那样的灾害呢——废屋被不明火灾烧毁之类的,是常有的事。虽然看这个样子,感觉倒塌比失火会更快就是了。竟然在这种地方举行学习会,真是让我难以置信。」
「唔,现在回想起来的话真的很异常啊……本来可以去公营的图书馆,也可以去学校的图书室,我想其它地方应该多得数不胜数。但是那个女孩子当时坚决要在这个地方,说只会在这里学习。」
翌日。
解答了她布置的作业(当然这个时候是由阿良良木君自己解答的意思,之后对答案的结果是,答对了),在废屋的房间里集合的时候,她提出了这样的宣言。虽然她平时都显得很温和,同时也很虚幻,但只有这个时候是很严格地让我和她做好约定——这是为了让这个学习会继续下去的条件。
条件有三个。
其中之一,就是学习会的地点是这里——在这座废屋的二楼尽头的房间。
「条件有三个……?哎呀哎呀,状况完全变了呢。这不很奇怪吗,前一天不是说只要阿良良木少年能喜欢数学,那就多少都愿意教吗?这不是很奇怪吗,不是矛盾了吗,言行不一致啊。以一个故事来说有漏洞。」
「还真够吵闹的呢,你……当然,现在回想起来是这样没错。你的高见也非常合乎情理。只不过在后来提出的附加条件,不也是一种很符合人类风格的行动吗。」
再重复一遍,对方是个初中一年级生,和我是同级生——绝对不是拥有正式教师执照的补习班讲师,所以就算她在之后提出附加条件,也不会违反什么服务规章。
「这说的也是啦。那么,她提出的剩下两个条件是什么?要学长交付家庭教师费用吗?就像向战场原学姐和羽川学姐支付过每月学费一样。」
「别散布谣言,不管是战场原还是羽川,我都没有支付过每月学费之类的东西啊。」
「啊啊,说得也是呢——不求回报,可是战场原学姐的立场呢。在这个方面,羽川学姐肯定也类似吧。」
「…………」
不过仔细一想,明明还没见过面,但对于战场原和羽川,这孩子却说得好像自己很了解她们一样……即使她有从忍野和神原口中听说过也有点奇怪。
「就算学长强烈主张没有支付,也只会引我发笑而已。如果说每月学费先不谈但我很感谢她们之类的话,那我会笑得更厉害。」
「……第二个条件是,在这里举行这种学习会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然后第三个条件——」
不要问我的名字。
不要调查我是谁。
除了数学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问我。
「——就是这样。」
「难道是数学妖精什么的吗,那个女孩子。」
小扇率直地吐露了感想。
当然她会这么想也并不奇怪——虽然当时的我被少女的氛围所压倒,而且还迷上了数学的趣味性,因此并没有这么想过,但她的举止现在像这样归纳起来一看的话,那确实仿佛带有某种传说的感觉。
言行犹如远离现实的幻想世界居民一般。
「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条件,学长有试着问过她吗?为什么幽会的地方是这座废屋、为什么不可以暴露学习会的事。为什么不可以过问少女的真实身份,学长有试着问过她吗?当然有问过对吧。」
小扇的样子能令人感觉出作为一个调查员不提出这些问题简直有违常理的主张,关于这一点,很不巧,我阿良良木历并不是调查员。
「因为这会违反第三个条件啊。」
什么都不要问我。
「没有问——我连这个条件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要是二话也不说的话,那明明就学不了数学呀……阿良良木学长是会轻易被欺诈的类型呢。」
「但是,反过来说的话,除此之外,那个女孩子就没有任何要求了,真的没有。就只有这三个条件,然后是最开始说过的请求。家庭教师费也好、每月学费也好、总学费也好,那种东西她完全没要求过。老让她单方面教我让我觉得很难过,所以有一天,我还带了点心过去——但是她顽固地拒绝把它吃掉。连这样的回报都——」
不是想得到回报才这样做的。
我呢。
只要能让阿良良木君喜欢上数学,那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它期望了。
我能教你数学就是一种幸福。
所以拜托了。
要一直,热爱数学啊。
「——她这么说。」
「越来越像数学妖精一样了呢……比起升学研讨初中讲座,更像是《用漫画学数学》的感觉吧?又或者是,在机关上大量运用数学知识的理系推理作品吗?」
「以理系推理作品来说的话,这个故事应该漏洞百出吧。因为实在太不合理了。毕竟某一天,这个学习会就突然宣告结束了——更重要的是,还留下了谜团。」
「留下了吗?」
「就算说增加了也没问题。总之我答应了她提出的所有条件,从那之后每天都来到这座废屋里。」
「确实是每一天都来吗?连一天都没缺?」
「确实是每天,连一天都没缺。」
「哦——行动还真彻底呢。」
小扇看起来在感叹。
我听了自己的话,也在惊讶这真的是我做出的行动吗——就算是投身于大学考试复习的现在,大概也没有勤奋到那种程度吧。
当然,我在这里从她那里学到的,严格来说不是课堂知识,要算的话应该算是初中生大多都喜欢的、比起数学更像杂学的领域,我会这么勤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也就是说像沉迷游戏的小孩子一样。
说起来,火怜和月火那对火炎姐妹——虽然当时她们两个都是小学生,还没被人这么称呼,但总之那两个家伙总是说我升上初中之后态度突然就变差了,变得很少跟她们一起玩,是不是为此对我发牢骚。
最近这个方面的、兄妹之间的不和也在逐步改善——我的这种变化,虽然连我自己也认为单纯只是常见的、从小学升上初中时引起心境变化而导致的结果,但认真一想,这种「态度变差」,说不定可能起因于我在这个夏天,每一天都默不作声地独自前往不知何处。
这是常有的事——那么当时的我,对数学肯定着迷得连周围人和家里人都无法顾及了。
「着迷得没办法顾虑身边的事,换句话来说就是使私生活产生障碍,那么事情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呢。至少比起美谈更像是怪谈。不要紧吧?」
小扇有点担心地说道。也就是说从客观的角度看来,这是连什么都有取乐倾向的她都会觉得担心的事态吧。
「不过当然是因为不要紧,现在才回这样站在这里,阿良良木学长才会实际存在就是了。」
「如果那件事一直继续的话,说不定就要紧了——不过,我刚才也说过,那个学习会,后来在某一天就突然结束了。」
「结束了。」
「啊啊,唐突地结束了。那是暑假最后一天的事情。当时我一如既往地到访这座废屋——」
012
阿良良木少年就像往常一样来访了废屋,但是平时总是比他先一步来到这里做学习准备的少女,在那一天却偏偏不见了影踪。
偏偏在那一天——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
虽然心中也不禁对此产生了违和感,但是阿良良木少年却怀着「只要学习会继续开下去,在这里和少女集合的话,那么早晚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种牧歌式的理解,决定在这里继续等她来。
他反而一厢情愿地觉得,少女一定是因为今天在学习会上教自己的「数学」需要花很多时间去准备,所以才会比平时晚来这里,还为此而充满了期待——但是不管等多久,等了老半天,少女也还是没有出现。
直到太阳下山,阿良良木少年才开始在废屋里找了起来——到处都见不到人影。看来对方并没有打算躲在什么地方吓唬自己。
结果,阿良良木少年回到了最初的房间——也就是位于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在那里度过了暑假最后的一个晚上。对在父母的教育熏陶下以正确为宗旨的他来说,那是第一次的未经许可在外过夜——然而很遗憾的是,这样做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效果。
这次未经许可在外过夜,最终也是在毫无意义的状况下结束了。
一直等到早上,她还是没有出现。
因为必须回校上课,所以阿良良木少年也不得不离开了那座废物——当然,在开学礼结束回到家后,他也打算再到这座废屋走一趟。但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这样做多半也只是白费力气。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在废屋中度过整整一晚的过程中,他在饭桌的背面,找到了一封信。在阿良良木少年与谜样少女一起学习的饭桌背面,很随便地用透明胶贴着一个信封——它和过去放在阿良良木少年鞋箱里的信封是一样的。
虽然表面没有写着英文字母,也没有收件人名字与署名,是个处于白纸状态的信封,但总之那是同一种信封——然后,里面是空的。
犹如那时候的「b」信封一般。
里面空空如也——是「选错」了。
少年并没有聪明得能看出个中真意,而且有可能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但初中一年级的阿良良木历心中隐约觉得——
我大概……
已经再也不能在这里跟她一起学习「数学」了。
他有这种预感——实际上,他的预感是对的。
这一天自不用说,第二天之后我也遵照约定,在约定的时间里继续到访这座废屋,但是她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再也没有教会我数学的趣味性。
尽管我在那之后也依然坚持前往废屋。
不厌其烦、执拗地一直去。
但在不知不觉间,我也开始疏远它了。
如果说有一个疏远的契机的话,大概就是我得知了我的同级生之中,似乎并不存在那位少女。
基于少女向我提出的第三个条件,在她不再出现之后,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采取查探她真实身份的行动,但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始到其他班进行调查。
只不过我没有那种人际网络,所以那只是偷偷窥探其他班级的消极调查——同学年自不用说,就连高年级生的班级里,也没有我在整个夏天里一直见面的少女。
因为她穿着七百一中学的制服、因为她戴着一年生的校徽、因为她能把信放进我的鞋箱,所以理所当然的,我就把她当成了同级生——但是,既然事实上她并不在学校里,那她可能就是一个外人。
不仅是外人——
连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不知道。
出现在幽灵房屋中的幽灵——虽然我不可能真的有这种想法,但对于简直就像连存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得她,阿良良木少年——是的,他感到一阵战栗。
好可怕。
那个时候,应该是第一次觉得她可怕吧。
所以——他不再接近废屋。
所以——他忘记了少女。
但是——只有在废屋里向少女学来的数学并没有忘记,接着第二学期之后,阿良良木少年的成绩也以数学为中心出现好转了。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他的生活可能只是回到了前往废屋前的初始状态而已——从长远的目光来看说不定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也是感觉确实改变了一点。
阿良良木少年在那之后,虽然也大致上贯彻了追求正确的态度——尽管有时也会因此而失控、结果遭受到严重的反斥,但仅限定于数学的话,那就是他回去追求趣味性。
如果没有这个基础的话。
在那个学级会议上,他心目中的正确被击碎之后——他的心肯定会变得空空如也吧。
那个女孩子把数学的趣味性——
把人生的趣味性——
把世界的趣味性告诉了我——所以才有现在的我。
我是由那个夏天所构成的。
013
「咦,不过总的来说,那个谜样少女就是老仓学姐对吧?」
小扇把各种事情归纳在一起,向我直白地搭话道。仔细一看,她是一边确认手表上的时间一边说话的——当然她毕竟是女生,家里也许有什么门限之类的规定,但是她既然自诩为推理爱好者,至少做这种类似解谜的事情时,我真希望她能摆正姿态。
「不对不对,阿良良木学长,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解谜吧——反而如果在这样的故事情节中,那个少女不是老仓学姐的话,我觉得就有点过于误导了,会遭到『不公平』的指责哦。」
不过假如说那女生的真面目是我的话,那倒也是很有意思的——小扇说道。
「比如说你违背了不许把学习会的事情告诉别人的约定呢——什么的,就像著名的雪女怪谈那样。」
既然学习会已经以单方面推出的方式结束了,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坚持遵守学习会的条件。不过即使是我也同样对自己为什么会跟小扇说了这么多的话感到不可思议,所以小扇说的话听起来也不想在开玩笑。
不过,小扇当然并不是那个少女。
小扇的笑容,看起来跟少女的笑容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不过,因为在问到那个少女的相貌时,阿良良木学长几乎没有给过任何评价呢——这让我觉得那就是说,她可能是一个如果描写外表就能知道是谁的、已有登场的人物。」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她姑且有做过近似于推理的事情——不过就算是这样,也确实还没到解谜的程度吧。
「如果最后少女其实是战场原学姐的话,那倒是最有趣的。」
「那并不有趣吧。」
很不巧,这个时候的战场原作为一名田径选手正处于忙碌的时期,不会有空闲给其它学校的我教授数学。那个夏天,她都不知道跑过多少米了。
「那么,小扇。暑假结束之后,那个女孩子——少女老仓并不在七百一中学里,你要怎么说明这一点?少女不是数学妖精,这你要怎么证明?」
「虽然要证明妖精不存在这会大费周章,但就算不采用少女是数学妖精这种幻想说法,应该也可以说明在第二学期时去查探的时候没有在七百一中学里找到她这一点吧。她转学了。」
小扇轻描淡写地说道。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转校生,所以似乎对此并不认为是一个罕见的特殊事例。
「正因为她转学了,所以就算学长再去探查学校、甚至是高年级生的班级也不可能找到她。另外,所以她也没有再次出现在学习会里吧——比起考虑成是其它学校的学生穿着阿良良木学长学校的校服之类的——战场原学姐说的就是那样——偷偷摸摸入侵其它学校并把信放进不了解实际情况的陌生鞋箱里什么的,还是这种说明更为合理吧。只不过这个推测有一个漏洞呢。」
在我指出之前,小扇就主动将那一点提了出来。
「因为那就意味着老仓学姐和阿良良木学长,过去曾经是同级生——按照阿良良木学长至今为止的说法,在就读直江津高中之后,阿良良木学长你好像才第一次和老仓学姐见面?」
「…………」
「从在一年三班的教室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老仓学姐就说过讨厌你对吧。莫非那是叙述上的陷阱,意思其实是『仅限在一年三班里』的第一次见面吗?」
小扇满面笑容地向我问道——但是她的措施,大概非常顾虑身为学长的我吧。
不过事实并不是那样。
事实要更单纯,且浅显。
连陷阱的端倪都没有。
「还以为是第一次见面啊,我——也就是说,我完全忘记了少女老仓的事情。连自己是托谁的福才会擅长数学这一点也忘记了——连她对我有多大的恩情都忘记了,我只把她当成是一个同班同学来看待。」
那当然就会——被她讨厌。
这未免太不知感恩图报了。
当然她那一边应该是记得我的吧——然后如此不懂感恩的我,有时还会超过她而拿到满分,所以厌恶感也会变得更加强烈。
讨厌以为能凭自己的力量沸腾起来的水。
是啊。
我的确是非常自以为是的——水。
在潜意识中以为自己是一个擅长数学的人——明明如果没有和老仓一起度过的那个夏天,就没有现在的我。
「现在的我之所以存在,全都是数学的功劳,那家伙说过——连和战场原交往的事也一样。但是她,其实,是想说这全都是我的功劳吗——」
托您的福。
虽然我在客套上这么说过。
但原来真的是托她的福。
「虽然喜欢幸福的人,但却讨厌那些不知道自己幸福理由地家伙——是吗。还有什么来着,讨厌那些不知道自己由什么构成的家伙?呵呵,当回忆起实际忘记的记忆之后重新一想,这些话还真够含蓄的呢。」
「……总而言之。」
我说道。
我既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应该反省的地方——后悔的心情很强烈,但即使这么说,也不是没有「怎么现在才来说这个」的心情。
说到底,那是过去的事。
比两年前,还要再早三年的事情。
回忆就只是回忆,就算把它记起来了,现在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但是——
「明天,我得向老仓道歉才行。虽然那家伙大概不会因为这样就对讨厌的我变得喜欢,也不会让那家伙轻松多少——但我理应道歉,所以那就应该去道歉。」
「哎呀。看起来学长不太情愿呢。」
「那当然。」
我点头。
「我可是也有想抱怨她的话啊。比如转学之类的,总之就算她有这样的原因,在离开之前告诉我一声不也是可以的吗。」
竟然连道别的话都不说。
她又不是忍野咩咩。
「只是留下那个空空如也的信封,我也搞不懂什么意思啊——而且,在一年三班重逢的时候,如果她当场就告诉我的话,我应该会立即记起来才对。到了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个也没意义啊——」
不可挽回。
这种想法非常强烈。
即使明白要因此而责备老仓也实在太过分了,但我还是很难将涌上心头的不满完全无视——当想到可能会跟她度过不一样的高中生活的时候。
失去了——这种感情很强烈。
如果知道是那样的话,就算是那个学级会,应该也不会变成那种结果——我不禁这么想到。
「呵呵。如果她能当场告诉你的话,是吗?」
小扇坏心眼地微笑道。
「那个时候的少女是我啊,阿良良木君,好久不见,怎么,把我忘记了吗,讨厌啦,真差劲——你还真是冷漠耶——但是这一点好·棒·哦☆——意思是希望她跟你说这样的话吗?」
「……虽然如此壮烈的角色在这个世界观下从未见过,不过嘛……」
「那么你就——」
这时候。
活泼的个性为之一变,表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小扇说道。
「应该思考一下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你这个吧。」
「……咦?」
「然后,为什么她会不辞而别地离开呢——这个问题你也必须去思考,否则,就算你明天去道歉,也可能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下去。」
明明说是可能,但小扇的语气却极为断定。
「既然你说搞不懂意思,那就得去思考。思考到你明白什么意思为止。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觉得暧昧的事,都得去解决。因为没有比单纯口头上的道歉更让受害人生气的了——」
「受害人?喂喂,先等一下啊,小扇——这会不会说得太过了?虽然我确实,犯下了把照顾过我的对方忘掉了这种难以置信的忘恩负义之过,但怎么能因此而说我是加害人,应该说这非我本意啊——」
「的确是呢。当然,这并不是阿良良木学长的错——只不过,阿良良木学长是个愚者。愚蠢得无可救药,真是无可救药。」
「…………?」
面对困惑的我,小扇淡淡地微笑了起来。
看着愚者的笑容,就是那样子的吗——是那样的话这微笑也实在太温情了。
「小扇。你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自己知道呀——阿良良木学长。」
「我——」
我知道些什么?
我——忘记了些什么。
「是啊,这里就学习一下老仓学姐的少女时代,用问答来将就一下吧——以下是问题。」
小扇竖起了一根手指。
犹如电视节目的主持人一般。不——就像推理小说的名侦探一样吗?自负是推理作品迷的她,对这个方面果然很有心得。
「老仓育对阿良良木历讨厌得就像杀父仇人一样。这是因为阿良良木历,并没有回应老仓育的期待——所以,她就不辞而别地转学离开了。那么,老仓育对阿良良木历,究竟有什么期望呢?」
「……?有什么——期望?」
「提示。和阿良良木学长父母的职业有关系——思考时间,一百二十秒。」
也就是两分钟。
实在太短了。
但是,就算是给我跟老仓抑郁度过的时间等同的两年,感觉我也无法得出答案。
014
「总的来说,作为向阿良良木学长教会数学的——怎么说呢,也就是所谓的趣味性的交换条件,老仓学姐其实是在向你寻求回报啦。」
两分钟后,就连一秒钟的多余时间也不给,小扇就开始说出答案了——这孩子究竟有多么想早点回去啊。
「回报?」
「嗯——在战场原学姐的言行中,最让老仓学姐感到不满的就是这个部分吧?也就是说她不求回报地教阿良良木学长学习的这一点——让过去曾经和阿良良木学长开过学习会的她感到很不爽。」
甚至忍不住动起手来。
「我想阿良良木学长你也应该不会当真吧?什么只要阿良良木学长喜欢上数学就感到很幸福,什么只要永远喜欢数学就很高兴,她竟然说出了这些像数学妖精般地台词。」
「…………」
「你作为谢礼把点心拿去给她的时候遭到了拒绝吧?但是如果对这一点深入探讨的话,那难道不是因为『要是被你用点心来当成回报的话我可受不了』的意思吗?——虽然被数学的趣味性深深吸引住的阿良良木学长似乎变得无法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自己,但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来说,果然最初的信封还是让人感到很可疑呢,简直充满了陷阱的味道。」
陷阱。
说白了就是钓鱼钩啦——小扇说道。
「还给其他学生寄过信,却只有阿良良木学长出现什么的,她本人这句辩解是骗你的,完全是子虚乌有。事实上她肯定只是把目标锁定在阿良良木学长你一个人身上吧。给多个人寄信,最后被吸引的就只有阿良良木学长一个,学长不觉得这难以想象吗?」
「你说难以想象……这个嘛,虽然认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一个什么的可能很骄傲自大,但是,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吧,在概率上来说。」
「在概率上来说阿良良木学长是很特别呀,毫无疑问。」
「…………」
「虽然哪里特别要等之后再说,但正因为很特别,所以才会被一下子钩到——如果少女老仓还想叫其他的人来参加学习会的话,在那之后她应该还会继续垂钓下去吧。即便到了暑假,也应该还有其它能吸引人的方法。可是结果在整个夏天里,乳沟阿良良木学长以外的人都没有在学习会里出现过,一直都只有两个人在开学习会的话。」
是这样的推理吗。
嗯,听她这么说的话,我也很难做出反驳——大概,事实就正如她所说的吧。话说回来,如果她是看准一些适当的人物来寄信的话,那被吸引的人只有我一个也的确很奇怪——再说,要在这座废屋里,要在这座废屋的这个房间里开一个人数众多的学习会,那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从一开始——
就是只有我一个人会参加的学习会。
她所举办的——
这位少女——她的目的是……
「恐怕是得知阿良良木学长的数学成绩下降的老仓学姐,通过抓住这个弱点的手法,把内容很可能会令你产生兴趣的信封放进了鞋箱吧。给一个正觉得要想法设法攻克数学科目的少年,寄出了数学类问题——嗯,这真是一种很不错的拟饵呢。」
「这么一来,感觉我还真是傻乎乎地出现了啊……」
笑着迎接我的老仓,在那个时候说不定其实是……反而是一直在忍耐不让自己大笑起来——因为实在是不出所料得太过分了。
「不不,所以说阿良良木学长,你没有如她所愿哦——说到底,人不可能让另一个人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动。要我说的话,虽然阿良良木学长很愚蠢,但老仓学姐也相当的愚蠢。」
换句话说就是现实世界并不会像数学那样运转啦——小扇说道。这话就像讨厌数学的人很可能会说的话一样,作为一个数学爱好者我总想反驳她什么,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忍气吞声。
实际上我也不明白。
因为老仓在那个时候,对我要求的回报究竟是什么——她究竟打算怎么去诱导我,这我完全不明白。
小扇心满意足似的看着这样的我。
然后说道:
「只不过,如果问阿良良木学长和老仓学姐,谁更加愚蠢的话,那应该还是阿良良木学长吧,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如果你没有误会的话,肯定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误会——」
「不过嘛,如果没有那次误会的话,阿良良木学长的未来,说不定也会变得和现在不一样,像现在这样和羽川学姐还有战场原学姐相好的未来可能也会改变,所以对阿良良木学长来说,这样可能更好。在这个意义上阿良良木学长真是有先见之明。」
所以请你不要垂头丧气,小扇安慰我说道——不,她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取笑我,这我也搞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完全不会有先见之明这件事。
「小扇。安慰话就免了,把话说清楚吧。你说五年前,我究竟误会了些什么?」
「那个,阿良良木学长。」
就像回避我的要求一样,小扇呼唤了我的名字——可是想尽早回去的她,不可能继续吊人胃口。
反而率直地说了出来。
某种意义上,对我是毫不留情的。
「阿良良木学长,你对我叔父忍野咩咩在这个城镇里住过的、那个补习学校的废墟很熟悉对吧?」
「唔……是啊。那当然我说过吧,就连我自己,也有在那里住过。」
「然后你还这么说过。这座废屋和那个废墟一样破破烂烂的——你这么说过吧?」
「……我是说过啊?」
「这个,不是太奇怪了吗?」
小扇问道。
「为什么几年前刚刚倒闭的补习学校,会和五年前已经是废屋的民居的破烂程度一样呢?」
「咦?」
怎么?
不、对……怎么?
确实——对啊,很奇怪。
废墟也好废屋也好,在没有人居住、损毁的建筑物这一点上是共通的——它们的老化形式、老化速度上会存在差异这难以想象。
五年前,已经是一座废屋的这个建筑物,在五年之后,应该损坏得更加严重才是——它的损毁程度,与直到几年前还在运营的大楼不可能一模一样。说是几年前,正常考虑也就两、三年前……即使再夸大估计,对,也顶多就五年前而已……
简直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这种想法只是一种感伤而已。
这里在五年的时间里,也是一直变化着的。
对——那么理所当然的合理结论就是……那就意味着直到几年之前的这里,现在、我们所在的这座建筑物,还不是一座废屋——但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
我捂住嘴巴。为了不让它发出奇怪的声音。
为了在自己面对的这个事实面前,不大喊起来。
假设——
假设在五年前,当我还是初中一年生的时候,这里并不是一座废屋——
「那么,就是说我五年前去过的地方,其实不是这里吗?和老仓度过一个夏季的废屋,在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地方——」
「这不可能啦。因为我们不是依照地图过来的吗。和五年前一样的地图。」
那么就是把那张地图看错了。
说回来,五年前我看过的地图,和今天看过的地图不是没办法保证是同一张吗——虽然现在有些晚,但要我说的话,因为五年前收过的信,今天放在我的鞋箱里是很奇怪的。
我想出了这种借口,可是没能把它说出口——说到底,关于这方面我自己就是证人。
这里就是,这座建筑物就是五年前我到访过的地方这肯定没错,这么说——
这么说,事实只有一个。
五年前,这里并不是废屋。那么——
那么——
「是啊,阿良良木学长。」
小扇更加不留情面,更加没劲地说道:
「五年前,这里并不是废屋。说是废屋可能只是你的错觉罢了——这里,是老仓育的家。」
015
我最不明白的就是——正如我反复感到疑问的那样,为什么我会把五年前每天都来这里开学习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呢——就算说只是小时候的回忆,这个可以说是相当于人生转折点般地夏天,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片段,难道真的是会这么轻易就忘掉的东西吗?
为什么?
如果是有可能形成心理阴影的不愉快记忆,人或许就会为了保护自身精神而将其忘记——但是这可是自己以此为契机喜欢上数学的回忆,是一段充满积极向上意味的记忆啊。
这是我的成功体验。
我为什么直到刚才为止都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发现自己和老仓的重逢,把重逢当成了第一次见面——但是如果这种忘却其实是存在着某个可以理解的明确理由的话——
如果从反方向来推理的话。
就是因为那决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回忆——再深入一点,说不定那可能是会让我形成心理阴影的回忆……吧。
我想忘记的真相。
我不愿意去正视的现实。
假如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话——
「老仓——所居住的家?」
「门口是放名牌的空位的吧?虽然没有放上名牌,但我觉得那里本来应该是写着『老仓』这两个字的——你问有什么依据?话说阿良良木学长你不是也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废屋里开学习会——针对这个疑问的答案,就是这里其实并不是废屋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这里在五年之前,假设不是废屋,那也不一定是老仓的家吧?」
「那为什么,她总是比阿良良木学长你更早来到了这里?连一次例外都没有,总是率先到达集合地点,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
奇怪——也对啦。
那当然奇怪,甚至令人好奇为什么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就算被人说你其实早已察觉,但只是故意装作没有发现而已,我也无从反驳。
「正因为过去是自己的家,所以老仓学姐才能总是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应该这么看才对——只不过,如果是放学回家的话,因为学习会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暑假里进行的呢。第一天,她会从家里面走出来,是因为她就是这里的居民。再说,既然已经知道这里五年前并不是废屋,那一般来说就应该认为阿良良木学长和老仓学姐的其中一人肯定是这里的居民吧。因为阿良良木学长的家不是这里,所以用排除法就可以断定这是老仓学姐的家了。」
「……又是排除法吗。」
而且不是从三个选择之中排除其中的一个——是从两个选择之中,把错误的排除掉。问题的答案无法质疑。
这是压倒性的——正确。
「老仓原来是把我请进了自己家吗……那当然,比起在废屋里集合会更有学习会的气氛——但是……」
没想到身为初中一年级生地我,竟然就进过女生的房间,这真令人意外——但是那种酸甜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有。
因为,当时。
面对这座屋子——我并没有认为它是一个家。
是的,我还称呼它为幽灵屋子——
「那么阿良良木学长。在你受到打击的时候做些近似落井下石的事真的很抱歉,但我的推理接下来才是重要部分。问什么阿良良木学长在五年前,会觉得老仓家是废屋呢?会把这里当成是幽灵屋子呢?」
「……这个嘛,当然是记错了吧?」
「不,是误会了。记忆本身大致上是对的——当时,这个房间的窗户,已经碎裂成这个样子了,学长不是具体证言过了吗——所以这不是记错了,而是误会了。」
「…………」
用胶带贴补过的窗户。
被油灰填补的开裂墙壁。
散乱的房间,散乱的走廊。
明明不是废屋——却会令人错看成废屋的破坏痕迹。
如果说从这些条件中能推导出一个结论——一个令人不忍直视的结论的话。
如果这座屋子明明有人居住——
却出现了那样的破坏情况的话。
「就是所谓的家庭暴力吗。」
家庭暴力。
Domestic Violence。
我打算毫无感情直截了当地把这话说出来。
犹如阅读新闻原稿一般。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没能抑制住生理上的厌恶感——现在,自己正身处于那种房屋里,这让我感到恶心。
然后是五年之前。
对可谓正处于现场而勤奋学习的自己所产生的厌恶感,不管怎样都无法压抑下来。
「的确是这样呢。」
相对而言,小扇那不含一丝感情的态度真的很了不起。她笑容满面,就像对自己推导出的事实感受不到一点影响一般,转身——环视了一遍荒废的房间。
「为了把住家弄乱得能令人错看成废屋,那就只可能是有意的破坏了——打破窗户、撞击墙壁、破坏家具——门铃坏掉可能也是其中的一环吧?」
破破烂烂的房屋。
荒废的屋子——损坏的屋子。
损毁。
现在也像随时会倒塌一样的屋子。
原来如此,这确实不是废屋,但是——
只认为家是一个和睦的地方、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地方,对世界仍然一无所知的正气凛然的初中一年级生,竟然愚蠢地误认为它是一座废屋了。
幽灵屋子?
在说些什么呢,真荒谬。
世上难道还有比这里更像人住得屋子吗、
「是老仓她……这不可能对吧,在这种情况下。」
如果老仓是行使家庭暴力的一方,那她就不可能把我邀进家里。
「那么就是父亲,或者母亲吧……」
「啊哈哈。就算靠我聪明的脑子也不可能会洞察到这种程度呢。总之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要把一座房屋破坏成这个样子,靠一个人大概会非常辛苦,所以说不定两者都有可能呢。」
小扇飘然地,叙述着她那非常悲惨的想象情景——遗憾的是,她的想象是极为有可能的。
「老仓学姐看来是在一个挺悲惨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呢。在一个和睦家庭里悠然自在地成长的阿良良木学长,即使把到访这个家的一个夏天塞进记忆的角落里头、藏进记忆的深处,大概也不应该受人谴责。如果要说不幸之中的大幸,应该就是那种暴力并没有指向老仓学姐的肉体吧——至少,皮肤外露的部分,并没有。」
「…………」
至少,是吗。
那么这个所谓的大幸,还真够稀少,真够渺小的。
「到第二学期之后的转校理由,这样一来也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了——恐怕是逐渐崩溃的家庭,终于完全崩溃了吧。虽然这只是毫无根据的想象,但老仓学姐可能在那个时候换了个名字也说不定哦?在这种情况下,这座屋子的名牌上过去究竟写的是什么,就没办法确定了……但正因为如此,在直江津高中一年三班里重逢的时候,阿良良木学长才会以为是第一次见面——有可能是这样。引文如果上的是同一所初中,那么就算没有交流过,也有可能至少听说过名字。」
不过本来看脸就应该能认出来了嘛,小扇摊开双手说道——从她的语调来判断,这个部分似乎也是开玩笑的。
真希望她别把玩笑话交织在推理之中。
何况是在这种状况下。
「总而言之,老仓家在那个时候,正处于极限状态这是肯定没错的吧——然后她就想方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想办法——」
「想办法就是想办法啦,所以她才把阿良良木学长你叫来了。」
老仓学姐向阿良良木学长要求的回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小扇说道。
「绝对不可能是点心之类的东西。增加一个数字迷什么的也只是一种手段,并不是她的目的。」
「不,等一下啊。要我解决家庭崩溃,而且是伴随着暴力的家庭崩溃——这负担也未免太重了吧。究竟对一个初中一年级生期待着什么啊,那家伙?虽然我当时,确实做过像火炎姐妹会做的事,但那种事,说到底就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
「这话的顺序颠倒了吧,阿良良木学长。因为是火炎姐妹在做阿良良木学长会做的事——」
「啊,嗯,虽然话是这么说啦。」
「当然,她应该也没对阿良良木学长有这么大的期待吧。而且如果有那么期待的话,她大概就不会做这种绕圈子的事,而是从正常途径向你寻求帮助——所以说就是你的父母啦。」
「父母……」
「他们是警官吧?」
向阿良良木学长展示何谓正确的父母。
向自己的父母报告老仓家的惨况——她一直在期待着你这样做。
「这样一来——警察就会介入家庭暴力。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但在一个濒临崩溃的家庭里,那就是穷根之策了吧。」
「…………」
不要做那种绕圈子的行动,自己去报案不就好了吗——这种话,只可能是局外人的看法吧。能这么做就不会有人那么辛苦了——家庭暴力正因为是家庭内的暴力行为,所以只能由局外人在局外加以干涉。
不,可是就算是这样也……?
「就算是这样,我也被封口了啊……我,已经被老仓自己封口了。她叫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在这里和老仓见面的事——」
因此我甚至还和妹妹们关系变差了。
这个问题要怎么说明?
「对呀,就跟著名的雪女怪谈一样——所以老仓学姐自始至终都不想亲自告发家人吧。可能是作为女儿亲自告发父母的形式会令她感到内疚,又或者是害怕遭到报复——可能这也是两者皆有吧?」
「也就是说她指示期望着我会主动向父母告发老仓家的情况——是这么一个目的吗?」
没想到她过去竟然是抱着这种意图来教我数学的——不过即使听小扇这么说,我也不会生气。不,我根本没有生气的资格。因为我到最后,都憨直地——即使和妹妹们关系变差——也遵守了约定,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去废屋——不,去老仓家的事情,而且话说回来。
我甚至没把这个家当成是老仓家。
悠哉游哉地等着她教自己数学。
连一点代价都没有付出——只是单方面地榨取。
夺取。
她说过的,被我这种人担心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话,既不是逞强也不是夸张,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的人生因为你而变得乱七八糟。
她还这么说过。
这也没错。
我将她的人生,在乱七八糟的情况下——一直置之不理。
抛之——脑后。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应该就在家里的某个地方吧?虽然没出现在我的面前——老仓家的父母。」
「嗯,应该是在的吧,我想。尽管不会拿出茶点来招待我,但也不至于反常到会在别人家的小孩子面前动用暴力的程度吧。」
「…………」
但是这大概并不能看成是「因为我来到了这个家而使老仓得到了保护」吧——因为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几个小时后就会回家的「客人」。我会回到自己家里去。之后,这个地方究竟刮起了何等强烈的暴风雨,我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她的制服底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我还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那就是说我没有为老仓期望的事出过一分力——可是,却把老仓给予我的知识尽数吸收了。」
那当然——会被她讨厌。
理所当然——会被她憎恨。
何止是忘恩负义,简直就是个窃贼。
她没有向我告别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当时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在那里一直叫我数学的呢?
虽然以小扇的角度来看是很绕圈子,不过对老仓来说这大概是她绞尽脑汁、鼓起勇气而采取的手段,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的努力完全白费工夫的样子的呢。
虽说只是间接性的,但她可能觉得依靠我这种人的自己真的很愚蠢——不过,小扇说得对。我比她还要——愚蠢得多。
老仓贴在饭桌底部的空信封,正如实地体现出了我这个人。
「空空如也」且「错误」。
是一个靠不住的男人。
「呵呵呵。嗯,大概就是这样子啦。」
小扇这时候再一次确认了手表显示的时间——简直就像在测算解谜的单位速度一样。
还真够争分夺秒的。
「阿良良木学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良良木学长你应该是为了查探自己为什么会被老仓学姐当成杀父仇人一样讨厌,所以才实施了这次的调查行动——而这个目的,我认为现在已经基本达到了。因此我认为差不多是准备撤退的时候了,但如果学长在最后还有话要说,那就请说吧。来一句总结的话。」
「…………」
当成杀父仇人一样。
但是真相并非如此,老仓其实是想让我成为她父母的仇人——世上竟然会有如此讽刺的事吗。
虽然我想对此表达意见,但既然是一句总结的话,那还是应该说一句概括性的话吧。
「现在的我非常幸福——确实是一帆风顺,很幸福。有朋友,有恋人,有后辈——真是非常非常的幸福。但是——」
我说道。
「——我现在对这么幸福的我,变得有点讨厌起来了。」
那么相对的,就由我来爱你吧。
小扇如此回答,同时淘气地笑了起来。
「而且阿良良木学长——认真想想的话,你没有讨厌数学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说得没错。」
确实。
就算讨厌些什么,就算迷失了何谓正确,我也会一直热爱数学。这恐怕已经变成一种诅咒了。
016
接下来是后话,或者说是这件事的结局。
第二天,我就像平时那样被两个妹妹——火怜和月火叫起床,然后踩着沉重的脚步向学校走去。真相已经被解开,暴露在白日之下,已经忘却的久远记忆也被挖掘了出来。在解开了其中含义后,我最后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变化——那就是改善和老仓育之间的关系。
两年前发生的争执。
五年前产生的误会。
两者都是事到如今早已无法挽回的过错,是无法挽回的失误,我并不觉得自己能重新纠正过来——但是正因为如此,这次我是决不允许失败的。至少要把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避免再次引起像昨天那样的骚动。
在穿过直江津高中的校门时,我就看到了踩着比我还沉重的脚步、仿佛把世上的所有辛劳都背负于一身似的羽川翼的身影。
平时总是以端正姿态走路的羽川,现在竟然弯起了腰背——当然,在面对战场原和老仓之间的对立构造这个问题上,她的立场是仅次于我的。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和她作为班长和副班长很有必要互相配合来应对目前的事态,所以就从她身后向她喊了一声。
然后,我就把昨天和前天所判明的老仓和我的关系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羽川——虽然这就像把自己的愚蠢和迟钝全部展现出来似的让我觉得很郁闷,但是在这种状况下,我认为自己还是不应该对羽川隐瞒这些情报。毕竟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了。
不过就这件事来说,我认为还得观察一下情况才能判断是否应该告诉战场原……尽管我对羽川听完之后会做出何等严厉的反应感到非常紧张,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
「忍野扇?」
她对小扇的名字产生了反应。
「忍野先生的——侄女?」
「唔?是啊,嗯。全靠她,我才查明了很多事情。应该说不愧是忍野的家系,真是个出色的名侦探啊。如果没有那孩子的话,昨天也好前天也好,大概我都没办法解开谜团吧。」
「…………」
羽川像是在沉思似的——沉默了起来。
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认真表情。
「……身份没有错吗,那孩子?」
「唔?是啊。是神原介绍给我认识的,所以肯定没错。」
我一边说,一边想起就算是神原的介绍也完全不能算是确定了身份。虽然她是个氛围令人觉得深不可测的女孩子——但我现在才发现,我其实根本就对她一无所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是你自己知道啦,阿良良木学长。
……但是,我不也一样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说还有什么东西——我是知道的呢。
「阿良良木君。虽然要说些像是把现在的阿良良木君继续逼入绝路一样的话我非常于心不忍——」
然后羽川就正视着我。在这时候也不会说些模棱两可的安慰之言,这也非常符合她的作风——只不过,要说些像是落井下石的话,似乎还是令她有点犹豫。
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你尽管说吧——我催促她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心中留有遗憾才更让我觉得不舒服。如果从羽川的角度上看,她觉察到了什么东西的话,那真希望她能老实地告诉我。
走进校舍、前往教室,我们一边走上楼梯,一边继续交谈。
「如果只是阿良良木君在初中一年级第一学期的数学期末考试中碰壁这件事,那她凭借某种方法得知也不足为奇。然后趁着这个机会,把蒙提霍尔问题放进鞋箱,我觉得这也可以办到。但是——那个计划的关键,阿良良木君的父母是警官的这件事,老仓同学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咦。」
「这件事,阿良良木君你不是一直都在有意隐瞒的吗?」
是的。
关于我父母的职业,就连羽川,在前些天里被妹妹们告知之前还不知道。关于这个,我是为了避免无谓的、又或者不必要的麻烦,才养成了就算被人问也不会说的习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仓会知道这个?
怎么知道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偶然得知的吧——」
羽川说完开场白之后——
「应该,还有一些什么吧。阿良良木君和老仓同学之间——还存在着某些必须去追溯的记忆,必须去打开的大门。」
她这样说道。
关于记忆——还有关于家庭,羽川翼都有着更胜一家之言的说服力。拥有异形羽翼的少女说话的分量,实在过于沉重。
必须去追溯的记忆。
必须去打开的大门。
假如还存在着这种东西,那就是说,比初中一年级还要早的时候——我和老仓还是小学生时的事情……究竟,还会有些什么呢。
莫非我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事情吗——比现在更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阿良良木历,究竟是有多愚蠢啊。
我的愚蠢——难道是没有底线的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老仓曾经这么说过。既然如此,她一定还记得两年前、五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那个愚蠢的我。
我到了教室的门前,至于老仓育是否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我真是完全不可能得到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