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武士变得越来越结实,而神原则与此相反变得越来越弱——我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从最初向胴体使出一击。
然后再来一拳——揍在下巴上的时候,她就已经跪下了一边膝盖。那时候我还对神原为什么会蹲下来感到奇怪——然后再看到使出猛撞攻击后倒下的她,我终于理解了过来。
到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过来——然而,那本来应该是更早察觉的事实。或者应该说,察觉不到这一点才是不正常的。因为我早就不止一次目击过这样的现象,也不止一次的体验过这样的情况。
能量吸收。
光是接近对象和接触对象,就能把对方的体力、精力和精神力吸收过来——对我们来说这是非常熟悉的一种怪异现象。
说白了就是两个方面。
铠甲武士变得越来越结实,和神原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弱——这都是由于神原的行动和判断力过快而造成的反效果。
在察觉到能量吸收这个怪异现象之前,神原已经和铠甲武士发生了过多的接近和接触——假如换作是我的话,就算被吸收也最多只是一击的分量吧。
不,无论如何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结果——能量吸收和铠甲武士,这两者不管怎么想也很难牵扯到一起。不管面对铠甲武士的人是我还是神原,在其中一方倒下之前,也绝对无法抱有绝对的确信吧。
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古老风格的、时代错误的铠甲武士——会使用如同吸血鬼一般的能量吸收呢?
现在这里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事?
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余力——就算是察觉到了铠甲武士的能量吸收,我要采取的行动也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马上跑到那具铠甲的脚下把倒地的神原拉回来——仅此而已。
至于那具甲胄的能量吸收是属于什么种类,还有详细的发动条件是什么,我现在都完全没有头绪,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跟左手寄宿着怪异的神原不同,现在切断了和忍之间的配对连接的我就连伪吸血鬼也算不上——要是遭遇到强力的能量吸收的话,说不定就会在短短的一瞬间内倒下。
说不定能量会被吸光吸尽——但找还是要为了挤出最后的力气、挤出最后的声音催促我尽快逃跑的神原骏河充分利用这一瞬间的时间。
关于那个铠甲武士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真正缘由我还是莫名其妙——但是神原之所以来到这里,则纯粹是因为我把她叫来的缘故。
完全把她连累进来了。
要是神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就没有脸回去见战场原——于是,我朝着铠甲武士奔了出去。
虽然也不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如果说有的话,大概就是我在三秒钟后飒爽地跑过铠甲武士的脚边把神原扶起来的身姿——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所想象的形象都不可能得到实现。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
但是,我的动作决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一直面向着神原的铠甲武士,开始对我的动作产生了反应。当然,其实也没有什么面向不面向的,因为铠甲武士的面具里面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洞——但我还是感觉到被盯了一眼。
而且对方也动起来了——吸收了神原能量的甲胄所做出的动作,恰好就是她刚才所做的猛撞攻击姿势。
希望大家想象一下,从体感上来说几乎比自己大一倍的铠甲武士从正面向自己撞过来——虽然动作本身是以双足发动的撞击,但彼此之间却存在着如此巨大的身高差距。
就像是肩撞攻击似的,铠甲武士击中了我的腹部——我顿时感觉到全部内脏都像破裂了似的强烈冲击。即使实际上真的全部破裂也毫不奇怪——对现在并没有吸血鬼的回复力的我来说,就算在这时候死掉,作为故事的结局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不过幸运的也许反而是我现在并不具备那种半吊子的力量——即使是毫不留情地击碎十块瓦片的拳头,也还是难以贯穿漂浮在空中的纤薄绢布。因为我完全无法稳住身体,一下子就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我尽管撞倒了无数桌椅弄得浑身伤痕,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陷入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家的状况。
本来我就算粉身碎骨也毫不奇怪——可恶,大概是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吸血鬼的不死性,肉体各处传采的钝痛和多处擦伤引起的出血,都让我恍如隔世似的再次感受到自己是人类的事实。
我也真是太任性了——在春假期间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明明是那么切实地渴望着恢复成人类,但是现在我却反而想得到那种力量。
为了保护神原——尽管心里这么想,但我还是连站起来也做不到,只能拼命爬向神原的那边。然而从结论上来说,这样做根本就没有必要。我这种多余的垂死挣扎,果然只是白费力气。
因为铠甲武士已经离开倒在地上的神原,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
而且铠甲武士的步幅和速度明明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但却没有了先前那种钝重的印象一明明是有着巨大重量的甲胄,那脚步看起来反而显得相当轻盈。
难道是在触碰的时候吸收了我的能量吗?不,就算吸收了现在只是普通人类的我的能量,应该也没有多大作用才对——怎么会这样。虽然我是门外汉,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不止一次地跟众多怪异交手过,然而这种越战斗就变得越强大的怪异我还是第一次遇上。
越战斗就变得越强。
那不就等于是我的天敌了吗。
「■■■——」
甲胄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去解读,甲胄已经走到离我只有一步半的位置上了。
我差点以为它会直接把我踩扁。
只要像踩死一只蚂蚁似的踩下来就行了,根本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但是铠甲武士却并没有这样做,只是仿佛要帮我忙似的稍微弯下身子,一把抓住我的胸口,就像在收拾桌布似的提起了我的身体。
提起我的身体一对上了视线。
刚才都说了,铠甲武士根本就没有眼睛——
「什么——」
我说道,断断续续的。
在教室里打滚,全身所受的磕碰伤——还有对腹部的直接伤害,尽管不是致命伤似乎也还是相当的严重,我已经连挣扎也做不到了。面对抓住自己胸口的甲胄,我就连反过来抓住对方也无法做到。
「怎——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到底对我们有什么怨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啊。」
我之所以变得如此多话,是因为现在的我除了说话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的缘故——而且,就算只是空气在甲胄内部回响发出笛子般的声音,看起来也的确像是铠甲武士在说话。
假如他真的会说话——
假如彼此间可以进行交流的话——一就应该存在着交涉的余地。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能像过去在这座建筑物里起居生活的忍野咩咩那样跟怪异对话,但如果是他的话,我想一定会这么说吧——突然间舞手弄脚的还真有精神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呢?
本来先动手的是我们这一方。
虽然神原毫无疑问是为了保护我而采取的行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面对很有礼貌地敲门再进来的铠甲武士,突然发动袭击的确实是我们这一方。
至于铠甲武士针对我们采取的攻击行功,就只是把我撞飞的肩撞攻击,而他现在的行动,就算看成是想要把我扶起来说不定也可以成立——
「咕啊!!」
一看来还是不成立的。
铠甲武士一下子放开了抓住我胸口的手,然后又重新把我抓住——因为我身体的下落,他抓住的部位就变成了我的脖子。
以单手——
掐住了我的脖子。
虽然我感觉到对方的力度有所保留,但却是毫不留情——这说不定并不是打算封住我的呼吸,而是想把我的颈骨扭断的抓握手法。
「呜……嘎……咕!」
不,不对。
因为他已经留有余地了。
铠甲武士之所以抓住我的脖子——完全是为了阻止我继续说话。铠甲武士通过掐住我的脖子,把现在的我唯一能做到的说话——把我喋喋不休的追问和搭话彻底封住了。非常明显,那是对交流的彻底拒绝。
但是我却感觉到不仅仅是这样的体力消耗。
能量吸收。
从我被抓住的脖子——逐渐丧失能量。
逐渐被夺走。
视野开始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
这时候——
在铠甲武士的身后——我看到倒地的神原似乎正在站起来。她站起身子,尽管摇摇晃晃,但还是以关注着意志的眼神向我发送信号。真不愧是习惯团队合作的神原骏河——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现在可不是打眼色的时候吧。
别过来这边。
既然能走动就快逃吧。
我本来想这么说,但是脖子被掐住的我根本无法出声——虽然完全没有做过运动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我还是尝试以眼神向她回应。
「快逃吧。」
「我不逃。」
她马上就回以这样的眼神。
虽然我对自己和神原的心有灵犀已经达到能通过眼神对话的程度这一点感到震惊——但是我发出的信号被拒绝的话,这种心有灵犀根本就毫无意义。当然,起初没有逃跑的是我,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资格责怪她……
「我会从后面对准他的膝盖攻击,阿良良木学长就趁这个机会逃走吧。」
……为什么连眼神交流也是个笨蛋啊。
什么膝盖不膝盖的,铠甲里面根本就没有膝盖吧——就在这几乎成为我脑海里的最后念头的愚蠢而决定性的刹那——
教室的地板突然喷出了火焰。
几乎让人怀疑地板是不是被埋下了对人地雷,那简直是火柱——火柱烧到了抓住我的铠甲武士的护手甲。
如此猛烈的火力,简直让人觉得没有被烧着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用更贴近身边的例子来打比方,那就好像把中华料理店的火炉开到最大一样。
只要想这么做就随时能在瞬间把我脖子和喉咙捏碎的铠甲武士的手,也因为这些火柱而反射性地松开了——恢复自由的我顿时一屁股摔倒了地板上。
但是,我根本没有时间为这种解放感而放松心情——尽管我一时间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从地板喷出的火柱是瞄准铠甲武士的手肘喷出来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只不过是最初的火柱碰巧烧到了铠甲武士的护手甲罢了。
接连不断的——
就像决堤的水坝一样。
就像连锁反应似的——火柱从楼下、从地板的各个位置如同喷水一般喷涌而出。贯穿地板喷出来的火柱,继续维持着猛烈的火势,甚至连天花板也贯穿了——这样的火势,一定会从三楼贯穿四楼的天花板,一直到达屋顶的吧。
虽然是火焰,但这就像是伴随着物理破坏力的撞钟槌不断从下面撞上来一样——说白了就是一种攻击性的打地鼠游戏。
摔在地上的我,为了躲避不断冒出来的火柱,与其说是爬不如说是自己滚了起来,朝着神原的方向移动——不过现在像薄绢布一样的我就算跟神原会合也做不了什么,要是铠甲武士在这时候追上来的话,反而会让神原暴露在危险中。
神原也在以自己的跳步躲避着火柱——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能发挥出这样的回避力,在这种时候身体也能自己动起来,她果然是一流的运动员。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不断冒出来的大量火柱,我当然认为是由铠甲武士制造的第二种怪异现象——但是想到我本来就是多亏了这些火柱才从那家伙的手里逃脱出来,实际上可能并不是这样。
现在也一样,以火柱构成的牢笼——极其惊险地被我躲开的火焰栅栏,正好把铠甲武士和我们两人分断开来。这样看来,火柱就好像变成了守护我们的防壁——然而,我还是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好事。因为即使在火柱这边的我们,也几乎被火团团围住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火柱。
「……羽川学姐。」
这时候。
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原发出这样的呻吟声——羽川?为什么在这时候会突然蹦出羽川的名字来?
火焰和火柱,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联想到羽川的要素——在这时候可以联想到的,反而应该是我的两个妹妹——阿良良木火怜和阿良良木月火这对烈火姐妹才对啊?
但是我根本没有余力去追究这个问题——因为现在火焰也依然在猛烈地喷上来。
已经几乎被烧得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了——那有如尖枪般的火柱并不是一直升到顶部就停下来,而是通过贯穿地板的空洞一直烧上去。
废墟这种地方,基本上都是很容易被烧着的——我们的教室被熊熊的火焰所染红,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刚才的昏暗氛围已经完全消失,但是即使在这样的火焰中——那具甲胄的红色也依然是那么夺目耀眼。
这根本不是消防活动可以扑灭的火灾。
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尽快逃出去避难才行——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状况,我从小学开始才会每年接受防灾训练的吧。
即使是我,现在也无法开玩笑地把「O·KA·SHI」解释成「年幼·可爱·少女」的略称——而是防灾手册上写的「不推·不跑·不说」。
但是——
在这种根本无法推动的火焰之中。
就连跑出去也无法做到的、隔着火柱栅栏对视的状况下——他说话了。
「或许现在是应该撤退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说得非常清晰。
铠甲武士——以能让人听到的声音说话了。
「看来遭到了相当大的妨碍——难道是踩到老虎尾巴了么?现在的在下实在无法应对这种状况!似乎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且我的主人也不在——那就只有暂时撤退了!你也不要走远路,直接回家里去吧!」
突然变成了流畅的声音。
既流畅,又快活,甚至可以说是爽快。
刚才那种含含糊糊、如同乐器般的声音就像错觉似的——在震惊的同时,我准备对他的声音作出反应。
现在的在下?
时机?我的主人?
究竟在说什么啊?
尽管我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却因为喉咙的疼痛而无法做到。
……不,不对。
喉咙的疼痛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那个铠甲武士,刚才用手抓住我的脖子——就这样把我的声音吸收了。
能量吸收。
就像刚才再现了神原的猛撞攻击那样。
现在就把我的声音——再现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流畅的声音也完全可以理解了——还有毫不逊色于甲胄打扮这种古风或者说是时代错误的外表的说话口吻。
但是——
不管铠甲武士用什么样的口吻来说话,那也是他的自由——但是下一句台词,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当作没听到的。
明明散发出那么强烈的日本风的气息——却偏偏说出了西方文字,我只能说他根本没有做过时代考证。
「跟Kissshot会合之后,你就转告她吧!再稍微恢复一段时间后,在下就去找她要回最重要的妖刀『心渡』!果然没有刀在手的话铠甲武士也不成样子!另外已经借给她四百年了,你告诉她滞纳金是肯定跑不掉的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虽然在笑——但是甲胄面具的下颚部分却完全没有变化,依然呈现为愤怒的形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