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卷 终物语(下) 第七话 扇·黑暗 013

后日谈。

次日,三月十五日。

毕业典礼的早上,就像平常一样被两个妹妹——火怜和月火叫醒的我,最后一次走上了这条上学的道路——不,应该是踩着自行车。踩在脚踏上,嗯,这种触感真好。这正是小扇借给月火的BMX。当然这是要还回去的东西,所以我能骑的就只有今天了。不过这种久违地骑上自行车的感觉——怎么说呢,对于历尽千辛万苦才熬到今天,迎来了高中毕业这个日子的我来说,这简直就像一个最甜美的奖励。

顺便一提,关于昨晚的『本来应该已经被烧毁的补习学校突然复活了』这件事情,月火在我今早起床见面的时候似乎已经忘记了。不会吧,那算是什么记忆力啊——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说得更准确一点,她应该是将那件事当成『只要活着就会遇到的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来理解了。

看来我这个小妹的日常生活中遇到各种麻烦事的精彩程度要远远超出我的想象——难道她是觉得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理会那些风险度低的小事件吗?从明年开始她就要和火怜分开初高中上学了,真是让我担心。

虽然我一直做着『大学入学后就去寄宿,而且还是跟黑仪同居』这样的美梦,但是考虑到那个妹妹的情况,看来我还是不能马上离开家呢。

因为即使是月火的『不死鸟』事件——

实际上也没有得到任何的解决。

黑仪大概也还不想离开父亲——而且,那些事还要等合格发表之后才能定下来。

而且既然小扇有说过解答栏弄错位置的事情,那我就注定无法离开这个家了吧——搞不好会直接开始找工作也说不定。

不过因为考试失败而被父母赶出家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说起来,月火。你许的愿到底是什么啊?就是关于你的头发的那个。」

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但是在出门的时候,我就说起了她那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留长且一直没剪的头发。

这是还没有回收的伏线之一。

虽然很久以前就听她说是为了什么许愿才留长头发的,但是说起来我还没有问她许的是什么愿望——不过既然她还一直在留长。也就是说愿望还没有得到兑现吧。

「啊~是吗。这个或许已经可以剪掉了呢——况且我根本就连许愿的事情都忘了耶。」

「我说你那到底是什么记忆力啊。」

「其实是为了哥哥的大学考试和抚子的事情许的愿啦——正因为是头发,所以去求神①。」

①校对逸:日语中头发的「髪」与「神」读音同为「kami」

如果真的有的话——月火说道。

什么?

虽然我也隐约感觉到可能是因为我的事情,原来还包含着千石的事吗——看来这家伙的友情感,我作为她的兄长还是应该好好学一学啊。

「毕竟哥哥的考试也算是结束了,至于抚子,她目前也已经恢复了健康——嗯,也许神明真的存在呢。」

「啊啊,就从昨天开始的呢。」

「嗯?」

「不,没什么。」

「哦,是吗。」

毫无反应的妹妹。

我明明故意说得意味深长,她难道真的毫不在意吗?

明明个子小小的,眼光还真远大啊。

「等哥哥的合格发表之后,我就去剪个和抚子一样的发型算了——反正火炎姐妹也解散了,以后我就跟抚子搭档……哥哥,你的头发不剪吗?」

「啊啊,我的话……」

我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同时用手摸着脖子后面、深深地刻印在脖颈附近的牙印。

到头来,月火拼命留长的头发是不是能剪掉,还是要看我入学考试的结果来决定——今天就暂时先忘了那件事吧。

今天是毕业典礼。

在某段时期曾经认真考虑过中途辍学的我,现在终于迎来了这一天。光是这样,我现在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话说今天早上也跟火怜谈了一会儿。

兄妹间的对话越来越多也是好事。

「老哥老哥,我从下个月开始就已经是高中生了啊,以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你亲热了,所以我们最后就来一次用嘴来喂饭吧!」

「…………」

这个妹妹也同样让我非常担心。

搞不好是在百人组手的时候被揍得太多了吧。

顺便告诉各位,我并没有问她有没有大获全胜。我可不想再继续增加对妹妹的恐惧心了。

「然后我们再互相刷牙吧!」

「我看你应该刷的是你的脑袋吧……那个,我说啊,火怜。你在升上高中后——在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解散之后,也还是打算作为正义的伙伴继续展开活动吗?」

「无可奈何!」

妹妹这么说完,就挺起了最近似乎开始变大了的胸部——这家伙也是满胸热情吗。正确来说,她想表达的大概不是「无可奈何!」而是「无论如何!」的意思吧……

正确来说——是么。

「火怜,那么现在作为一个分水岭,你就在这里对初中三年的生活做个总结吧。对你来说,正确到底是什么?」

「嗯嗯?」

「正确,正义。那究竟是什么?」

是做正确的事情吗。

还是纠正错误呢。

又或是裁定哪一方正确呢。

我直接把小扇交给我的疑问扔给了妹妹——扔给了下一世代。

根据我的考察,火炎姐妹的正义是诗歌式的正义,也就是『打倒坏人』了。但是她们本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来执行自己的正义——还有以后究竟打算怎么做,我很想听听她们的想法。

「帮助人。」

火怜多半是还没有把握到我的问题的意思就反射性地作出了回答——这是一个简洁而易懂,虽然很难反驳,但要执行起来也很困难的答案。

这就是她的答案。

「是吗。」

我登上了旁边的椅子,伸手摸了摸火怜的脑袋(如果不登上椅子我的手就根本够不着)。

虽然对吸血鬼来说这是服从的证明,但是除了怜爱不长进的妹妹之外我就没有其他意思了。

「那么,首先就从自力更生开始加油干吧。」

你也是。

就是进行了这样的一番对话——不管怎么说,如果是那个大妹的话,是一定不会过上像我这样的高中生活的吧。

但愿阿良良木火怜以后也能继续如此无畏地回答『何谓正确』这个问题——

正当我美滋滋地蹬着不习惯的自行车脚踏的时候,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人影——正是背着巨大背囊的双马尾小学五年级生。

假如那是背影的话,我就可以在这里披露『先用五页的篇幅叙述我装模作样的心理斗争然后再紧紧地抱住她』这样的专长特技了,但是很遗憾,她是从正面向我这边走过来的。

「哟,八九寺。」

所以我只能很普通地跟她打招呼。

八九寺露骨地皱起了眉头。

「请你不要向我搭话,我现在已经是神明了。」

她说道。

这家伙越来越自以为是了啊!

简直就是被复位到了最初期的时候!

「如果无论如何也想向我搭话,那你就在二鞠躬二拍手一鞠躬之后再把香火钱交给我,然后再以对待神明的尊敬态度向我搭话吧。」

「谁会向那样的家伙搭话啊,我直接无视你算了。」

而且就算说是成了神明,在我看来八九寺也没有什么变化——既没有穿上巫女服,也没有换成和服之类的装扮。

虽然今后也可能会有那样的情况,但是不会突然改变这一点,无论是人类还是怪异都是一样的吧。

慢慢改变。

「但是,为什么你这个神要在镇上四处游荡啊。难道迷路了吗?」

「别说蠢话。现在我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挽救迷途者的存在了。」

「虽然『别说蠢话』应该是我的台词,不过你确实是升大官了啊……」

「真是的,你说我在四处游荡真的让我很不愉快。在下界观览下层民众的生活状况,也是作为神的微不足道的工作之一嘛。」

「我看你当神还真的当上瘾了吧。短短的一天就有这么大的变化。我刚才还在说要慢慢改变呢。」

「阿良良木先生,今天是毕业典礼吗?你辛苦了。」

这时候,八九寺才终于慰劳我似的低头行了一礼。

「本来的话我是很想出席你的毕业典礼为你庆祝的,不过因为神去了可能会引起凡间的骚动,所以还是不去打扰了。」

「你的神社才没有人会去参拜的啦,到时候又会变成没有神的小镇了咯?」

「哈哈哈。你别那么说,请随时过来吧。因为北白蛇神社欢迎自由参拜,你真的可以随时来玩的哦。」

「啊啊,我随时都会去玩的。」

去你的家。

我说道。

「是的,到我的家来。」

说完,八九寺就朝着我来的方向越走越远了——仅限于在镇上游览这一点来说,她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

嗯,她也不是那种会在家里老实呆着的类型吧——我和她的这种对话让我十分怀念,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在历尽艰辛后才终于得到手的理所当然。

总而言之,卧烟小姐提出的把八九寺真宵立为神这个相当乱来的主意,看来已经初步取得了成功——其实我本来也担心这种硬来的手段是否会奏效,不过现在看来,这果然不愧是专家领头人发挥高超本领的结果。

「发挥高超本领的反而应该是小历历才对啦——真的,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结局啊。拜托你了,我真的拜托你了,这样的荒唐结局,你可千万别到处胡乱散播是我从一开始就这么策划的谣言啊。」

……昨晚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也不用说得那么夸张吧,我心想。

「真是的,除了上次我为了亲近年轻人而提起诺查丹玛斯①的大预言作为话题的时候,得到了『一九九九年我还没有出生』这种回答之外,我还真是好久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冲击了——看来我也上年纪了。」

①校对逸:Nostradamus(诺查丹玛斯),16世纪法国籍犹太裔预言家,精通希伯来文和希腊文,留下以四行体诗写成的预言集『百诗集』(Les Propheties,1555年初版,『诸世纪』为误译)一部。有研究者从这些短诗中『看到』对不少历史事件(如法国大革命、希特勒之崛起)及重要发明(如飞机、原子弹)的预言

「……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只是说我们现在正置身于那时候没有结束的未来之中罢了。」

「啊……但是,卧烟小姐。能够得到这个荒唐的结局,我觉得有很大一部分是羽川的功劳吧。」

要不是她的话,老实说,最后恐怕就只是以我和小扇一起自杀告终了——真是毫无趣味性的平淡结局。

「的确是呢,关于她帮忙找到我那个不成熟的后辈这件事,真的是必须向小翼好好道谢才行——我真的要对她举白旗了。真正厉害的是她不光找到了人,而且还把人给带回来了呢。」

「……你是说她突破了结界吗?但是,本来就是这个小镇居民的羽川,结界应该是没有意义的吧——迷路蜗牛的迷路,对想回家的人应该是不通用的。」

听了我这个外行人的想法,卧烟小姐却摇头说「不,不是说那个」。

「是她让忍野咩咩行动起来这一点。」

「…………」

「据我所知,他应该不是一个愿意做(友情出演)这种事的男人——不过既然说是据我所知,那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话说,这样真的好吗?忍小姐。」

说到这里,卧烟小姐就朝着站在我身旁的金发金眼的幼女——或者说是妖女说道。

「老实说,你的决断对身为专家的我来说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你说想再次被封印在小历历的影子里这个愿望,还是有点令人难以理解。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我希望你可以在这里说出来。」

「没有什么想法——而且对战斗感到厌倦的吾,想再次获得无害认定的立场,这对专家来说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的事吧?」

从幼女变成妖女。

然后又想回到幼女。

「咔咔——」

露出凄美的笑容说出这句话的忍,并没有说谎——即使是在配对连接恢复前的阶段,我也能感觉得到。

「当然,如果完全消除了吸血鬼成分的吾主不愿意回到半人类半吸血鬼的暧昧状态的话,吾也会收回自己的愿望啦——在治好那条手臂之后,吾就找座山去过隐居生活算了。」

「谁会让你去啊。」

在卧烟小姐说些什么之前,我这么说道。

「山里面可没有Mr.Donut的分店啊,忍。」

「说的也是。」

经过这样的一番对话——由于并非吸血行为的供血过量而导致我自身的吸血鬼化这样的失败,我已经发了誓不会再犯第二次。在此前提下,我和忍的配对连接得到了第三次的恢复。

自春假以来重新恢复成完全体的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Blade,又再次作为忍野忍,作为八岁的无害儿童,被封印到了我的影子里。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像春假时那样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是凭自己的意志。

封印了自己的存在——这里面并没有任何谎言和虚伪。

四百年前拒绝了成为神的她,在四百年之后——选择了当一名幼女。

不,也许还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至少我不可能有不跟忍一起生活的未来。

当然,即使如此我们也并不是互相原谅了对方——要是再过四百年的话,说不定也会迎来愿意原谅对方的一天,或者迎来能把所有的事情忘记的一天。但是不管被人说是合谋串通还是互相嬉戏,不管被说是惰性还是妥协,我们也还是这样的关系。

「如果你明天死去,我的性命也到明天为止——如果你今天继续活着,我今天也会一并活着。」

「若是汝后天死去,那么吾就生存到大后天为止——为了向别人叙述汝的事情。我将怀着自豪的心情讲述吾主的故事。」

来到学校。

穿过点缀着毕业典礼装饰的门扉,朝着停车场走去——在那里等待着我的,是羽川翼。

大概优等生在体力上也同样是优等生吧,她已经从昨天那个筋疲力尽的状态,变成了至少从外表看来是完全恢复正常的状态——就连眼眶下面的黑眼圈也消失了,还真是了不起。

「早上好,阿良良木君。」

「早啊,羽川——还好你能出席毕业典礼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一整天会睡得死死的呢。」

也不知道该说是硬朗还是怎样……说不定最强的不死身反而是这家伙吧。

「为什么你会来自行车停放处?」

「当然是在这里等阿良良木君你啦——因为有很多话想先跟你说说。」

「嗯?」

「因为我在毕业典礼结束后,就必须马上出发了。所以,我想能两个人单独谈话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个时间啦。」

「…………」

还真够积极的。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其实也有话要跟羽川说——而且是一大堆。不过与其说是想说的话,倒不如说是类似对答案似的对话吧。

「是飞机票预订的时间太紧凑吗?你说要马上出发……」

「嗯,不是。其实——」

羽川露出了仿佛有点难开口的表情。

同时,她伸手拨了拨从第一学期剪短后又长了不少的头发——因为现在是在校内,所以已经染回了全黑,不再是昨天那个斑驳的样子了。

「在把忍野先生从南极带回来的时候,我稍微出卖了一下头脑。」

「出卖了头脑?」

那是什么啊。

听起来好像挺吓人的。

「就是所谓的Jet-Setter①那类人吧?不过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也没有办法包战斗机飞回来呢——没事的,我卖给的是一个比较有良心的机关。」

①校对逸:「Jet-Setter」即是说那些乘坐喷气式飞机外出的富人

「…………」

她在海外到底体验的是什么样的冒险啊。

这家伙果然一到外面去就很厉害。

本来光是穿着校服站在学校里就已经充满违和感了——那样的校服打扮,今天也是最后一次了吗。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还是应该好好仔细观察打量一番。

仔细观察打量。

「揍你哦?」

「好可怕!」

这也是在海外锻炼到的防卫意识吗?要是羽川变得会战斗的话,那已经是完人了啊。

「说起战斗……影缝小姐在北极这个消息已经被确认了呢。那是卧烟小姐在知道忍野所在地后用五分钟查出来的。」

「是吗——我本来只是靠直觉选择了大陆的一方,那么说来就算我选北极也不会毫无收获呢。」

羽川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说道——不过那也真的是像赌博一样呢。

不过,假设要分断忍野和影缝小姐的话,把影缝小姐配置在北极可以说是必然的选择——因为那个人是不能在地上走路的。

那么对小扇来说,她就只能把影缝小姐送到只有冰面而没有地面的北极那边去。

「斧乃木本来打算去接她,但是她好像说现在正在热心地进行着『和北极熊战斗』这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武艺修行,所以暂时不回来什么的。」

「还真是个厉害的人呢……我没有去那边真是太好了。呃,那么斧乃木呢?现在怎么样了?」

是跟卧烟小姐和忍野先生一起离开了小镇吗?

听她这么问,我摇了摇头。

「还在我家里。」

「那真是……」

羽川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虽然我也很明白她的心情。

说起来,影缝小姐去了武艺修行这个斧乃木当初的预测,也算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就是说那孩子可能是最接近真实情况的一个了。

真不想承认啊——

「不过,卧烟小姐和忍野出发得太急也是原因之一啦——大人们好像都出乎意料的忙碌啊。」

真的是转眼间的事情。

在把八九寺供奉为北白蛇神社的神、把忍封印到我的影子里之后,只丢下一句「那么,拜拜~」就离开了的卧烟小姐还算好的。忍野那家伙就连道别的话也没说,不知不觉地就不见了踪影——就好像跟小扇生成的补习学校废墟的楼房一起消失了似的。

那简直就像幻觉一样。

突然就消失了——悄声无息地。

虽然连叙旧的时间也没有就再次迎来了别离——不过就算他去到南极那么远也还是跟他重逢了,所以我想在不久的将来也应该会有机会再见到他的吧。

包括正弦在内,连道谢的时间也不给就直接离开这种做法,我还是有点无法原谅。

就因为这样——虽然这么说的话可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斧乃木将在好一段时间里,在影缝小姐结束修行回来之前,都要暂时寄住在我的家里。

如果并不是卧烟小姐忘记带她走的话,那也许就是要她继续监视的意思了。

不过即使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我的确是做了那样的事情。

虽然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完成了件小事——但是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看的。

尤其是,她——我自己。

「你说大人……明天开始我们不就都是大人了吗?」

「我和黑仪都还是学生啊,成为大人的就只有你。」

「黑仪?」

我本来以为自己说得很威风,没想到一下子就失言了——羽川仿佛很高兴似的发起追击。

「哟~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吗?我不在的期间,原来你们已经——」

「等下等下等下!别那么急着下定论。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发生你想象中的那种事啊。」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出发啦。」

说完,羽川就往前走了起来。

在再次离开日本前,她想跟我单独谈的事情,难道就是黑仪的这件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真是太关心朋友了……怎么说呢,真的是个喜欢担心人的家伙。

这次的事情——甚至是从八月份开始的所有事件,仔细想来好像全部都是由羽川一个人解决的。别说什么功劳最大,简直全都是她的功劳啊。

正好从现在算起的一年前。

要是没有遇到羽川的话——我的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怀着感伤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不交朋友。

因为那样会降低人的强度——我也许会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独自一个人毕业离开吧(说不定连毕业也做不到)。

虽然就算是那样也未尝不可啦。

不过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想象到其他的情况了。

「啊啊……是吗。」

「嗯?怎么了,阿良良木君?」

「不,我到现在才想起了一件事……也就是关于卧烟小姐把小扇对月火采取行动的时间认定为三月十四日的理由……」

小扇自己也这么说过。

她说想要在我毕业之前解决问题——那大概就是指在我的青春终结之前的含义,就是这样的推测吧。

想在自己还是高中生的期间完成的事情。

当然,在我的时间表中寻找机会的同时,等待对月火下手的时机对小扇来说也是很有必要的……不过那家伙基本上随时都是下手的机会,根本不成问题。

结果,她什么都没做也还是好好地生存了下来,果然不愧是不死鸟么。

在和羽川并肩地走向教室的途中——在校舍的入口处,出现了战场原黑仪的身影。她一看到我和羽川就「唔」地露出了一瞬间的不甘心的表情——看来她已经察觉到在埋伏地点方面已经被羽川捷足先登的事实了。

朋友之间别为了这种奇怪的事争斗好不好……

会把气氛弄僵的啊。

当然,我也知道黑仪对羽川的劣等感是很难消除的,但是羽川现在已经飞翔到了我们无法企及的领域,所以那些感情最好还是逐步抹消掉吧,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明明嘴里说着信奉羽川的话,却生成了特别厌恶羽川的小扇。也就是说在我的心目中,也确实存在着把她视为竞争对手的心态。

「早上好,阿良良木君。」

「咦?不叫历了吗?」

还没等我回答,羽川就抢先开口说道。

她在历经世事之后,性格稍微变得有点邪恶了。

大概是意识到抵抗也是徒劳的吧,黑仪稍微有点害羞地红起了脸,重新说了一句「早上好,历。」

「还有,欢迎你回来,翼。」

而且还趁机连对羽川的称呼也改变了——羽川虽然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但还是凭她天生的才觉——

「我回来了,小黑仪。」

这么回答道。

小黑仪……还真是个可爱的称呼。

她大概是想着待会儿再跟黑仪两个女生慢慢细谈吧,所以并没有在这时候说出马上又要离开日本的事情。我们就这样三人一起朝着教室走去。

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觉得学校的氛围也跟往常不一样——也许是心情的问题吧。

「历,神原说为我们准备了庆祝毕业的礼物哦。」

「是吗?神原的礼物……还真是让人不安啊。」

「不,她也不是会在这时候送奇怪东西的孩子啦。我稍微刺探了一下,好像是普通的花束呢。」

「是花么。」

既然故意跑去刺探,也就是说黑仪也不是完全没有感到不安吧——我们就就谈着这些话题,她依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昨晚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得到解决,她都没有问过。

她正在等我主动开口说。

不过毕竟也不是什么威风的事情,所以我也许是不会主动开口说的吧——但是,这一连串的事情经过,我还是必须告诉她的。

如果听起来可以当做是笑话是最好不过了。

「说起来,阿良良木君。」

这时候,羽川开口道。

「入学考试,你离满分还差多少呢?」

「…………」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问法啊。

不过应该也是开玩笑的吧。

我就将自己在数学答卷上好像是不小心把答案的位置填错了一格的事情说了出来——羽川听了之后就稍微思索了一会儿——

「那应该是不会的。」

然后这么说道。

「我从报考同一所大学数学系的老……某个应考生的渠道,我已经听说了阿良良木君的考试题目的内容了,那根本不是会填错位置的那种答卷啦。」

太有行动力了。

你到底对我关心到了什么地步了啊。

但是……不是会填错位置的类型?

的确,我自己也觉得那样的题目数量会填错也真的很奇怪,那为什么小扇她要那么说……

我一直在想,既然小扇都那么说就绝对是那样了。

「是很符合小扇作风的,单纯的恶作剧吧。」

黑仪说道。

「不过如果是阿良良木君的话,则是绝对不会开的那种玩笑啦。」

是这样的吗。

不,也许正因为绝不可能会开这种玩笑,她才故意那么说的吧——因为她一直都把『做我无法做到的事情、做我不会做的事情』视为自己的职责。

至今为止是这样,大概——今后也一样。

我忽然想起了说要为我们准备花束的神原——作为忍野扇诞生的原因的神原骏河。她尽管不是直接知道『暗』的事情,但却有着我根本无法相比的优秀资质。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卧烟远江的直系亲属。

不管采用什么样的形式,生成怪异的资质本身应该是卧烟家代代相传而来的吧。

那么说——她早晚都会体验到自己的青春。

在神原面前,说不定会出现由神原生成的忍野扇——到了那个时候,我又是能否能帮到她呢。

就像羽川帮助我那样。

……不过,我也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为归根结底,我只能依靠我自己。

既不是像忍野那样,也不是像羽川那样,我必须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别人。

让自己成为某个人自己救自己的力量。

我一边好像领悟了什么大道理似的想着这些事,一边登上了楼梯。就在那时候——

我们跟一名女生擦肩而过了——那个女生丝毫没有理会我们,径直沿着楼梯往下走。从领巾的颜色判断,那应该是一年级的学生。虽然多半是为了出席毕业典礼而回来学校,但为什么一年级生会来到三年级教室所在的区域呢?

然而,那个女生的脸色的苍白程度已经足以盖过我刚才的疑问了——那与其说是身体不适倒不如说是精神上的不振,而且还踩着摇摇晃晃的虚浮脚步。

看样子好像是非常累。

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的感觉。

在这么想的同时——我停下了脚步。

黑仪和羽川都回头看向我,仿佛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似的耸了耸肩膀。两人的动作完全同步,足以反映出两人的亲密关系。

「你去吧。」

就连说这句话,也是异口同声。

「啊啊,毕业证书你们就代我领了吧。」

我去了。

说完,我就把手里的书包交给黑仪,以整段跳从刚才登上来的楼梯跳了下去去——为了追上那个跟我们擦肩而过的一年级生。我落地后在平台上转身,在感受到两人目送我的视线的同时,继续沿着楼梯往下跑。

我一边探寻着她去往的方向,一边沿着一年级教室所在的走廊往前跑。在中途,我超过了一名学生——那是有着漆黑眼眸的少女。

那如同黑暗一般的少女冷笑着说道:

「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呢,阿良良木前辈。」

不。

我当然会变。

但是不管怎样变,我也依然是我啊。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名叫阿良良木历的怪人——然后,那家伙,如今也还在这里。」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从跟随我一起移动的影子中,传来了这样的朗诵声。

那是一个让我对后续内容很感兴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