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做什么登场人物介绍了,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要说明一下八九寺大姐姐运用她的关系网为我带来的千石抚子的事情——她是我小的那个妹妹阿良良木月火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
虽然中途有一段时间都断绝了来往,但最近又重新恢复来往了——虽然这次重新恢复交往是从我跟千石的重逢开始的,但讽刺的是……我和千石的关系却因为某个欺诈师的行动而再次断绝了来往。
究其原因,就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身为女初中生的她变成了被祭祀在这座神社的「神」——「蛇神」的缘故。
不,要追溯到最根本的原因的话,那就只能说是我的因果报应了,不过这个就暂且略过不提吧——毕竟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要反省就留给自己一个人慢慢反省吧。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本来跟我断绝了来往的千石,现在却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样的异常接近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啊,大姐姐,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八九寺,你难道在异世界里也那么喜欢耍弄我吗——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勉强吞回到了喉咙里。因为这里毕竟是异世界。
而且也不知该说是邪恶还是蛇恶,那张大嘴巴发出「嘻嘻嘻!」的高笑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千石谁子小姐,就算是谁子小姐,也绝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千石抚子——
不,这样的千石抚子,我真的是不认识。
我所认识的千石抚子,要勉强说的话也只有两种类型——如果是扭蛋的话很容易就可以集齐了。
首先是基本型……也就是我在登上这座神社的石阶时碰见的那个少女——以前发覆盖着脸部、低着头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的、腼腆内向的初中生版本。虽然发型和服装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但过着普通生活的话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另一种就是刚才提到过的蛇神版——这时候的姿态非常吓人,十万条以上的头发全都是白蛇,看起来就跟美杜莎差不多,表情也是无法从基本型联想到的超狂暴状态。我曾经有无数次都几乎被这个千石杀掉,而且也确实被杀死过,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先不提了。
毕竟说来话长,我也不想回忆起来。
然而,现在摆出一副傲岸不逊的态度站在八九寺大姐姐身旁的千石,却似乎并不属于两种类型的任何一种——虽然身上还是穿着公立七百一中学特有的连衣裙式校服,但头发却是纯白色的超短发(并不是蛇),那高高在上的表情就像要把我整个人吞掉似的,给人以傲岸、磊落而富有野性的印象。
怎么说好呢,既像是「糅合均一」,又像是「未成熟」,也有「半吊子」的感觉——或者说是「正在发生某种转变的中途」的状态。
对了,就好像生命在卵中诞生的过程一样——
「我想你应该明白吧,因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也许不知道,我就给你介绍吧,阿良良木君。这是我前辈——或者,说是我上一代的神,朽绳大人哦。」
「是吗……」
朽绳大人。
尽管我礼貌性地向八九寺大姐姐点头示意,但这句话却没有传进我的头脑中——不,对突然以这种形式跟本来已经断绝联系的千石见面所感到的困惑,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吧。
但是,考虑到这里是「镜之国」的话,虽说决不是一件好事,但也应该是不算数的——所以让我感到更大困惑的是——「看来是我想错了」这件事。
我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我根据自己下山后的经过来推测,认为「这个世界说不定是我自己的妄想产物」的缘故。
尽管妄想这个说法似乎不太好听。
总而言之,我就是在想「搞不好我只是在做梦吧」——虽然没有用手捏脸颊看痛不痛,但我还是怀着这样的推测回到山上来了。
无论如何也只能以恶趣味来形容的、几乎变得面目全非的那个老仓,也许只是我做的一个恶心无比的梦,要是被她本人知道的话肯定会被狠狠地修理一顿——实际上是因为妹妹们没有来叫我起床,我以为自己起床了,但其实还在被窝里呼噜大睡……现在大概也还躺在被窝里吧?
这样一想,各种不符合逻辑的现象和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可以解释所有无法解释的状况。
做梦。
换句话说就是以梦作为结局。
虽然听说这在故事叙述上是一个犯规的手法,但就算有这样的一次不也很好吗?——也可以说规则就是为了被违反而存在的。而且如果拿「……我做了这样的一个梦」和「……我来到了这样的『镜之国』」作比较的话,不管怎么想,前者也应该是更有说服力的假说吧。
至于哪个更有意思就先不作讨论。
神原变成了雨魔,本应身在海外的羽川变成了原本早已消灭的黑羽川什么的……而且还出现了许多无法单纯用「镜之国」的左右反转来解释的事例——然而事实却证明「自己在做梦」这个假说似乎才是我的一个自欺欺人的妄想。
似乎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愿望而已。
因为如果是雨魔或者黑羽川的话,这两者都作为「知识」存在于我的头脑中……至于老仓的那个姿态,唔……要说是隐藏在我心底的愿望的话,我也确实有点难以反驳。
但是——我不知道。
我完全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姿态的千石抚子——既不是人也不是神、就像处于中间状态的、却正在朝着「前方」发展的千石,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同时,我也没有知道的权利。
也就是说,既然梦本质上是由积蓄在脑海里的记忆和思维所构成,那么我就不可能会在梦中见到这样的千石。
超短发的千石抚子什么的,到底有谁会想象到啊……因为不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这绝对不可能是在做梦。
「…………」
那么,这个世界真的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已经是至今为止最莫名其妙的状况,难道还要不断地自我更新最高纪录吗?——朽绳?只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又好像没有听说过。
「嘻嘻嘻!原来如此。」
千石谁子愉快地笑着说道——虽然声音本身是抚子的声音,但语调却显得粗俗和没品,简直就完全不—样,感觉就像是她的双胞胎姐妹似的。
不过我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却还没有过遇到双胞胎的经历……
「果然是想太多了啊——正如猫说的那样。」
「……诶?」
猫?她说的猫……应该就是指黑羽川吧?毕竟那家伙也说过我「想太多了」……但是,虽然这也是据我所知的范围,但千石和黑羽川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啊?
我转眼看向八九寺大姐姐。
八九寺大姐姐马上向我眨了单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还有你眨单眼的动作太笨拙了。
我彻底放弃指望八九寺大姐姐的念头,重新看向千石谁子——不过这边感觉也是挺难沟通的。
「嗯嗯?什么啊,历哥哥。难道你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无法理解吗?嘛,我看也是了,嘻嘻嘻!」
「…………」
「别瞪着我啊,我可不是在拿你来开玩笑寻乐子——怎么说我毕竟也是曾经被祭祀在这座神社的神,至少比猫更愿意协助你哦。」
过来吧。
向我招手的千石谁子——朽绳大人。
因为那只手的动作就好像蛇……或者说像蛇的舌头一样,我不禁对是否该接近她感到踌躇,但就算害怕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我就慎重地一步一步朝着朽绳大人和八九寺大姐姐走了过去——
「嘿!」
当我走到离她们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大姐姐却主动向我扑了过来——同时毫无来由地把我推倒在地。
我说,这个人到底要在神社里把我推倒多少次啊?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毒蜘蛛吗?我吃惊地环视着周围,而八九寺大姐姐——
「喂喂~」
却面露笑容地说道:
「你干嘛板着一张脸嘛。就因为这样,别人才会说你想太多了吧?『镜之国』什么的可不是随便就能来到的地方,你应该有干脆尽情享受这种状况的坦荡胸怀嘛,少年。」
「……我知道了。」
我开玩笑她就叫我认真点,我变得慎重她就叫我享受状况,还真是个任性的大姐姐啊——不过,听她这么说也确实没错。
我不应该把原来世界里对千石的印象强加在这边世界的千石身上,就算说不能放松警惕,也不应该一味地固执而不懂变通——享受这种状况的胸怀。
说的没错啊。
被二十一岁的八九寺骑在上面这种事,一定可以作为很不错的饭后谈资吧——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转向朽绳大人——
「那就多多拜托了。」
事到如今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嗯嗯?噢,嘛,那我就尽管帮帮你吧。毕竟我是神嘛——不过,我刚才说你想太多,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啊,是这样吗。」
面对朽绳大人的否定,八九寺大姐姐毫不歉疚地这么应道,依然保持着压在我身上的姿势(为什么不放开我啊)——
「不过,这位朽绳大人是很靠得住的哦~阿良良木君,现在,说起阿良良木君能依靠的神佛,就算忽略其他所有的神,也不能忽略这位朽绳大人呢!」
她这么说道。
「就算忽略其他所有的神……?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么说实在有点夸张,但八九寺大姐姐却没有收回这个夸大广告:
「还用说嘛,因为说起蛇的话,那就是镜子的专家呀。」
她说道。
「咦……?蛇就是镜子的专家吗?」
我边说边向朽绳大人看去……因为是以躺在地上的姿势仰望着她,所以连裙子里面的风景也看到了。
「嗯?啊啊,没错啊。什么啊,难道你在看见我的瞬间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吗?那么历哥哥,你到底以为真宵大姐姐是为了什么才把我叫来的啊?」
「为了什么……」
因为刚成为神没多久并不认识太多人,所以在遇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态时就把前辈——也就是前代的神叫来了,我是按照这样的逻辑来理解的……难道不仅仅是这样吗?
「我说呀,阿良良木君。」
八九寺大姐姐向我说明道。
就像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似的。
「『镜』的语源,其实就是蛇的眼睛——『蛇目(kagami)』哦。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