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摩硬着头皮去见了卡蜜拉。
临走前,他颤声询问昆吉:“你能把塔伯借给我么??不用帮我做什么?,好歹充充面子嘛……”
塔伯是昆吉的契约魔,就算昆吉本人不去,哪怕他的契约魔在,亚摩也是要有底气一点?的。
少年琥珀色的瞳仁在烛火的映照下简直像是滚烫的鎏金色,亮得?叫人心?底发慌。他定定地搁下笔,反问:“你这几天有见到过塔伯吗?”
亚摩挠着头发打哈哈道:“总有些恶魔喜欢待在暗处的嘛…只要主人联系一下印记,还不是分?分?钟赶过来的事……”
一旁的侍女见他难缠,又偏心?出生自家领区的少爷,不满地催促道:“亚摩殿下,我们?卡蜜拉殿下可是很忙的,您究竟去不去?”
黑发青年赶忙点?头,拉上了弱小无助的姬玛,慢吞吞地朝主议厅出发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八区的人可真是狂傲啊,在他一个王储面前竟然敢称卡蜜拉为“殿下”,还丝毫不畏惧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大哥在这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专门跑来给人做奴隶么??
……
灯火遥遥。
卡斯比亚宫殿并非坐落于坎维亚最?富饶的绿洲中,相反,整座庞大的建筑几乎是建立在沙海上的,唯有一小块湖泊宛如?沙漠中珍贵的宝石,在府邸边静静波动着。
沙路漫漫,金属笼灯随风轻晃,这是一条长长的栈道,两边点?缀着萤火虫般的镂空金笼。向远处眺望,砂砾与星空接壤,漫天星子清晰闪耀。
随坡道高低错落地走着,犹如?漫步在银河之下。
亚摩微怔。
拂来的空气饱含旷野的气味,视野开阔无比,人类步行在这片沙海星空中,仿佛变得?无限渺小。
不像王都?逼仄狭窄的石间小路……到处充斥着肃然沉淀的历史气息,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由的、随风的、不羁的。
大哥迷恋这里……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姬玛从?未来过八区,因而被辽阔璀璨的星河所震撼,她仰着头发出感叹:“这里真美啊。”
身在这种壮丽无垠的天地风光中,她总会不自觉地产生自卑之感:世界这样之大,她却…毫无力量,只能做些读心?魅惑的脏事。
作为恶魔,天生向恶,她本不该为此感到自卑羞愧。然而接受了人类的伦理调|教后?,姬玛便经常会认为自己不堪。
亚摩是个不错的主人,可等他死了以后?呢?她除了参与勾心?斗角的活儿?还能做些什么?呢?
一段路程后?,主议厅近在咫尺,门口没有任何守卫,唯有领路的侍女点?到为止:“卡蜜拉殿下在里面等您。”
姬玛磨蹭着不敢上前。
她躲在亚摩的背后?,犹豫着:“主人,我不想进去了。”
青年心?领神会,姬玛上次有这种举动还是对着阿撒兹勒——这说明里面的恶魔太过强大,哪怕进去了,她可能也会害怕得?难以读心?。
亚摩安慰地握住小魅魔的手,“没事,你不用做什么?,跟着我就好。”
就算无法读心?……身为恶魔的姬玛也总能看到他作为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步入正厅,一只半死不活的恶魔率先映入眼帘。亚摩强迫自己微笑着抬起头,对上整个领区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
“你就是亚摩?”女人身材丰满,穿着丝绸类飘逸荡漾的服饰。她的腹部与四肢皆裸露在外,因穿的是挂脖款式,胸口隐约透出下半部分?的浑圆。
亚摩脸色涨红。
一路行来,他哪里看过这样大胆的穿着打扮啊!
他眼神飘忽不定,却始终在女人的身体上打转。约莫是他注视太久,旁边射来一道玩味的目光。
青年对上男人的目光,一瞬间能够确定:这该是卡蜜拉的契约魔了。
他清清嗓子,义?正言辞道:“卡蜜拉小姐,我无意冒犯。父亲近来对大哥十?分?不满,请问您能不要吊着他,给他一个痛快么??”
“哦?”女人迷惑地眨眨眼,“我还以为这对你有好处呢?”
她不等亚摩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饶有兴致地走向他:“再说了,男欢女爱本身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大哥愿意挨,关你这个弟弟什么?事?还是说……”
卡蜜拉纤细的指尖慢慢拂上青年尚未成熟的脸庞,在青年颤栗僵硬的躯体上胡作非为。一旁的姬玛看了又看,终究没有出声:主人没有抗拒……那?代表他是自愿的,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好了。
她偷偷瞄了埃特一眼。
女人不断地挑逗着青年,亚摩仿佛置身于一个美好的幻境。他大脑昏沉,什么?都?无法思考,仿佛一只乖巧听话任人操纵的木偶。
卡蜜拉一个眼风下,埃特蓦地示意姬玛:“来,我们?不要打扰主人。”
小魅魔听话地跟上,渐行渐远中,她隐约听到女人问:“我弟弟在教团里,和谁最?为亲近?”
“西格莉德有无交好的恶魔?”
声音随着回廊的转折彻底消失,姬玛被埃特带到旁边的偏厅中。男人未对她做什么?,也没释放出原力力场,安全中,姬玛鼓起勇气开口:“您不嫉妒么??”
以她来看,这位恶魔和卡蜜拉之间是有些若有似无的关系的……男人的反应神态,还有女人的从?容程度……他们?理当是情?人关系,并且没有刻意避讳。
但他放任卡蜜拉那?般…行事。
不约束她,不发表意见,静静地等着。
这在契约关系中极为罕见。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埃特撑着脸打了个哈欠,“人类的寿命只有这么?长,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该享受的就享受。
言下之意:我不是只有过她这一个主人,她也不必用一辈子的生命来拘泥于我。
姬玛豁然开朗,继而问:“依您所见,魅魔除了做魅惑之事……还能做些其他什么?呢?”
……
第三领区。
伊格内修斯没料到洛斯特侯爵来得?这样快,比他的女儿?都?要更早地抵达了三区。
——他以为对方?起码会迟疑下。
侯爵并非独自前来,他的身边伴随着那?位传奇性的铁血修女,后?面陆陆续续地跟了群人。
竟是三区当初逃跑出去的部分?难民。
王示意宗主教将那?群平民看住,不让他们?乱跑至危险区域,自己则领着洛斯特侯爵径自走向了一处断墙边。
“招待不周,抱歉,”王苦笑一声,“我信上说的事,你也看到了。”
“嗯。”男人面色沉肃。
如?果说先前伊格内修斯还有心?思坐在仅剩的宫殿中,那?么?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情?况更加糟糕了,”不修边幅的王如?是说道,“很多人开始自杀了。”
他发送信件时,领区内仅仅是民众情?绪激昂。然而过了不到两天,便有许多绝望的平民陆续自尽于群众前。
飞溅的鲜血、目眦欲裂的神情?……
那?些人了无生趣地表示在这种土地上不活也罢,与恶魔交易换来的生存权,他们?不屑于活着,死亡才是最?接近天国的方?式。
面对这类轻易舍弃生命的白痴,洛斯特侯爵闻言冷酷地说:“他们?要死,您就放手让他们?去死一死吧。”
伊格:“?”这位侯爵不是以仁慈博爱著称吗?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有生老病死,他们?主动想死,您是拦不住的。自杀的人,您先别?急着收拾尸体,就放在那?里,叫剩下的人看一看吧。”
见证腐烂败坏的过程,总有人心?生惧怕,想要活下去的。
伊格内修斯觉得?对方?说的直击他的内心?——雷诺兹在这,他们?俩始终认为该保持着王室虚假精致的伪善面孔。他下不来台,宗主教亦开不了口,他希望有一个人支持他,主动说出这些话……
好像自己的罪孽就能减轻一些。
“你说得?对。”王简短地应道。
“您能想通就好。”洛斯特侯爵环视了一圈周遭残破的环境,他没料到三区的情?况会比信上描述的惨烈数倍。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王,我带了一批人过来,是三区的原住民,他们?是了解现状后?自愿回来看看的。”当然也有人不愿意面对残败的故土。
“嗯。”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侯爵欲言又止,将想说真心?话又担忧王是否会不悦的神情?演绎得?惟妙惟肖。
他斟酌再三,下定决心?般开口:“王,我诚恳建议您把重建的计划正式颁布给那?些平民吧。不要认为他们?是受害者,体力活就全部交给修士,没有谁欠谁的说法。这里是他们?的故土,他们?不愿意重建,没人会帮他们?重建。”
天气已然转寒,伊格交握的双手冰冷迟钝。这位洛斯特侯爵与他心?中描绘的形象截然不同,以三区和六区的地理位置,他以为对方?既然接收了难民,总该着急地要拉三区一把呢。
却是放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
他瞥了眼频频望向这里的雷诺兹,突然哂笑了一下,招呼来最?近的修士:“把城门打开吧。”
堵不如?疏,就将那?些匪夷所思的消息放出去吧。
冬天快来了,今天收成整体不好,既然有人爱闹爱杀,嫌弃吃得?太饱,那?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名声不名声,脸面不脸面的,他其实没那?么?有所谓。
等那?群人闹腾完了,他不介意将剩下的粮食分?给愿意好好经营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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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副区。
一张狭窄的床,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脸对脸地望着彼此。
他们?都?无法睡着。
泽卡是因为下午睡过了晚上精神不差,因而在思索任务的事。阿撒兹勒则是不适应与少女贴得?如?此之近……他浑身僵硬且紧张,大脑浑噩地思索着:泽卡的生日就快到了,他该送什么?呢?
原本他是打算亲自驯养一只小动物,好令泽卡摸摸抱抱。然而情?况突发,目前副区只有蛇与蜥蜴等爬行生物,泽卡不会喜欢的。
……摸那?些还不如?摸他呢。
阿撒兹勒挺不知所措的。
他有些迟疑地想:与其这样盲目地准备,不如?直接问问泽卡吧。
她不会介意的。
青年纠结许久,终于轻声开口:“泽卡,你的生日快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啊?”少女回以莫名其妙的神色,“我不过生日的,你不用准备。”
她知道阿撒容易想些有的没的,于是说:“我真的不爱过生日啊,我觉得?那?很麻烦,你不同意么??”
“唔。”青年态度模糊地应了声,心?想,过生日这个行为是近几百年才发展起来的,以前他和泽卡在一起的时候,压根就没过生日的说法。
只听少女继续说:“看到烟花我不会开心?,我会觉得?那?很吵很烦。”
她回忆起姐姐们?收到的礼物,“蛋糕我也吃不下那?么?多,衣服鲜花……这些平时都?有啊?不用多此一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