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两?束花。
一束是泽卡下?午推给他的,配色热烈明艳,另一束由?她亲自拿着,是蓝紫白的冷感色调。
那束花是给阿撒兹勒的。
昆吉清楚。
泽卡放下?手中餐具,咀嚼完口中的所有食物,又喝了点水后,方才礼貌地?回答:“我有阿撒了。”
“我知道。”
“西莉也有光明原力,她还没有契约魔。”
“我也知道。”
委婉的话语说尽了,见少?年执着,泽卡只能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难听:“我不会和你契约,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契约。”
昆吉邀她出来,她以?为他不爱待在卡斯比亚——想带她出来找找任务线索,了解八区深层面的问题。
因而他想与她契约,这种莫名其妙的发?言看在同僚的份上她已经回答得非常克制了。
“我原来想…我和你的作风差不多,能够成为很好的搭档。”泽卡看到一妻多夫也没发?表任何意?见,他下?意?识归为那是没意?见。
却是领会错了。
“难道不是实力水平相当,或者我们站在同一层面吗?”又上了一份烤肉,银光骤闪,少?女拿过上面的小刀,熟练地?切割着。
她边切边说道:“我与你单独练习,是因为一开始我比你弱,但我跟得上你的进度。”后面就是阿撒兹勒训练他们两?人了。
如果?不是同一水平程度,她和昆吉应该没那么多交集,她和亚摩聊过的天似乎都比和昆吉来得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少?年愣住。
如同他关注泽卡的想法作风般,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该在乎别人的意?见和行事风格……起码清楚他与她志同道合。
没想到从头?至尾她都不关心?他人的想法。
不愧是泽卡莱亚。
昆吉凝视着她,少?女的眸光坚澈有力,他喜欢她的纯然直白,也喜欢她与之不匹配的姝艳容貌。
他还是想挣扎一下?。
“……可你不是契约了第二只魔么?”昆吉指了指耳后的位置,“我以?为再多一个你是不介意?的。”
啊,难怪。
是这样引人误会了。
泽卡解释道:“我和你一样,当初进来时其实没有契约。这个印记是我和阿撒兹勒的契约印记,从来都没有第二只魔,抱歉。”
说罢,她继续低头?吃饭。
“没有,是我该道歉。让你困扰了,对不起。”
气?氛似乎缓和了些,泽卡便奇怪地?问:“你怎么会想契约?一个人不是很潇洒吗?”
“啊,那当然是因为……”半魔人也需要吃心?脏啊。
他停顿间想起泽卡与阿撒相处的姿态,还有他们三人训练时的氛围,他觉得那样轻松愉悦,所以?向往。
更?深层次一点,如果?泽卡与他契约,按照她的个性,他应当可以?借助她的力量来完成改变八区的夙愿。
西莉和泽卡不一样,虽然同样具有光明原力,但她天生惧怕麻烦,甚至还会制造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她是依赖型人格……因此不行。
昆吉停滞半晌,接着说:“半魔人的原力不是源源不绝的。”
“我们也需要人类的心?脏来补充能量,黑市贩卖的心?脏不仅是给恶魔的,其实主?要面向八区庞大的半魔人群体。如果?因为罪恶感等不愿食用,必须尽早契约。”
“唔。”这她确实不知道。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似乎言尽于此。饭吃完后,泽卡补了句:“祝你尽快如愿以?偿。”
“嗯,谢谢。”
……
卡斯比亚庄园。
一天下?来仍有些疲惫,房间内空无一人,他并不如她想的那般静坐在房间里。
少?女放下?花束,追问侍女:“你们有看到阿撒兹勒在哪吗?”
侍女便兴奋地?将埃特与阿撒打斗的始末告诉了泽卡,至于两?人的行踪……侍女唯有遗憾地?摇头?表示看见他们一起飞走了,但不了解具体目的地?。
泽卡谢过侍女,将桌上的凉水倒入墙角处的装饰陶罐,又一一插入鲜花。她难能见到紫色与蓝色的花,因而看到时就想起了阿撒兹勒。
上午她的确说得过火,现在冷静下?来,她想:她没想否定?他们契约的意?义。
只是迷茫……且不甘。
缺少?一个人,室内空旷寂静得叫人心?中发?凉。少?女照例脱下?衣服,步入洗浴室。
阿撒不在,没有简讯留下?,她不清楚他的踪迹。
温热的水瞬间漫过身躯,少?女的指尖轻触耳后的位置,她能够通过印记呼唤他。
但是…他同位魔打了一场,又一起离开,万一……是急事呢?
她这边其实也没什么事。
泽卡坐在水池中,慢慢抱住自己,她想,如果?她能恢复前世的记忆就好了。
那样的她似乎更?有资格对过往事物发?言。
少?女洗完后独自吹灭了蜡烛,她支开窗户一角,想着阿撒回来的话可以?直接飞进来,但又好像没有必要。
她终究还是开着窗户躺进了被子里。
月影朦胧,身处在陌生的领区中,泽卡合上眼。混沌的脑海里人影重重,她依稀又见到了那位年迈的修女……
……
阿撒兹勒与埃特共同抵达了一区。
一区天寒地?冻,大半年都大约在冬季,有违恶魔的生存本能,所以?一区的位魔常年沉睡。除了依靠本能缓慢地?净化着土地?外,他几?乎不理外事。
今日前来,埃特是想唤醒他。
“法斯特是我的老朋友了,当年我们一起上课的。”埃特笑嘻嘻地?掀开冰墙的第一层。
他的爪子刚刚释放出炽热的原力,立刻又被后面的冰层冻得尾巴炸起。
埃特哆嗦地?直搓爪尖,尾巴经过寒冷的刺激始终高高翘起。缓和许久后,这才磨蹭地?去融化第二层,“奶奶的,这冰可真冻手啊。”
正因法斯特基本都在睡觉,所以?一区出现大事时,通常会先寻求八区的帮助,由?埃特定?夺是否唤醒他。
但他对混合原力这种事实在太兴奋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好友。
“您就不能帮帮忙,搭把手吗?”敲了几?番冰墙,依然距离法斯特的沉睡之地?很远。多年不来,这里的冰竟又厚了几?层。
“是你要唤醒他的。”这世上如果?有他不能理解的东西,那其他恶魔定?然不会理解,匡论两?只年轻的小位魔。
埃特:“……”这事千百年来罕见,他就是想叫自家兄弟瞧上一瞧。
冰天雪地?中,恶魔的身影几?乎被风雪吞噬。没过多久,埃特放弃自我般骤然化为庞大的原身,一拳捶上雄壮的冰山。
大地?为之一震。
阿撒兹勒:“……”
埃特爽了——他是个急性子,纵然外表看上去苍白有度,但他受不了自己想做的事进度缓慢。
他锤得又重又急,有动摇整座冰山造成雪崩的趋势。阿撒再次被迫化为原型,按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山。
——!
顶天立地?的巨影出现,埃特双目瞪大。他只是想诈一诈阿撒兹勒,哪怕仅有一秒,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大啊!
“……瑟德究竟是怎么死的?”积雪泼洒,哪怕仅有少?量,依然落了埃特满身。他没有急着拂去,反而问出了第二个好奇至极的问题。
“自爆了。”阿撒兹勒睨他一眼,原身上的伤口尚未愈合,他不准备隐瞒,“你也想自爆么?”
反正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死亡。
“呵呵,怎么会,”埃特笑容满面地?刨着碎了的冰层,“我觉得活着还挺美妙的。”
若是瑟德在他面前自爆,他当然可以?独自逃开——但整个领区会眨眼间灰飞烟灭。阿撒兹勒竟然硬生生地?用身躯抵挡住了那种恐怖等级的爆炸,他为他上午说过的话诚恳道歉。
他的主?人想做什么,或许真的是做得到的。
不知挖了多久,当埃特感觉自己的尾巴都快冻掉了时,他终于看见了法斯特沉睡的面容。
湖蓝色的长发?几?乎与冰块融为一体,青年的睡颜恬静美好,仿佛享受着无垠的美梦。埃特才不管这些,他直接打碎他的冰棺,剧烈摇动他——
“嘿,醒醒!”
-
今夜下?了场雪。
初雪汹涌,一下?子淹没了大地?缤纷的色泽。积雪厚重,安妮特趁夜跟踪了那群“外来人”,终于完全摸清了他们每日必经的路线。
这群人在抵达附近的森林后会短暂地?分开行动,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那是她最好下?手的时机。
少?女换上轻软的布鞋,这种鞋子不御寒,却能在雪地?中不发?出任何声音,是猎人最好的伪装。她跟着父亲学过在雪夜中打猎,这里是她的天然主?场。
她不畏寒。
在她所属的部落传统中,将婴儿?丢进冰湖等皆是传统。虽然孩子夭折率极高,但活下?来的孩子也极为顽强。
安妮特摸出包裹中所有存放的小刀,包括她磨出来的一些骨刃。待那群人留下?脚印渐行渐远后,她摸黑轻巧地?跟上。
风雪摇曳,金发?少?女一声不吭地?在雪地?中疾行。她的体力并没有因为离开王都而变弱,相反释放得更?为彻底。没一会儿?,少?女便迈入了林间,找到了一棵粗壮的松树作为遮挡。
她听到那群人正在窸窸窣窣地?说着话,大约是分配任务吧,她想。
她躲避着他们手中刺眼的光源——那群人使用的灯具十分古怪,好像永远不会燃尽熄灭。
月亮一点点地?升高,终于,又到了他们分开行动的时候。
少?女行动有素,很快用骨刺挖出一个浅坑,趴伏在雪地?中。她背上披着毛茸茸的熊皮,呼吸近乎消失。
她潜伏在这里,并不着急。
如果?今夜无人经过她的面前,那她还有明天、后天,她不想引起那群人的注意?。
雪夜狩猎拼得最多的,便是耐心?与耐力。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缓慢,安妮特凝神?去听他们的步伐轻重……呲啦呲啦,好像有一个人正在接近她的方位。
少?女伏得更?低,雪地?中,她就像是被雪埋没了的动物尸体一般,黑暗中的人类难以?分辨真伪。
一步又一步。
……很近了。
简直心?有灵犀似的,一人弯绕许久后竟然真的来到了安妮特的身前!少?女根据他的脚步轻重,率先丢出骨刺刺穿那人的喉咙,防止他溢出声音。她又飞快地?抱住了他的身体捂住他的嘴巴,于此同时,怀中的刀刃蓦地?刺穿他的心?脏。
好了,杀死一个。
安妮特用衣服捂住男人溢出的鲜血,继续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其他脚步声暂时离她很远,她放下?男人的尸体,快速脱下?对方的鞋子,抹去一些,又伪造出他新?鲜离开的脚印。
这样就行了。
面对陌生的群体,她的部落历来不留活口——要问出些什么,通常也是杀到最后一个才问,以?绝后患。
少?女借机摸索男人的衣衫,掏走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随后将他埋进她原先躺的那个凹陷处,又盖上厚重的熊皮。
抹平一切踪迹后,安妮特披着男人的衣服,如幽灵般迅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