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依然一片死寂。
听少年话里的意思,好像粉黛并不是悬梁自尽,而是被谁杀死的一般。
所有的姑娘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绿杨的脸色刷地变成苍白。
他,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身子,但这一动作,却被少年清清楚楚的看在眼底。
他早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动作神情了。
少年的眼光定格在绿杨身上:“是你?!”
他的声音如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阴冷到让人全身发寒,绿杨的腿一软,差点跪到了地上,她不住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就算是死也不能承认。
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可怕,如果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打死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真是可笑,她居然还幻想着这样她就有机会靠近他,让他替她赎身,在带她走了。
“不是?!”少年轻声的问道,可谁都感觉得到那危险的气息。
“不是,公子,真的不是我。”绿杨的美眸里落下几滴委屈的泪水,“公子,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可以这样冤枉我。”
少年没有理会绿杨的话,更不屑去多看她一眼,而是把视线转到了老鸨的身上:“容妈妈……”
老鸨挥舞着小手帕屁颠屁颠的走到他身边:“在,妈妈我在,哎哟,公子有什么吩咐?!”
“把凤乐楼所有的人给我叫来,银子,我自然不会少给你一分。”说罢,身后的星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老鸨的手中
老鸨一见,连眼睛都亮了,笑容也更是满脸开:“好勒!公子!缺三,右羽,还不快去帮妈妈把所有的人给叫过来。”
后面的两句话是老鸨对她雇用的年轻男子说的,缺三,右羽听后,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的,一些丫鬟龟公也聚在了后院,一个小小的后院围满了凤乐楼的所有人,难免显得有些拥挤起来,只是少年的周围,都空了一大片。
因为,没有人敢靠近现在的他。
少年扫了一眼四周的人,问道:“到到齐了吗?!”
容妈妈谄笑:“到齐了到齐了。”
“那好,我要问了,昨晚子时后,有没有人看见过谁出现在粉黛的房间里?!”
“……”死寂……
“没有吗?!”
“……”
绿杨的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开玩笑,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人看见。
“真的没有吗?!这个问题,可是值五千两银子。”
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古代,都没有人不爱钱的,特别是处在这种勾栏地方。所以,金钱是最好的诱惑方法,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吗,他还就不信了,凤乐楼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么……
终于,有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公子,昨晚,我见巧儿去过粉黛的房间。”
话音刚落,就又一个姑娘跑了出来,似乎就是那个叫巧儿的:“七彩你别冤枉我,我去粉黛的房间只是看她心情不好,去安慰她的。”
七彩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去安慰。”
巧儿憋泪:“我没有,公子你要相信我。”
“哟,巧儿,解释等于掩饰,我看,凶手八成就是你。”绿杨很懂得见机行事,既然七彩看见巧儿进过粉黛的房间,那么,她刚好可以顺便把凶手的事,推到巧儿身上,自己撇个干干净净。
然而……
少年只是薄唇轻扬,继续问道:“还有没有人看到,这次,我再加五千两,一万两银子啊,可以让你们一辈子都不用辛苦挣钱,从此过上米虫生活……”
“我……我……知道……”一个丫鬟胆怯的走出来,她需要这笔银子,她也实在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站出来的,她本不想惹祸上身,可是,她娘需要一大笔钱看病,她没有钱……
“说说……”
“是,是绿……”
“你胡说!我才没有!”绿杨在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打断了她。
“绿杨,她好像还没有说完吧,你怎么知道她就说的是你的名字?!难道是你……做贼心虚了?!”少年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我……我……”该死的,是她太敏感了,她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公子,全凤乐楼里只有我一个人名字前面有个绿字……可公子,真的不是我……”美人泪眼汪汪……
“哦?!不是你?!既然你不心虚,就听她把话说完吧,呐,你继续。”后面几个字是对那丫鬟说的,绿杨脸色铁青,手也不自觉握紧。
“昨晚丑时,我出去给小姐倒夜壶的时候正巧经过绿杨姑娘的房间,我听见有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就想问问粉黛姑娘怎么了,岂料还没问出口,又是一阵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就在门纸上扣了一个洞,然后看见……看见……”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都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丫鬟两眼通红,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少年冷声道:“继续。”
丫鬟打了个寒颤,继续道:“看见绿杨姑娘把粉黛姑娘给杀害了。”
绿杨怒道:“你胡说,如果你真看见了,为什么不早说?!我看你分明是奔着苏公子的钱来的,你娘生病了你没钱给她看病就编这个一个谎来糊弄苏公子,好骗他身上的银子对不对?!你好大胆!你这个撒谎精!不要脸的东西!别以为苏公子会相信你!”
丫鬟被绿杨的一番话羞辱得脸色通红,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是,我娘是病了,我是没钱给她看病,你说得对,很对,我就是奔着苏公子的钱来的。”
“瞧瞧,瞧瞧,这个不要脸的丫鬟都承认了!”
“可是那又怎样?!我说的是事实,我没有不要脸!”丫鬟毫无畏惧的对上绿杨的美眸,“至于你问的为什么我当时看见了不早说,我现在就可能回答你,因为我怕惹祸上身,你这个人嫉妒心强,报复心强也是谁都知道的,若是我说出来,到时候传到你耳里,被你知道我看见了这一切,我还有活路么?!绿杨姑娘,我可没有冤枉你,否则,我干嘛不说是巧儿姑娘?!那样好像更有说服力对吧?!”
“你撒谎,我没有!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叫你冤枉我,我要撕烂你的嘴巴!”
少年给夜使了个眼色,夜立马闪过身去截住了绿杨的手并用内力把她的双手困住。
绿杨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公子,绿杨没有,请你一定要相信绿杨。而且,她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我根本就没有做过,粉黛明明就是悬梁自尽的。”
“证据么?!我会给你……”少年挑起丫鬟的下颌,“来,给绿杨姑娘说说,她是用什么凶器杀害粉黛姑娘的……”
“腰,腰带……”她扣开门纸的时候,正看见绿杨用腰带勒着粉黛,而粉黛出于一种求生本能,她的脚便一直踹着一边的椅子……
“绿杨,她可一点都没说错,你就是用腰带勒死粉黛的。”
“我没有,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我?!”
丫鬟在少年耳边嘀咕了几句,而少年又在星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星点了一下头,离开了这里。
少年一脸正色道:“粉黛脖子上的红痕就是证据,一般悬梁自尽的人,脖子上怎么可能有两道红痕?!显然她是被人先勒死的,丫鬟就是证人,而证物便是被你埋在柴房前一颗树下的腰带!”
绿杨面色如灰,本想辩解些什么,却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屋顶跃来,手中还提着一根沾满湿泥的腰带,少年拿过腰带举在绿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真的好聪明。
她绿杨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属于她,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粉黛已经死了,他却还是不愿正眼看她,为什么?!她根本就不必粉黛差,为什么呢?!
她恨,真是恨死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她费尽千辛万苦的想要讨人喜欢,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被抛弃的命运,这次更好了,眼前的人居然连看都不屑看她。
“哈哈……哈哈……”绿杨突然夸张的笑起来,“我真是百密一疏啊,我以为我从后窗翻过去,就不会有人看见我,我以为勒死粉黛再制造出悬梁自尽的假象就没有人怀疑我,是,粉黛是我用腰带勒死的,凭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她,凭什么就看不见我?!那个毫无姿色的臭丫头有哪里好了,你说,你说啊!我这么漂亮,费尽心思想要讨你喜欢,结果你倒好,连留我过夜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你却要替她赎身,所以我才要杀了她,只有她死了,我才会有机会让你看见我的好!哈哈!粉黛死了,她活该,谁叫她和我争,和我争的都该死,该死!全都去死!”
原来是这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这个绿杨,不止嫉妒心强,胆儿也够大,连shā • rén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真是歹毒的女人。
少年厌恶的皱了皱眉:“容妈妈……”
“苏公子,还有什么事吩咐?!”容妈妈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真没想到,粉黛竟然不是悬梁自尽的,而是被自己楼里的姑娘杀了的,而且听绿杨的话,好像少年很喜欢粉黛,还要替她赎身来着,现在居然死了,真是糟糕,自己又少赚了一大笔。
该死的绿杨。
容妈妈恨恨的盯了一眼那个被夜架着的漂亮女人。
少年不紧不慢道:“找人把绿杨流放到孤岛去……”
流放?!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比死还惨吗?!
被流放到孤岛上的话,绿杨不仅温饱问题毫无保障,还要承受永无止境的孤独,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便是寂寞,而少年就刚好抓住了人类的弱点,看来,他当真很喜欢粉黛……
所有的人都以为绿杨会反抗,或者求饶,抑或大哭大闹,没想到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轻轻一笑,笑容的弧度,极为自嘲:“流放么?!苏公子,毁在你手上,绿杨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活。”
老鸨朝缺三、右羽摆手道:“还不快按照苏公子说的去做。”
缺三、右羽道了声是,便从夜手中架过人,往后门拖走。
“绿杨!”少年叫住了那个即将被拖出后门的女人,缺三、右羽停住了脚步。
绿杨回头,却见少年正背对着他,一头黑发如柳丝般被风轻轻荡起。
“其实你错了,我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粉黛!”
绿杨错愕,再回过神来,已不见少年的身影。
她垂下眼睑,对着身边的两个道:“让我自己走吧,放心,我不会逃的。”
星跟着少年一同消失,只留下夜掏出银两给七彩和丫鬟,最后,夜停在了老鸨面前,再次掏了一回银票:“记得,厚葬粉黛。”
少年靠在窗框前,看着后院逐渐散去的人群,一张精致的脸上毫无表情。
粉黛,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星收拾好行李道:“少爷,我们该启程去皇宫了。”
少年眯起眼,望着初升的朝阳,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走吧……”
次日戌时三刻。
客房里昏睡的女子终于被一阵爆竹声吵醒。
她揉了揉眉心揭开被子下床,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回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两眼发胀,没想到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她想要听的话,直到最后,接住自己身体的,也是呆子,不是苏羽烨。
凉小然除了想叹气,还是想叹气,到底要怎样,他们才可以在一起?!
她随意的套好靴子,也顾不上那三人大男人丢下她去哪里去了就急着往对面的青楼跑去,走出房门的时候,她顺便照了一把镜子,镜子里的人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如以前的红润,额头的伤口还被白布包扎着。
今夜客栈比较清冷,街道上却异常热闹,凉小然刚一客栈门就差点被人群给挤扁了。
天空中不停腾出各式各样的烟花,如千树万树银花瞬间绽放,星星点点炫耀着夜空,美得让人难以言语……
凉小然被东挤西挤,艰难的往凤乐楼前行,她被挤得实在郁闷,便随便向身边的人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身边的人一脸鄙视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乡巴佬:“身为司寒国的子民,你连皇上的生辰都不知道,真是的……”
什么,今天,今天是皇上的生辰?!
那,那她睡了几天了?!
哇靠,这都三天了这。难怪司月,扶风和呆子都不在房里,敢情他们是去……
遭了!
凉小然重新返回了客栈,收拾了一下自己便一提起上了屋顶,迅速往皇宫赶去。
一群笨蛋,怎么可以丢下她自己行动?!万一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凉小然越想越生气,秀眉也拧成了一团。
也不知道自己赶了多久的路,她终于到了宫门外,然后轻轻跃了进去,今天是岚长凌的生辰,侍卫大多数都被调去保护皇上和大臣们的安全了,而这通往云承宫的路,也自然松懈了许多。
凉小然一路上隐藏着自己的内息,小心翼翼的前行,很快的,就看到了一块门匾,上面提着云承宫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经过荷花池上雕栏玉砌的石桥,精致的石桌,她轻轻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云承宫一片寂静,仿佛有一根针落到地上,她也可以清楚的听到那金属的声音。
凉小然关拢门,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紧张,神经也紧绷着,那三个人去哪里了?!该死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拿到宝石。
凉小然每往前移动一步,心就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胸腔的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一般,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额头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的胸口跟着剧烈的心跳上下起伏。
算了,豁出去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自己找找比较好,反正她刚刚也注意到了周围,并没有任何侍卫把手。
这样一想,她胆子也大了几分,拿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再用右手拢住烛光,让自己的眼前能看得更真切一些。
玛丽隔壁,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地方。
一看见这里,那一夜的噩梦,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
岚长凌并不喜欢繁杂的装饰,所以他的云承宫摆设很是单调,她曾经觉得这里还不错,简单却不失华美,可现在在凉小然眼里看来,四周真是空洞得可怕,也像地狱一般阴森……
手中的烛光时强时弱,显得有些诡异,凉小然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寻找着云承宫里的机关,她记得扶风说过,这里有机关,而那宝石,十之bā • jiǔ是装在那机关里……
只是,机关会在哪里呢?!
凉小然四处找着,找了老半天也没有找着,她有点害怕起来,害怕岚长凌突然回来,然后逮着她,毕竟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发现……
不行,得冷静下来。
凉小然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开始回想着自己看过一些武侠电视剧,那些聪明人一般会把机关放安在哪里……
突然,眼前掠过一道白光。
床,对,床,如果机关在床上的话,应该很难被人发现。
《鹿鼎记》里那个假皇后就把《四十二章经》藏在床上的机关里,还有《倚天屠龙记》杨不悔的机关也在床上……
反正她也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要有可能的地方,她都要试试。
她举着蜡烛走到龙床边,揭开床上明黄色的锦被,上面块略微凹下去的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用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想知道下面是空心的还是实心的,却不料刚敲到第三下,挨着龙床的那墙壁居然开了一块地方,凉小然奇怪的往那处地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