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瓶罐毕业到现在,又是好几年过去了。
出乎意料,他还在敲鼓还在唱歌,却并未以音乐为业。
他放弃了那条来之不易的出路,带着一肚皮的作曲知识,回临沧老家种地去了。
不是没有替他可惜过,既然都走出来了,何必又回去?
可瓶罐说,当找到了那条好出路之后,反而不再执着于出路二字。
他说他想回家,回到家人们的身边,回到朋友们死去的地方,守着他们陪着他们照看着他们,不再在意什么出路。
太在意出路了,反而会没有了出路。
具体来说瓶罐是种茶,从临沧市里开车70多公里处有个邦东乡,路无百米直,崎岖难行,极难抵达。瓶罐的茶地在那里,一个叫曼岗的小村子。
大松去过那里,说坐车坐得屁股疼,累惨了。
但他每年都去,每次去之前都兴致勃勃地喊我同行,每次回来都给我分一点古树普洱茶。
入口柔,一线喉,涩感极低花蜜香明显,茶汤细柔,喉韵悠悠。
当真是好茶,骗人我是狗,但每次大松分我的都不多,铁皮盒子小小只,也就他妈够喝一星期的……
倒也不怪他抠,他的茶树他的茶,他宝贝着呢。
那棵古茶树4米多高,500多岁,瓶罐送他的。
听大松说,瓶罐这几年发展得不错,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勤恳恳,劳作得辛苦,可但凡有空,依旧练琴练鼓和读书。
他说瓶罐种了很多茶树,让不少人有了工作和收入。
大松和我描述了茶园里丝缕不绝的云雾,告诉我高山云雾出好茶。
又告诉我那坡地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花岗岩碎石,几百年的山体变迁,有些茶树的根部被石块压住,有些茶树匐地而生,从石缝中钻出……崎岖烂石上,得此一寸芽。
大松热爱感慨,他道:雾气里看茶树看得久了,就像是在看烟火人间一般,直的直来曲的曲,各有各的不易,各有各的长势……都在雾里头。
我说行了,知道你借物喻人,别喻得那么生硬行不行?
大松笑,说:瓶罐一直等你去呢,念着你对他好过,也想送你一棵茶树。
当然会去,去看看瓶罐,去看看那些顺势而为的虬曲,去浸一浸雾水,去品一品何谓茶之上者生烂石。
我说,我替瓶罐的茶起个名字吧。
今适南田,或耘或耔,不如就叫:南耘。
大松说行了行了,起名就起名,别起得那么励志行不行?
哎我去,一个耘字而已,除草而已培土而已,和励志有半毛钱关系?
《归去来兮辞》里不是说过的嘛: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一条路径而已。
《归去来兮辞》里还说: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雾气里,碎石下,夹缝中。
细想想,却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