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程望回去时,特意叮嘱乔北心:“小乔小乔,我今天下午听到梁阿姨咳得很厉害,她说是被辣椒呛到了,我觉得怪怪的。她是不是最近不舒服啊?”
乔北心想了想,说:“没听她说不舒服,不过确实可能最近太辛苦了。”
会计的工作就是这样,每月月初和月底都很忙。九月底又因为临近国庆黄金周,不少人都想早点休假,于是很多工作压到一块儿。
梁以蓝身体本来就弱,确实吃不消太强的工作强度。
乔北心说:“我回去问问,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程望摆手说“不谢”。
分别前,程望又想起关于这次月考的话题,磕磕巴巴地说:“我英语和语文都很差,这个、这个、这个,反正不可能几天就能把成绩提高一大截。我不能保证就能考很好,你、你也不能给我太大压力!”
乔北心听了好笑,“我没有给你压力。但你有问题一定随时找我。”
*
程望成绩不差。
不仅不差,客观来说,绝对是可以归类到“别人家的孩子”这一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噩梦领域的学生。
高考如果正常发挥,除了清北这种极顶尖的学府,选择其余学校基本不成问题。
家里大人——也就是程璟——从来没为孩子的学习操过心。
因此,程璟对于小弟在十一假期还要学习到深夜的奇异行为感到极度恐慌。
他一会儿进去端杯水,一会儿进去递水果,言语小心,就怕孩子被高考的压力吓坏了。
但程望丝毫不领情。
“您?消停会儿?”
程璟无奈,一屁.股坐到程望床上,两只手向后撑着,抬抬下巴问:“你这孩子,最近怎么了?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学习过。”
程望无辜地说:“以前怎么能和高三相比。”
倒是也有道理。
程璟又问:“高考报什么学校,有想法吗?”
程望放下笔,觉得确实也是时候和大哥商量一下这些话题。
他说:“有点想法,想去Y大金融系。”
程璟同事有好几个Y大毕业的。Y大是国内历史最久的财经类高校,金融系更是个中翘楚。
学校是极好的,只是……
程璟试探着问:“可是Y大在厢市,离家很远呢。”
程望乖巧回答:“是呀!”
程璟:“……”
他踢了一脚程望的椅子,看他因为钢笔尖在试卷上划出长长一道而吱哇乱叫,心里默念着“养儿不防老,养儿真的不防老”。
*
十一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学校第一天就是紧锣密鼓的考试,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时间、减少因为考试造成的课程占用,学校将四门考试排在了同一天。以至于到了晚上,学生们还在考试。
考试终于全部结束后,已经没有几个人有力气对答案了,大家都神色疲惫地准备回去。
程璟又进入了事务所的忙季,不再能够每天按点来接程望回家。站在路边等网约车时,程望遇到了乔北心。
后者刚刚将签署好的放弃保送声明交给班主任,耽误了一会儿。
下午安排了理综的考试,在超负荷的用脑后,又在晚自习安排英语考试。
现在,程望大脑一团浆糊,无力地打了声招呼后,露出了一张昏昏欲睡的脸。
乔北心从包里掏出一板巧克力,塞到程望手里。
“吃点东西吧,你太累了。”
程望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接过乔北心递来的东西,都顾不上看看是什么就往嘴里送。
巧克力甜腻又粘牙,程望不是很喜欢,但眼下有没有别的东西提神解饿,还是勉强着吃了两块。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乔北心克制着没有做太出格的动作,只看着程望,问:“中午还是不能午睡吗?你看你困的。”
程望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很轻地点点头,又继续往嘴里送第三块巧克力。
“可你这样不行啊。”乔北心语气担忧,“现在只是月考,到了明年的一模、二模,还有最后的高考,总不能一直这么硬扛着。”
为了扛住困意,以前的时候程望习惯在中午买杯咖啡喝。
但咖啡这个东西,效果因人而异,程望刚好属于那种对咖啡.因非常敏感的人,喝过之后常常觉得心跳加速。
困是不困了,可是心脏砰砰砰地跳,偶尔还伴随着头晕和呕吐感。
时间长了,程望也就不敢喝了。
乔北心脸上挂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忧心忡忡,这副模样太不像他以往的风格,程望看了觉得很好笑。
“没事,我都习惯了。”他反过来安慰道,“每天下午最困的就是四点到五点的时候,所以我可害怕三四节课安排语文或者英语了。”
程望嘟囔着说:“这么枯燥的课,如果还安排在下午,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可他能安慰乔北心,却改变不了一到下午就很没精神的事实。
程望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下午的英语课上打瞌睡了。英语老师本就对他的英语成绩颇有微词,这时更为不满。
程望是被一个粉笔头砸醒的。原本杵着下巴的手啪地一声砸到桌面上,程望还没来得及揉揉摔疼的手腕骨,先被老师阴沉的脸色吓坏了。
二班各科总成绩平均下来基本比一班低10分左右。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10分的差距属于正常现象。
但10月的这次月考不同以往,为了让高三学生尽快适应高强度的复习,老师们提升了每一门功课的试卷难度,导致各个班级的平均分相差更加悬殊。
对于他们这些理科学生来说,语文和英语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成为分数差距悬殊的原因,可这次很多人折在完形填空上。20道选择题的完形填空,二班的正确率大概只有15题。
英语老师本就憋着火,又看到成绩一向拖后腿的程望竟然还在打瞌睡,更加怒上心头。
她牢记着作为教师的职责,也没有因此就大发雷霆,可憋着气时说出来的话到底还是不那么好听:“程望,我知道你物理和数学特别好,可你对待英语的这种态度,大概也就只能混个及格的成绩了。”
班上一片静默。
程望人缘很好,但在怒极的英语老师面前,班上同学谁都不敢吭声,甚至没人敢抬头向程望的方向望去。
程望的困意消失无踪,他难堪地低下头,小声和英语老师道歉:“对不起,老师。”
他的道歉来得诚恳,委委屈屈的男孩懊恼地低着头,连耳垂都红了。
英语老师也不忍再多责备,转而将炮.火对准班上其他同学:“等明天月考成绩公布,你们看看这次班上的分数就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着急了。”
英语老师向上托了一下眼镜,语气严肃地说:“该重视起来了,同学们。”
各科成绩陆陆续续公布了,只剩语文和最终排名暂时还不清楚。
晚上的晚自习,化学老师没有讲课,安排大家做作业。程望握着笔的右手久久悬在试卷上,就是下不了笔。
几分钟后,他伸手摸出抽屉里的手机,点了几下。
-一大颗橙砸:小乔,我觉得我这次考得不好。
乔北心秒回:具体成绩呢?跟我说说。
程望挨个发了每科成绩过去,看到前面几科的分数后,乔北心还在说“这不是不错么”,直到程望发送了英语成绩过去后,乔北心在那边久久地沉默了。
程望脸都皱成一团,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过去。
乔北心也在愁。虽说这次英语确实难,但程望这个成绩着实不像话。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白地询问:你哪里扣的分数最多?
程望回道:阅读和作文。做阅读时我困死了,为什么要把英语安排在晚上考啊!
基础差和无法专心,一直是导致程望文科成绩无法提升的两大难题。
乔北心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去楼道里的储物柜里翻找着阅读和作文的参考书,同时心里想着,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第二天中午,乔北心吃过饭后,去教室找程望。
由于年级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语文老师去市里开会了,耽误了一上午,导致语文考试的成绩到现在都还没有公布。
高三年级的气氛压抑又紧张,每位同学都在焦急等待这最后一门的成绩。
程望也不例外。
乔北心进去的时候,程望正趴在桌上,像一颗头顶叶子都耷拉下来的干巴巴的大橙子。
乔北心走过去,力道很轻地抓着他头顶一撮头发,做了一个向上拔起的动作。
程望回过头,带着那撮头发脱离开乔北心的手指,不满地说:“干什么呀?不要拽我头发。”
乔北心:“拔掉大橙子头顶干枯的树叶。”
程望挥开他的手,“拔掉也不能让我满血复活,今天的大橙子是干巴巴的大橙子。”
他在为什么不开心是显而易见的。
乔北心拖着椅子坐到他旁边,没再说些别的,单刀直入地说:“你这样不行,没休息好都影响到你的成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