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雾蹙着眉听着这句腻人牙疼的称呼, 眼神看看斜对面的张文倩，又看向刚到门口的沈惟江。
一男一女的眼神当着众人眉来眼去，而人群中的女孩, 眼眸含着泪，十分惹人恋爱。
这种怪异的氛围，莫名有点像电视剧里面多年情人未见。
悬起的心脏慢慢沉下, 于雾紧紧咬着嘴皮，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度。突然间, 胃里面翻云覆雨的难受,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大力搅拌着。
眼神对上沈惟江的视线，男人眼神不似之前坦荡反而还慌了下神。
这么长时间以来，于雾自认为对沈惟江是有一定的了解, 再结合刚刚夏飞莹和邓星阳对那女孩的态度, 直觉告诉她, 他们之前肯定发生过事情。又想起夏飞莹跟她说的话, 她现在终于明白过来那句她也会跟她不合。
她缓缓回过身坐好, 左右两边人极有默契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知为何, 于雾竟觉得自己在这坐着像一个笑话。
她想走，她想离开这里。
“都在这啊。”身后响起沈惟江轻嗤地语气。
沈叔见人来，连忙起身招呼, “阿惟，倩倩回来了，你来坐这边陪陪她。”
沈惟江闷“哼”一声没搭理他, 直接无视他的话迈着长腿走到邓星阳身后。
邓星阳看了眼两人，连忙意会往旁边空位移了下。
于雾眼眸紧盯着盘里的菜, 眨也不眨, 也不侧过身看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可她看到他与张文倩对视那一秒，确实慌了神。
“怎么了？”沈惟江往一旁侧了侧，藏在桌下的手去勾女孩的手指，没想到却勾了个空。一只手盖住鼻子下面，轻声问道：“心里还是慌？”
她小幅度摇摇头，怕被大人发现只小声丢了句：“回去再说。”
沈叔站在位置上尴尬地收收手，连忙扶着一旁张文倩坐下来。他眼神里充满气愤地瞪着这边，但奈何那人根本不搭理他。
席间，大人们谈话从儿时到上学，上学到工作，工作到成家。欢声笑语虽不断，可中间也少不了暗暗攀比。
于雾坐在位置上，听着夏飞莹时不时和她扯着闲话，说到她认识的她也会跟着补上一两句。
两人正聊着，眼前突然伸过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糍粑。
于雾垂眸瞧着握紧筷子的手腕，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面大人，见大人没注意到这边才松口气。
刚准备扭头示意旁边人别这样，却见那双筷子略过她，最终落在她旁边那人盘子里。
夏飞莹嫌弃地看着盘子里那块甜品，扒拉到一旁，“我不吃甜的，你夹给我干嘛？”
刚说完，就见沈惟江又夹了块一样的放在于雾盘子里。
“……”
她是不爱吃甜的，可于雾爱吃啊。
夏飞莹有生之年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用处。
这种当着家长面光明正大的接触，惹得于雾心尖猛地一颤，心里面又激动，又有些烦躁。
男人往这边微微侧了点，哑着嗓子说：“别光顾着说，先吃点。”
于雾乖乖点头，拿着筷子捣鼓着那块糍粑，“好。”
接着，只听见他又说：“勾不到叫我，实在不行把夏飞莹盘里面的吃了。”
于雾闻言娇嗔地瞪他一眼，随后又埋头小声说：“你先别跟我说话了，怕我爸妈看见。”
夏飞莹：“……”
真服了这对情侣。
她拍拍于雾肩膀，趁着沈惟江与邓星阳聊天之时，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嗳，要不我给你讲讲那张文倩的来历？”
于雾眨着眼眸狐疑地看她一眼，又望向坐在她身旁的少年。
默默点头。
“我们几个小时候住一起，刘圆圆不是自称跟那位青梅竹马吗？”夏飞莹面部表情极为丰富，“其实跟他青梅竹马的，是我和刚回来那位，小时候我们几个出去玩干什么的，她都不加入，一直在后面阿惟哥哥阿惟哥哥的叫着，听得我都想给她来一拳。她从小就爱黏着沈惟江，但你放心哈，沈惟江长大就没怎么搭理她。”
于雾小声笑了笑，不由得感叹莹莹从小脾气都这么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夏飞莹给她讲那女孩从小到大的来历，夏飞莹讲的很乱，有时候正在讲这个又突然跑去讲那个话题，最后听得她一愣一愣的，也没明白多少。
她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那她不是跟我们一样大吗？过几天就高考了，她不用考试吗？”
“你这个问题，我初中的时候就问过。”夏飞莹像是突然来了劲儿，“那时候她刚去肯尼亚没半年吧，也是在我们 期中考试回来的。我当时就问她你不用考试吗？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
于雾摇头，配合着她，“不知道。”
“人家撩了撩头发，眼神根本不看我，语气娇滴滴地：你不知道吗？外面考试很少，就连高考也是在十月和十一月开始。”夏飞莹说着翻了个白眼，“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趾高气昂，不就是出个国吗，整个我们这些人没出过一样。再说了，我们国家高考只考两三天，她那考一个月，咋不考死她。”
夏飞莹越说越激动，导致嗓门越来越大，以至于最后那一句没控制住将声音完全放了出来。
这时候于雾在想去拦她已经跟不上了。
对面大人几乎全都以玩味地眼神看向这边，只有在沈叔身旁坐着的张文倩咬唇垂眸，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夏志文手里端着酒杯，看向自家女儿的眼里充满宠溺，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的言失而有一点责怪她。
“是谁又惹我们莹莹生气了？”
夏飞莹娇嗔地努努鼻子，摊摊手，“没，我们就是再说考试的事情。”
这时，沈叔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两声，“莹莹真的长大了不少，小时候别说考试了，有一次我送你去上学，把你交给老师了，谁知道我开车回去的时候竟在路边马路上看见你背个小书包捯饬着小腿跑飞快。”
这件小时候囧事几乎每次聚会沈叔都要说一遍，夏飞莹由一开始的窘迫变成现在的麻木。
而不麻木的，是听了无数遍还是想笑的邓星阳。
她挥挥拳头警告邓星阳，又撑起笑脸对沈叔说：“哎呀，都小时候的事了，您就非得在人多的地方看我笑话。”
沈叔从小一直都挺喜欢夏飞莹的，在他认知里，女孩子就该这般，敢闯，有自己主见。
“谁敢笑话你？！今天你沈爸替你做主。”
夏飞莹眼珠子一转，护着于雾指向与她间隔两个座位距离的人，“就是他，他刚刚还笑了。”
原本在一旁吃瓜的邓星阳瞬间瞪大双眼，连忙将手里的西瓜给放下，那架势怎么着也要和夏飞莹干一架。
这几个孩子几乎都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当着他们面这样打闹大人们也看的高兴。
包间氛围热闹到极致，于永言也比往常要高兴许多，抛开每个人的经济财政，在场的人他们都是同学，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
“别就你们三个人玩啊。”沈叔又挥着手叫停，说：“带上倩倩一块儿玩。”
说着，他拍了拍张文倩的肩膀，对她说：“去，坐小惟旁边，让他看着你。”
张文倩红着脸含羞地点头，妥妥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而一旁正在打闹的夏飞莹和邓星阳两人都及有默契地停下动作，霎时间，场面极度变得有些尴尬。
于雾微抿着唇，眼眸垂下紧紧盯着两人在桌下十指相交的手掌。
男人像是注意到她情绪那般，安抚似的捏了捏她手心，又侧身对她说：“别着急。”
张文倩迈着小步缓缓朝这边走来，“阿惟哥，我坐哪？”
于雾蹙眉听着声音，好像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闻言，她转过身看去。只见张文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后了。
夏飞莹顿时张大嘴巴，无语地翻个白眼，压着音量吐槽道：“她故意的吧，她咋不坐你头上再问坐哪？”
“……”
虽然话糙理不糙，可她这形容于雾实在不敢恭维。
于雾静静望她一眼，发现张文倩双眸正满含期待地看着她。似乎认定她会站起来般，所以她转过身时张文倩有个明显的前倾动作。
她抽搐嘴角，随后又当什么都没看见般转过身继续与夏飞莹聊天。
见没人搭理她，张文倩头埋的很低，嗲着声说：“阿惟哥……”
沈惟江整个身子慵懒的靠在靠背上，听到身后如蚊子般地叫声，也只是用指头刮了刮耳廓。
眼神挑衅般地望向沈叔，吊儿郎当地说道：“不是，你不搬凳子过来准备坐哪？实在不行我抱着邓星阳坐一起，你坐着？”
“沈惟江！”
不等其他人说话，沈叔突然重重拍着桌子，大声喊道：“我跟你说什么！让你照顾照顾妹妹，你就是对妹妹这个态度！？”
在场大人都纷纷劝说着沈叔让他不要动气，刚喝了酒对身体不好。
沈阿姨也是连忙招呼着张文倩回来，张家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但总归孩子是无辜的，毕竟祸不及子女。
自己老公打什么主意她这个做老婆的自然是知道一点的。不过儿子跟他们从小到大就不合，更何况这个张文倩儿子那一群人小时候就极其厌恶她。他倒好，直接不分场合直接让小姑娘主动过去。
沈惟江懒懒地扯着唇，藏在桌下的手掌玩着女孩指腹，声音寡淡冷着脸：“您要想报张家恩您自己去报，别拉着我。”
他这一句话，无疑将沈叔心中的怒火完全点燃。
寂静的包间里，仿佛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其他几位见老友就要发脾气了，连忙上前拦着。
“别跟孩子生气。”
“别气别气，孩子还小，不懂事。”
“他还小！？”沈叔扯着嗓子大声喊着，“他今年都快20了，还当自己18岁呢？你能不能懂点事！？我跟你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感受到身边气温骤降，于雾连忙转身看过去，只见沈惟江脸色冷到极点。看去对面还在怒气中的沈叔，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悄悄车了下男人小拇指。
她知道沈惟江和他父母之间有渊源，可不知道渊源这么大，竟然能在这种场合吵起来。
旁边人充满戾气的气场慢慢缓和了不少，沈惟江身子又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后面，完全不给沈叔面子，轻“嗤”声：“养？您二位好好想想，养我了吗？”
沈阿姨脸色骤变，难堪夹带着沮丧，“小惟，别这样跟爸爸说话。”
沈惟江拍拍身上的衣服，起身道：“您二老继续恩爱着吧，我就不打扰了。”
紧握的双手突然空落落的，于雾下意识看了眼手心，又抬眸望向男人就要离去的背影。
“沈……”
话音刚出，圆桌的另一边突然传来玻璃杯砸向地面的声音。
“行！你不是说老子没养你吗？”沈叔双手叉着腰，此时身上慈爱的气质早已消失，“今天你走出这个门，老子就不在管你，你试试没有我，南安还有几个人瞧得起你。”
“当然没有。”沈惟江身形高大，但说话地声音却轻飘飘，“您忘了？我从小就是被人骂被人瞧不起的那个，当然，我能成这样还要拜您二位所赐。”
沈惟江说完便不在听后面的话，推开门就直接走了，只留下在包间暴怒的沈叔。
在坐的一圈人几乎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件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群人也没资格评论。
此时能做的无非就是劝导劝导，让老沈别在生气。
于雾坐在位置上听着最后几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人眼前人便已经没了身影。心中不免有点着急，左右观看了眼，一时间也顾不上大人在不在，拉开椅子拿上外套便冲出门去。
等她下去酒店大门的时候，外面早已没了男人身影，只剩下来过急促的过路人。
她拿出手机，想也不想拨通男人电话。
放在耳边‘嘟嘟嘟’地想着，直到想了十几声后才接听。
“喂？”
电话对面男人清着嗓子，“这么快就散了？”
于雾抬眸望着深不见底地天色，闷声道：“我出来找你了。沈惟江，你在哪。”
男人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一道低骂声，紧接着又传来各种乒零乓啷的响声，“你怎么出来了？站那别动，我现在过来找你。”
刚挂掉电话，转过身便看见夏飞莹扯着邓星阳下来，两人边走边说着对方，尽管这样，他们步伐始终一致。
于雾问：“你们怎么下来了？”
“我们我不下来你今天回去怎么办。”夏飞莹说：“找到人了吗？”
她点点头，“不知道在哪，他说等会过来找我。”
“行，今天的事你别放心上。文倩就那个性子，其实她心智有点不成熟……”说着，邓星阳似乎也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妥，又道：“也不是心智不成熟，她这个人就那样，这次回来估计也就待个一星期左右就回去了，你就当她不存在。”
于雾敛了敛眼眸，轻声说道：“好，谢谢你。”
“其实阿惟经常跟沈叔吵架，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吹胡子瞪眼的，好几次吵得沈叔都要动手了。今天这种情况不止我们，就连我们父母也都习惯了。”邓星阳想了想，安慰道：“也没什么，你第一次见他这样吧？”
于雾抿唇摇摇头，“不算吧。”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道急促地步伐。
熟悉的味道涌进鼻息，中间还掺杂着香烟味。于雾抿着唇嗅了嗅，侧过身望向一旁不知从哪个方向赶来的少年。
她声音很轻，轻到让人有些发慌：“你去哪了？”
不等一旁少年回复，于雾又看向夏飞莹，拜托道：“莹莹，今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一下掩护。”
夏飞莹意会，伸出右手给她比了个OK，“行，你俩办完事直接来我家就行。”
于雾沉着脸点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沈惟江见状，也顾不上说什么，连忙追上去。
夏飞莹眼神一直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瞧着沈惟江慌张地声音，心里难免有些惆怅。
她什么时候也能遇到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人都走光了，邓星阳伸着揽腰，问：“行了，咱唱歌去？”
夏飞莹冷冷地瞥他一眼，“你不是刚谈了女朋友吗，找我唱歌干嘛？我回家了。”
四个人，一男一女结伴分开两路。
酒店侧门站着一个娇弱的身影，望着这一幕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
沈惟江老老实实跟在于雾身后，身上的戾气在此时此刻早已消失。
瞧着前面越来越黑的路，他上前拉住女孩手腕，“你怎么了？”
“没事。”于雾被迫转过身，整个身体被男人禁锢在墙角，抬眸望着极具压迫的男人，她别过脸，闷声道：“你先放开我。”
沈惟江力道稍稍松了点，俯身耐心问：“你先跟我说你怎么了。”
周围环境一片黑暗，来往一个路人都没有，耳边只有树上蝈蝈的鸣叫，这条居民小路甚至连个路灯就没有。
于雾此刻看不清男人脸上表情，眼睛仍旧定定地盯着他。
她好像永远都看不清他。
她紧紧攥着拳头。眼眶逐渐覆上一层水汽，一晚上的委屈将要在这一刻迸发。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就是很烦。”她上前一步紧紧揽着身前男人，踮着脚尖下巴抵在他肩上，强撑着眼眶不让眼泪留下来，但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不想考试了，你带我走吧好不好。”
这几天她内心本身就很焦虑，连莉和于永言还一直在耳旁逼问她，尤其是于永言，嘴上说着在关心她，实际说话的语气是让她必须完成这项任务。
十几年来无形的压力加上内心焦虑，一整套下来她这几天甚至想死的心就有了。
沈惟江指尖细细顺着女孩颤着额边的发丝，另只手心安抚似的拍着女孩脊背，“去考试好不好，我知道你在烦什么，等考完我就跟你说。”
“沈惟江。”于雾踮着脚尖，双眼紧闭，任由眼泪流下来。回想着小姨那天同她说的话，她静静说道：“我不管你以前怎样，身边有多少女人或者青梅竹马，但你都不能在这段感情里面背叛我。我可以接受和平分手，但我唯一接受不了的是你在我们交往期间喜欢上别人。”
周围很静，静到于雾心慌。
她之前不是没见过沈惟江身边围着不少女生，每一个都比她漂亮，优秀，甚至更性感。
男人指腹用力捏着女孩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他嗓音很低，眸色黑的吓人：
“于雾，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是不是我把心掏出来你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