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朋友

初夏摇头,抽抽搭搭小声啜泣。

陆骁找出纸巾递给她,“想哭就哭吧,要不要我给你放一首肖邦的夜曲。祭奠你死去的爱情?”

初夏被他一句话逗笑。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孤身一人来这里了。”

女生眼泪还没干,嗓音哑哑的。

看着对方哭泣的小脸,陆骁觉得自己的心尖又被猫挠了一下。

他没启动车子,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抵着脸颊,“嗯,猜到了。”

“我只能说,你看人的眼光,太差。”

刚被逗笑的初夏,瞬间又崩溃了起来。

陆骁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随即安慰道,

“没关系的,大家都会爱错人,会崩溃,这不影响我们继续去爱别人,都会过去的。”

初夏长舒一口气,“送我回宿舍吧。”

陆骁点头,车子启动行驶在夜色中。

到了县委大院门口,陆骁打开车门想要下车。

初夏不解,“我自己走就行,你快回北良吧,还要开很久的车。”

“不差这几分钟,我看着你进去。”

初夏从副驾驶下来,转身打算进院,身后传来陆骁的声音。

“初夏。”

“嗯?”

“你确定,你没事吗?”

陆骁还在担心她的状态,毕竟女生刚刚痛哭过。

初夏最近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放心吧,回去路上慢点开车,到了告诉我一声。”

“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初夏心里一暖,“算,朋友。”

初夏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头发吹干躺在床上看到手机屏幕亮了。

陆骁发来的新消息。

陆骁:「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初夏会心地笑了。

初夏:「你到北良了吗?」

陆骁:「到了。」

初夏:「那,晚安。」

陆骁其实还没有回去,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办,本来打算跟初夏吃完饭一起逛超市买点锅碗瓢盆的,他现在驻村,总不能天天去村书记家吃饭,要自力更生。

结果,被李森那么一闹,什么都没干成。

陆骁一个人到超市买好东西,又去了电脑城定了一台电脑,去通讯公司联系工作人员明天到村里安宽带,又去家具城定了桌椅板凳,才趁着夜色开车回去了。

齐局长已经打来好几个电话,陆骁都没接。

在饭馆的时候,陆骁趁初夏去上洗手间的空挡到门外抽了支烟,结果就碰到了齐局长。

两个人都属于交通局这条线,陆骁在市局,工作上有过接触,齐局长更知道陆骁的父亲是谁。

也是凑巧,二人刚寒暄了两句,就听见了洗手间方向传来的喧闹声。

李森和齐琪今天晚上的日子估计不好过。

哼,活该!

不知为什么,想到齐琪和李森现在的处境,陆骁心里觉得莫名的解气。

初夏白天一整天密集工作,晚上又哭了一场,身心俱疲的情况下睡眠质量倒是很好,一觉睡到大天亮。

单位公车司机给他打电话了,让她吃完饭联系,然后送去北良村。

上午九点,初夏穿了一件白色泡泡袖衬衫,紧身牛仔裤,扎了个利落的丸子头出现在陆骁面前,俏皮,灵动。

陆骁看见姑娘气色不错,还化了淡妆,就知道已经恢复过来了。

初夏走进村委会的时候,看见院子里好几辆车,几个年轻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直到她走进会议室,看到崭新的桌椅才明白了一切。

陆骁正跟工作人员调试宽带,初夏走到他面前,俏皮地问:“陆书记,今天咱们的任务是什么?”

陆骁昨晚上几乎没睡,想了一晚上,北良村现在面临的问题重重,困难重重,要想彻底解决,还真不容易。

“我让李书记通知了村里的党员代表和村民代表,咱们一起开个会,听一听老百姓的心声。”

初夏简直到陆骁佩服的五体投地,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第一次到农村工作,怎么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命脉。

会议室涣然一新,党员和村民代表进来的时候都东瞅瞅,西看看的窃窃私语。

“这小陆书记刚来一天,村委会变化就这么大,这领导不赖呀?”

“你懂什么?人家是带着经费来的,公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李宝贵通知说人到齐了,可以开会了,陆骁和初夏走进会议室,里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陆骁和初夏落座后,会议正式开始。

陆骁又重新站起来,微笑着跟大家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可能已经有人见过我,我叫陆骁,陆是大陆的陆,骁是骁勇的骁,大家就叫我小陆就行。”

“我是金川市交通局下派咱们村的驻村第一书记,说白了,就是来帮助大家脱贫奔小康的。”

陆骁说完,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但是更多的是探究的眼神。

陆骁又介绍了初夏。

陆骁看了看大家的反应,觉得自己事先想好的模式估计不会奏效,看来要换个方式。

“这样吧,咱们今天啊,不是开会,就是聊聊天,我先问个问题,咱们在座的各位,一年到头收入怎么样?主要靠什么增收呢?”

初夏坐在陆骁旁边,拿着笔和本准备认真记录,昨天下午形成的汇报稿件,杨主任说,还是太空了,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大家听见陆骁的问话,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一个穿着迷彩背心的黑瘦大爷说,“能靠啥收入?种地呗。”

陆骁又问,“主要种什么?一年能收入多少钱?”

迷彩大爷:“种玉米,一年一季,好的时候一亩地能打600斤,一斤卖一块多。”

初夏快速在本子上算了一笔账,就算是20亩地,一年也就一万多的收入,一家好几口人,怎么能够?

初夏不解,“为什么一定要种玉米呢?种点别的呢?”

另外一个大腹便便的大爷开口了,“你这个女娃娃一看就不是咱们本地人,我们这里土地,气候,只适合种玉米。别的啥也种不了。”

初夏想起来,老家人们好多种菜的,虽然累一点,但是收成好,一年能种好几茬。

“不能种菜吗?”

大腹便便大爷:“不顶,种不了菜,没有机井,浇地困难,再就是气候不行,太冷。”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火热,初夏的本子上已经记录的满满当当。

陆骁站起来给各位到会的代表添水,一点架子也没有,他边倒水边问问题,

“大家对咱们村的发展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建议?都可以提出来,我肯定认真记录,向上级汇报,可行的,我竭尽全力去完成。”

“村里的路该修修了,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全是泥。”

“村里连个路灯也没有,一到天黑,哪里也去不了。”

“人们到处乱倒垃圾,弄的脏兮兮的,能不能给咱们安几个垃圾箱?”

……

全都是关系百姓生活的诚恳建议。

陆骁瞥头看初夏,小姑娘记录的无比认真。

临近中午十二点,会议才散,人们陆续走出会议室,初夏瞥见院子里站着个熟悉的人。

是小李胜的奶奶。

初夏连忙走出去迎接,“李奶奶,您怎么来了?快进屋吧。”

李奶奶摆手拒绝,“不进去了,这是我家院里的杏树结的果子,拿来给你尝尝。”

李奶奶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二十个左右黄澄澄的杏。

初夏看了一眼,重新合上袋子还给老人家,“李奶奶,留着给李胜吃吧,我不要。”

李奶奶坚持要给,“小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是来帮助我们脱贫的,你就收下吧,孩子上学的事,还得指望你们呢!”

老人家言辞恳切,初夏不好再拒绝,只好收下。

把李奶奶送走,初夏重新走进会议室。

“李书记,咱们村像李胜这样没上学的孩子,有多少个?”

李宝贵叹了口气,“没几个了,也就他自己,只要稍微正常点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去县城念书了,最不济也是去镇上念。”

想起李奶奶的眼神,初夏就觉得心酸,拎在手里的黄杏,仿佛有千金重。

陆骁在电脑上打字,他把今天开会的时候大家提的想法全部都整理了出来,准备下午去镇上跟领导碰一碰,看看可行的有多少。

临近中午,李宝贵再次邀请二人到自己家吃饭,但是陆骁拒绝了。

“李书记,我已经买好了装备,可以自己做饭,以后就不用麻烦您了。”

李宝贵走后,村委会就剩下陆骁和初夏两个人。

初夏来到陆骁宿舍,看着多出来的锅碗瓢盆和冰箱,就知道他昨天晚上送自己回去后不知道又去办了多少大事。

陆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初夏,“一上午都没见你怎么喝水。”

初夏接过道谢,“你昨天晚上到底几点回来,一晚上办了不少大事呀?”

“嗯,也就12点吧,饿了么?想吃啥?我不太会做饭,只会下面条。”

初夏难得在陆骁脸上看到这么不好意思的神情。忍不住调侃,“我还以为陆书记无所不能呢!”

“好吧,我来做,你先歇会。”

初夏起身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蔬菜调料基本齐全。

其实她也是马马虎虎,会做点简单的。

半个小时后,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蒜苔炒肉,两碗米饭摆上了桌。

“哎,陆骁,你把门和窗户打开吧,油烟味太重,你晚上怎么睡觉呀?”

初夏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陆骁愣了愣。

她叫了他的名字。

她很自然地叫了他的名字。

声音很好听。

吃完饭,陆骁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村委会没有上下水,用水还要到院里。

初夏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看着陆骁那么大的个子蹲在水龙头跟前洗碗,觉得十分滑稽,“陆书记原来没干过这些吧?”

陆骁抬头,眼神明亮,“这几天干的事,都是我这辈子没干过的,包括……”

“什么?”初夏不解。

“包括给别人假扮男朋友。”

初夏脸微红,“那个,太热了,我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