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这样睡吧。”时透有一郎打开了门,对身后已经躺下的弟弟说道,“明天要早点起,后院里的蔬菜可以采摘了,萝卜还要浇水。”
时透无一郎听话的点头,躺在了靠近屋子里的那张褥子上。而作为哥哥的时透有一郎,就躺在靠近门的地方。
蝉叫一直很吵,时透无一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脑子里仍旧是天音夫人的事,记得她说他们是剑士的后代,有成为剑士的才能。
不过要斩杀的鬼,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因为哥哥很讨厌,所以时透无一郎一直没有敢问。
算了吧,反正这些事与他们无关。不要去管,哥哥会生气的。时透无一郎叹了口气,闭上双眼。身侧时透有一郎皱眉瞪了弟弟一眼,身为双胞胎,他可以从弟弟细微的小动作中察觉到他在思考着什么。不会去的,他们兄弟是绝对不会加入什么鬼杀队。
睡吧,今天又是和往常一样淡然的日常。
微微发凉的风从敞开的门吹了进来,屋内的热气被吹散了一点,正是适合安眠的时候。只是在蝉鸣中,好像有什么窸窣的声音响起,在逐渐靠近。
然后,一个男人走近了,站在敞开的门前。
“嗯?”察觉到的时透有一郎翻身起来,看着不请自入的客人,“强盗?小偷?总不能是买柴的客人吧。如你所见,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
来客的模样很古怪,他抓着门框的手放了下来,细瞧发现那双手根本就是一双漆黑的爪子,男人的脸也很古怪,呲着一口牙,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
“喂,快点出……”时透有一郎的话还未说完,男人就袭击了他,只眨眼的功夫,时透有一郎的左手臂被撕扯了下来,飞溅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板,也染红了时透无一郎的眼睛。
时透有一郎发出惨叫,被弟弟抱在怀里,时透无一郎还未理解现状,就听眼前的恶鬼出口抱怨道:“吵死了,别闹啊,反正你们这些穷鬼一点用处都啊————”
轰隆一声,一个小却很有力的身躯撞破木楞窗户冲了进来,进屋从恶鬼身边掠过时一个拔刀斩,将恶鬼的四肢与头颅齐齐斩下。
速度之快,等那恶鬼的头在地上滚动时,口中还在吐出‘穷鬼’的话语,等他看清自己逐渐分离的身体,才意识到自己被砍了,发出比时透有一郎还要响亮的惨叫声。
然而狠狠削了他的豆丁却背对着恶鬼,站直身体,开始自己的台词:“终于让我找到一只恶鬼了,真不容易。想要在我面前吃人,哼,你……”男孩终于转过身,看到的却是正在消散的恶鬼。
奈良善:……
“等等我还没说完!!!”奈良善挥舞着手里的日轮刀,“这把刀是我从鬼杀队抢来的我还没加入鬼杀队所以我现在是孤身一个行动……你能不能消散的慢一点!!!!”
风吹了过来,将恶鬼剩下的那点黑渣渣吹了个干净。
奈良善:……
怒而摔刀:“玛德,弱鸡!!”
一直以来不是和上弦打架,就是和鬼灯互怼,奈良善显然还没了解更大众的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垃圾水平。
他压根连月之呼吸的型都没用上,那就是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拔刀斩,就是拔出刀后随意砍了几下,这恶鬼不仅一刀都没接下来,甚至连掉了脑袋都没反应过来?
和这样的货色打架,真的能变强吗?
问,捏死几只蚂蚁可以增加自己的臂力?
一辈子都增加不了吧!不如还是回无限城和黑死牟老师对砍?
心好累。
时透无一郎终于回过神,抱着哥哥开始哭泣,听着他念叨着草药的时候,时透有一郎拉住了弟弟的手,对他摇摇头。
天色已经晚了,而且恶鬼既然来了一只,保不定外面还有一个,为了失去一个手臂又即将死去的哥哥冒险,是愚蠢的行为。就像是父亲那样愚蠢的行为。
“没、没关系的,就算我不在了,只要你一个人,一定会被保佑,你和我不同……”时透有一郎对弟弟说道,当他终于讲完‘无一郎的无是无限的无时’,奈良善很不会看气氛的走到少年身后,捏着一朵花。
“那个,不好意思。”奈良善说道,“遗言可以几十年后再提,现在早了点。”
时透无一郎一脸懵的看着男孩。这个男孩很矮小,年纪大概不超过十岁,却拿着刀,这就是剑士吗?
剑士都这样厉害吗?
不,奈良善是例外,顺便一提,他差不多十七岁了。
奈良善将那朵花放在了时透有一郎的伤口处,花消散变成了粉红色的光点,点点光辉落在断臂的少年身上,伤口快速愈合,甚至手臂也在一阵光芒闪过后,恢复原状。
看着竟是比原来还要健康。
时透有一郎因失血过多而涣散的神志逐渐变的清晰,他眨了眨眼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动了动手指,又抬头看着奈良善,信息量过大到脑子有些空白。
“树精的祝福,仅此一朵。”奈良善说道,“所以再受伤的话,就自负吧。”
终于回过神的双胞胎对奈良善行了一个大礼表示谢意。
奈良善摇摇头:“顺手而已。你在我面前被恶鬼杀死的话,就太坠我名声了。”
“你是鬼杀队的人吗?”时透无一郎问道。
“不是,我没加入鬼杀队。”奈良善说道,“鬼杀队的人太弱了。”
时透无一郎眨眨眼,弱?嗯,和刚刚那个动作比起来,很多人会显得弱吧。奈良善冲进来的时候,不仅鬼没发现,他也没有发现。直到鬼的头掉在地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家窗户被人冲破了,有人进来斩杀了鬼,在他愤怒之前。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们。”时透有一郎对奈良善说道,“我叫时透有一郎,这是我弟弟无一郎。刚刚那朵花,一定很珍贵吧,抱歉,虽然很想报答您,但是我们……”少年的话语一顿,有些羞窘。就如奈良善看到的,这间房子里简简单单,稍微高一点的木榻,角落里的破柜子,随便堆砌的灶台和切菜的桌子,连两把椅子都没有的小屋,就是这两个少年的全部财产。
若是有钱,父亲就不用亲自在暴雨中采药,而是去山下的镇子上去买了。
“我自身的价值,都不如那朵花。”时透有一郎低声道。
“哥哥……”
奈良善歪头:“价值?我看人可不看价值。这世界上的人只分两种,有害的和无害的。你们属于无害的。”
时透有一郎惊讶的看向奈良善。
“而且这朵花是这座山的树精给我的。这是她的好意,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我可能用不上。”奈良善说道。被砍掉头不知道会不会死,不过被砍掉四肢,捅穿腹部伤及内脏的伤势已经被迫尝试过了,都能自愈。
“现在能救你一命也算用得其所。”奈良善歪头道,“真想感谢的话,就信仰树精吧,她叫花灵。信仰对神明来说,应该是很有用的东西吧。”
屋子外面的树上,花灵两只小手捂住了通红的脸,很害羞。木灵善意的对她笑了笑。
信仰对神明当然是很有用的东西,不少小神的存在依附于信仰,树精虽然不靠信仰活着,但是有人敬仰的话,是可以增强力量的。
不过信徒什么的,花灵表示,以前从来没有人信仰过她,大家都只崇拜山神。
“好的,我知道了。”时透有一郎说道。他会每天向神明祈祷,感谢她的祝福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奈良善捡起刀,唉声叹气的别回了腰间。别说在恶鬼面前刷脸,间接让鬼舞辻无惨知道他没有加入鬼杀队。就刚刚那只鬼看没看到自己的脸都未知呢。果然还是再找一只鬼刷一下吧。
不过这座山上,似乎没有其他的恶鬼了。
奈良善看着破碎的窗户,挠了挠脸:“那个,时间紧急所以没走正门。不好意思。”
两个脸蛋一模一样的少年以同样频率摇头。
“你要走吗?在这个时间?”时透无一郎问道。
“夜晚正是恶鬼的时间,而且……我不确定我的脸有没有被看到,如果被看到的话,这里很快就会有上弦来了。”奈良善说道,“你们和我一起离开吧。短时间内别回山上来了。”
时透有一郎:“上弦,是什么?”
“简单点讲,就是比刚刚的家伙厉害百倍的鬼。”奈良善回答,“我现在是属于被厉害的恶鬼追杀的情况,鬼之间消息是共通的。恐怕很快就有更厉害的鬼听闻消息赶过来。若是在城镇还好些,他们不会大肆杀戮吸引人们的注意。但是在山上只有你们两个,就会很危险。”
时透无一郎:“这样的恶鬼有很多吗?你也是……被恶鬼杀死家人后,才开始杀鬼的吗?”
“……算是吧。”奈良善说道,“你们不一定要强求自己走这条路,很要命的。我是除了这条路,已经无路可走。”
“我也要去杀鬼!”时透无一郎突然很大声的说道,说完才想起自己哥哥站在旁边,而他一直很抵制这件事。黑色长发的少年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对自己的哥哥说道:“抱歉,我知道我一个人……连饭也不会煮。但我还是想……”
“去吧。”时透有一郎说道。
时透无一郎:“……哎?”
“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时透有一郎道,“没我看着,你肯定会像妈妈那样胡乱撑着,你可以去杀鬼,可以去帮助别人,但是要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必须有我盯着你。”
时透有一郎一直以‘小孩子做不到’为理由阻挡弟弟,但是现在,面前拿着刀的孩子还不到十岁,却已经在斩杀恶鬼了,而他们就是被这样的小孩子所救。相比较之下,总感觉自己很卑劣,很自私。以前时透有一郎会想,卑劣也好,自私也好,只要能保护唯一还在身边的弟弟,哪怕就是有天谴诅咒,也自己一个抗。
然后,这样的他,被树精的祝福拯救了。
这世上,真的有神佛吗。
“你们决定和我离开了?”奈良善问道。
两个黑长发少年跟着点头。
“行吧,看在你们身上的气息很熟悉的份儿上。”奈良善叉腰,仰头看着两个少年,“我就带你们一段时间。”
双胞胎齐齐疑惑:“气息熟悉?”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给我的感觉和什么人很像。”奈良善说道,“大概是我认识的某人的远亲吧。”是谁呢,按理说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并不多啊。或许是紫藤村哪位村民的远亲?大家都是穷苦人,有早就不联系的远亲很正常。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常常兄弟三五个,有个妹妹可能会嫁去远方的那种。
其实是黑死牟后裔的两个少年对视,时透无一郎说道:“我们没有其他亲人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两个孩子互相依靠生活在山里。
“管他呢,我感觉亲切就够了。行吧,虽然我对这附近不熟,总之先带你们去安全的镇子上。”奈良善说道,“你们先收拾东西,我去和新认识的树精朋友告别。”
说是收拾,就这一贫如洗的房间里也没多少可以带走的,两个少年甚至都没有一套可以换洗的衣服,翻找了许久,也就带上了家里残余的一点点米,还有几个萝卜蔬菜。用小布包一兜,看着很是可怜。两个少年面面相觑,总觉得这样和这个孩童离开这里,恐怕是他们要受这个孩子照顾了。谁都知道出门是需要花钱的,而他们的钱也就是几枚用来买米的一点点零钱,少的可怜。
更加羞愧了。
时透无一郎探头从破碎的窗户往外瞧,奈良善正与空气对话,虽然看不见,时透无一郎却猜测那一定是传说中的树精,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神明是存在的。他们得到了命运的眷顾,所以才会与这个孩童相遇,哥哥才能得救,这么一想,少年心中有了一点暖意。
奈良善正在和两个树精道别:“我们这就要离开,之后可能会有糟糕的家伙上山,不过那种东西,应该不会在山上久留。”
“路上小心。”木灵和花灵说道。
奈良善:“我会注意的。对了,如果你见到了鬼灯,记得帮我和他转告一声。关于地狱的邀约,如果真有一天我能斩杀鬼舞辻无惨,我会认真考虑。不过就算去了,可能也不会立刻定下来长期就职。”
木灵兴奋的直挥手:“没关系,鬼灯大人不会介意打工时间长短。等你去地狱工作后,我们就可以在地狱见面了,好期待。”
“嗯。”
和两个小孩子神明道别,奈良善回到房门口,就见少年们正对着小小的包裹发呆,问道:“在做什么?”
“在想,还是不要一起行动吧。”时透无一郎说道。
“啊?”奈良善皱眉走过去,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害怕花我的钱给我造成负担?”
两个少年乖乖点头。
“啧。”奈良善将地上的东西提起来颠了颠,凭重量和手感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将包丢给作为哥哥的时透有一郎,“拿好东西,走了。”
时透有一郎愣了愣,还未明白奈良善的意思,就听到眼前的男孩说道:“我还没自我介绍过吧,我叫奈良善,今年十七岁。”
才十一岁的双胞胎:……????
“货真价实的十七岁。”奈良善凶狠的瞪眼,“认真的,没开玩笑,单纯是从握刀的时间开始算起都已经超过十年了,正经学习剑法也有九年。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的身体停止了生长,所以不要觉得依靠我有哪里丢人。因为我比你们都大!!!”
已经震惊的无法说话的两个少年:……
“行了,走吧,先去山下的镇子上巡逻。希望能再多一个鬼可以斩杀。顺便路上,给你们讲一下关于鬼的常识。还有你们都得习惯夜晚赶路,鬼都出现在夜里,不熟悉黑暗可是最要命的事。”奈良善往前一边走一边道,回头发现两人竟然还楞在原地,瞪眼,“傻站着干嘛?走啊。”
两个少年终于回过神,一个背起包,一个小跑跟上。奈良善打量着身侧两个少年的穿着,还有他们脚下草编的鞋子,简单又破烂。等到了白天,镇子上的店铺开门后,先去给两人置办一身衣服吧。斩鬼先不提,赶路的话这一身也过于简单了。
下山花了一点时间,因为天色太黑,认不清路,时透双胞胎走的非常缓慢,他们拼命的加快自己的速度,想要跟上奈良善,不成为他的负担。不过一个体能已经超出人体极限,又时刻保持着圆的人,是两个少年怎么也比不上的。
“我们不着急,可以放慢脚步。”闻到一丝血腥味的奈良善对时透有一郎说道,“小心脚下。受伤了反而更影响前进的速度。”
时透无一郎:“哥哥,没事吧?”
时透有一郎微微蹙眉:“没事,我会小心的。”
奈良善停下了脚步,摸出一小包药粉来递给时透有一郎:“先敷上。”
接过药粉的时透有一郎情绪有些低沉。
“欲速而不达。反正,在我把你们丢开之前,会好好操练你们的。”奈良善嘿嘿一笑,“到时候可别喊苦。”
在山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后,三人继续出发,奈良善一路上讲解着鬼的事,很快就下了山,来到山脚下的镇子上。原本安静的镇子路边竟然有一个人提着灯在等待。那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穿着浅色印花的和服,一头白发,就如白桦树妖精一样。
她黑色的眸子看着三人,对三人弯腰鞠了一躬。
奈良善歪头,看向身边的时透兄弟:“你们认识?”
“她之前来山上好几次,邀请我们加入鬼杀队。”时透有一郎说道。
“她说我们是剑士的后代,希望我们去帮助被鬼所害的人们。”时透无一郎也跟着回答,之后小声道,“被哥哥赶走过好几次……”现在想想,她应该暂住在山脚下的镇子里,所以才能时不时的上山劝说。
奈良善板着脸,又叹了口气。
“我是产屋敷当主的妻子,产屋敷天音,能够在这里等到您三位的到来,非常荣幸。”天音夫人出身于大家族,说话用词非常端正,姿态也摆的很低。不过面前的三人,两个少年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话,毕竟粗暴的对待她这么多次,哥哥时透有一郎还曾用水泼她。至于奈良善,他纯粹就是有些尴尬。好歹,腰上还别着抢来的日轮刀呢。
产屋敷当家是鬼杀队主公一事,奈良善知道,毕竟连诅咒这事他都从鬼灯那里听说了。虽然鬼舞辻无惨出自产屋敷一族,奈良善却不认为他们身上都带罪孽,要真按照亲缘关系论的话,他身为鬼舞辻无惨亲生子,岂不是罪恶滔天?
面前不过是背负着命运的一族中人,同时也是鬼舞辻无惨的宿敌。
按照立场来说,他和鬼杀队其实是一方的。能够在这里等着他们,不知道是因为出自神官一族的天音夫人的卜算,还是因为感觉很灵敏从而赚下一大笔家业的产屋敷家主。
天音夫人的视线在奈良善身上扫了过去,最后落在对方腰上的日轮刀上。
她认得那把刀,每次柱合会议时都见过一次。蝴蝶香奈惠和蝴蝶忍的日轮刀,刀颚都是四叶草形,不过蝴蝶香奈惠的是橘色,蝴蝶忍的为绿色。这把有着橘色刀颚的日轮刀,的确是被奈良善拿走的原属于蝴蝶香奈惠的日轮刀。
八岁左右的孩子,蝴蝶香奈惠的日轮刀,红眸黑发,这几个特征足够天音夫人认出他来。
“可以的话,希望能与你们详谈。”天音夫人说道。
奈良善:“可以哦。”有些话,是该讲一讲了。
天音夫人再次对奈良善鞠了一躬,手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奈良善看着她孤身一人,好奇询问道:“一个人,又是在这样的夜里,你不怕被鬼袭击吗?”
“鬼杀队的孩子,哪一个不是一个人在深夜里呢。”天音夫人说道,“我带了紫藤花。”她从自己的衣襟里摸出紫藤花御守,那应该是特制的东西,虽然只是一小包,却带着浓郁的香气。
奈良善不适的摸了一下鼻子,微微蹙眉。天音夫人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很平静的移开,目视前方。
“不是所有鬼都害怕紫藤花到不去袭击人。”奈良善说道。
天音夫人:“上弦鬼不怕紫藤花吗?”
“也不能说完全不怕。紫藤花对所有鬼来说都是毒,不过毒性对上弦没有那么强。”奈良善垂眸道,“我以前给上弦贰童磨喝过紫藤花茶,那是我用手中材料自制的紫藤花毒,浸泡在茶水里。因材料限制毒性一般,原本就没想立即毒死他。我没预料到的是,他看到了茶杯里的紫藤花,还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喝了茶的童磨没事让他很惊讶,但更让他震惊的是,童磨对于紫藤花毫不在意的态度,有恃无恐。
奈良善还想着能看到童磨畏惧的表情,想想也是,那个大垃圾,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情绪。
天音夫人将上弦贰这个称号在心里念叨了一遍,不语。
在收到蝴蝶香奈惠的信之后,产屋敷家在鬼杀队本部开了一次柱合会议,因为蝴蝶香奈惠受伤无法启程,还在原来的镇子上养伤,柱合会议就由其他的人参加。话虽如此,现在的柱正好是空缺状态,人数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不过倒是有好苗子有望填补空缺。
会议的中心,就是围绕着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奈良善。
新上任的炎柱表示,虽然不知道奈良善自称是鬼舞辻无惨的试验品是真是假,但能被两个上弦追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物,所以要抓回来盯着。
音柱宣称要拿奈良善当饵,华丽的钓上弦。
岩柱在不停的哭泣,泪水吧嗒吧嗒的掉,只念叨着可怜的孩子。
蛇柱则对奈良善拒绝的理由是他们太弱表示了愤慨,决定抓住奈良善后,先和他打一架看看对方实力高低。
风柱沉默,奈良善这个名字太熟悉,毕竟是常常有人写信来念叨,他不可能记忆不深刻。刚巧主公产屋敷耀哉将几年前两次收到的信件拿了出来。和菜子一起出逃最后落入鬼手中的孩童,送琴叶母子离开时被鬼威胁的孩童,亦或者蝴蝶香奈惠看到的被上弦追杀的孩童。
有着同样的名字,外貌特征也相同,可以确信出现三次名字的奈良善是一个人。另外,经过蝴蝶香奈惠关于上弦的外貌特征描述,又送信与成为鬼杀队成员的菜子,和留在伊吹山上的琴叶提供的鬼信息再次核对比较,确认两人口中抓走奈良善的鬼是上弦贰童磨。这下,所有信息都对上了。他们唯一还不了解的就是,在鬼窝里生活了十年,奈良善是如何渡过,又是怎样活下去并逃跑的。
一个经过十年时间,容貌未曾改变的孩童,以这点来看,作为鬼舞辻无惨的实验品可信度极高。
风柱不死川实弥只在乎一件事,奈良善曾对蝴蝶香奈惠说他不是鬼,所以不害怕阳光。那么,他吃人吗?不吃人才能说不是鬼。因为鬼,必定吃人。
时透兄弟悄悄的打量奈良善,对鬼的信息知道并不够完全的他们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却下意识的能察觉到,那不是什么好话题。
天音夫人停在了一家院门前,敲了敲门,穿着黑色衣服把脸也挡着严严实实的人打开了门,将人请进了屋子里。
这是一个很小的院落,院子中间种植着紫藤花树,现在正是盛开的时节。紫色的花瓣落在地上,踩起来很柔软,奈良善只微微扬起眉,从紫色的地毯上踩了过去。
中间的宅邸内,脸上已经逐渐被诅咒弥漫,一只眼睛失明的产屋敷耀哉坐在那里,手里抚摸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天音夫人对几人行礼:“我去泡茶。”
奈良善看着她离去,又盯着产屋敷耀哉瞧,面前的人气质很沉稳,笑起来时很温柔。奈良善好奇的打量着他,之后很惊讶的发现,对方的脸型竟与鬼舞辻无惨的脸型有几分相似,眉眼倒是不同。产屋敷耀哉便是不说话也不笑,五官都是柔和的。而鬼舞辻无惨,就是装作温柔的假笑,也充斥着满满戾气。
产屋敷耀哉面前有一个小桌子,对面三个蒲团,一看便知是为谁准备,奈良善和时透兄弟走过去坐了,时透有一郎感觉略不自在,时透无一郎正好奇的看着院子里的花,奈良善则是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产屋敷耀哉。
“好奇我的脸吗?”产屋敷耀哉温柔的笑着问道。他以为对方好奇自己脸上的诅咒痕迹。
奈良善:“我只是在想,血缘关系真的很有意思。”
产屋敷耀哉脸上透着一点疑惑。
“你和鬼舞辻无惨的脸型相似,嘴巴和鼻子也有一点像。”奈良善用手指虚空描绘对方脸的轮廓道。
产屋敷耀哉笑了:“千年前,他就是出身于产屋敷一族。血缘应该很淡了才对,竟然还会有相似吗?那么,他的眉眼是什么样呢?”
“和我一样。”奈良善说道,“鬼舞辻无惨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的脸和他的脸,也就是一个成年模样,一个幼年模样的差别。”
这还真的是让人很震惊。
在这之前,产屋敷耀哉思考过很多可能性,为何鬼舞辻无惨会选择奈良善成为试验品?还是说这么多年来他有过很多试验品,只是那些人都死了才无人得知?所以产屋敷家没有关于鬼舞辻无惨拿人做实验的记录?
对方在创造鬼的事情众所周知,其实这也是对方的实验。只是每次鬼舞辻无惨给了鬼血后就会离开,从不考虑将对方带走进一步实验。
为什么,奈良善会特别。
原来如此,因为他继承了鬼舞辻无惨的血脉,存活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不爱着自己的孩子的父母吗?
有的。
那么这个世界上,有连自己孩子是人这一点都没看在眼里的父母吗?
大概,就只有鬼舞辻无惨了。
果然是最糟糕不过的家伙。
天音夫人泡了茶上来,同时也送上了茶点,屋内安静的只有瓷杯碰撞的声音,等一切做完,她安静的退了下去,屋内再次只剩下四人。
“那个……”时透有一郎凑过来插话道,“下山的时候,你和我们讲了关于鬼的事。你说过,所有鬼都是由鬼王创造的,鬼舞辻无惨就是鬼王。”
奈良善看着他,诚实的点头。
“你说你是鬼舞辻无惨的儿子?鬼杀队的主公和鬼舞辻无惨也有血缘关系?”时透有一郎瞪圆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产屋敷耀哉微笑道:“关于产屋敷和鬼舞辻无惨的关系,由我来解释吧。”虽然他很少提起,但这并不是需要特别隐瞒的事情。
鬼舞辻无惨的来历,千年的抗争,这一系列消息听到时透兄弟耳朵里,惊的两人呆滞在原地,继而释然。
千年前的血缘关系,放在如今什么都不是了。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搞不好八百年前就是一家,如今的产屋敷一家没有任何可指责的事,他们代代承受诅咒,也是受害者。
“我的故事就很简单了。”奈良善讽刺一笑,“以前有一个药学世家的女儿,认识了一个博学英俊的男人,坠入爱河,而后结婚。几年后,怀下身孕,本以为生活幸福美满,却不想突然发现枕边人是吃人的鬼王。知道真相的她恐惧逃跑,却被鬼王下令恶鬼追杀,运气很好躲进被紫藤花包围的村子里苟活,生下了一个怪异孩童。七年后,紫藤村旁的山被发现银矿,村子被征用,紫藤树被挖走焚烧。当夜,三只恶鬼袭击紫藤村,除了离村去和挖树人‘商讨搬迁费’的孩童以外,全村被灭。”
产屋敷耀哉安静的听着。
“孩童回归,只见残肢和恶鬼。斩杀恶鬼,埋葬亲人,离开村子。”奈良善用很平淡的语气将他经历过的惨事几句带过,“迷茫的孩童在半路遇到鬼杀队少年,听其建议赶赴伊吹山,半路却误入上弦老窝,被抓去无限城,第一次见到亲生父亲。”
“然后被亲生父亲贴心的留下来,享受鬼血实验大礼包,生不得,死不能。”奈良善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整整十年,变的非人非鬼,保持孩童模样再无生长。好不容易趁其不备逃了出来,又被上弦组队追杀,无处可去,无处敢去,像是一只丢了家的老鼠流浪逃窜,呐,你说好笑不好笑?”
产屋敷耀哉闭上了眼睛。
身边压得极低的啜泣声响起。奈良善皱眉看着时透无一郎:“你哭什么?”
时透无一郎摇头,避过脸。
时透有一郎握紧了拳头:“不好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奈良善莞尔一笑。
“恨吗?”产屋敷耀哉问道。
“恨啊。”奈良善回答,“每时每刻,只要想起他的名字,就恨不得用刀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切上一千次,将他的头和四肢用钉子定住,剥他的皮,抽他的筋,用紫藤花毒灌进他的身体里,拉到太阳底下暴晒。每次实验疼痛的想一死了之时,我就会在脑海里将他行刑一千遍。对他的恨意每日剧增,期盼将来有一天可以亲手对他处刑,就因为这种念头存在,我才能撑过这十年。”
奈良善身上爆发的充满恶意的念粘稠又可怖,便是坐在他身边的时透兄弟都被惊了一身冷汗。
产屋敷耀哉说道:“鬼杀队的孩子,大多都抱着和你一样的恨与痛苦。失去家人,失去朋友,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东西。最后他们选择拿起刀,用唯一还拥有的生命做赌注,走上了斩鬼的路。”
“他们实力确实很弱小,没有一个能与上弦对抗。但以心灵的坚强来说,他们抱有的觉悟却是最强烈的。只有这点,请不要将他们当做被保护的弱小来看待。”
奈良善:“我对蝴蝶说的话,你知道了?”
“那个孩子转告我了。”产屋敷耀哉说道,“她很难过,也很自责。没有在上弦对战中发挥多少作用,拖了你的后腿,还让你对鬼杀队这么不信任。”
“拖后腿倒说不上,她多少帮我分担了童磨的注意力。”奈良善说道,“那家伙无论是冰还是毒,都难对付的很。她还好吗?”
“她受的伤损失了底子,没办法再如以前那样战斗了。我打算让她退出柱,专心掌管蝶屋,另外培育更多的孩子的工作,还需要她帮忙。”产屋敷耀哉说道,“柱的位置又空了一个,她的妹妹说会努力补上去。当然,如果时透有一郎和时透无一郎愿意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学好剑法,补上柱的位置吧。”
突然被点名的时透兄弟抬起头,两人迟疑了一下,时透有一郎说道:“我们都是被奈良善救下来的,打算跟着他学习。”
产屋敷耀哉点头,问奈良善:“花柱说,你用的也是呼吸法,请问师从何人?”
“上弦壹,黑死牟。”奈良善说道,“他用的是月之呼吸。”
“月之……呼吸。”产屋敷耀哉将这名字念了一遍,“是吗。”
“你知道?”
产屋敷耀哉:“呼吸法起始于战国时代,那时候的剑士们正是第一批使用呼吸法的人。月之呼吸或许就属于其中的一种吧。因为各种原因失传的呼吸很多……”
月之呼吸会失传,正是因为呼吸的使用者和开创者,跑去当了鬼。
“鬼舞辻无惨竟然允许你像上弦学习。”产屋敷耀哉很感慨。
奈良善:“只要告诉他,我变强后能更好适应他的血,他就会答应。大概是觉得,我无论如何都跑不了他的手掌心,所以放任了。刚好也让我掌握了上弦的信息。”
产屋敷耀哉:“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奈良善说道,“我仍旧不认为你们拥有胜算。首先上弦就很难对付,除了上弦以外,鬼舞辻无惨身边还有一个近侍。要想顺利的斩杀鬼舞辻无惨,最好先弄死她,不然就会陷入很糟糕的境地。”
“谁?”
“鸣女。她的血鬼术是掌握空间。”
“原来如此。”产屋敷耀哉说道,“那的确是一个很麻烦的能力,就算我们能找到鬼舞辻无惨,她也可以随时将我们或者鬼舞辻无惨转移。”
“对。其次才是上弦,首先黑死牟……”
“请稍等一下,关于上弦的事,还是希望能在人更多的时候说出来。”
“人更多的时候?”
“是的,在这之前我想问你,愿意做我的儿子吗?”产屋敷耀哉问道。
奈良善:“………………哈?”
“当然,时透有一郎和时透无一郎,我也真诚的想要邀请你们加入鬼杀队。”产屋敷耀哉微笑着说道。
两个少年沉默,看向奈良善。
“不是,等等,你刚刚啥意思?邀请我加入鬼杀队?”
“不仅仅是鬼杀队。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养子,你愿意吗?”
奈良善:……
这就真的很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