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双头鹰的说法,霍斯衡便知道她是误会了,他饶有兴致地扬起眉,问她是怎么想的。
木鹤蹭干净了泪,不好意思再靠着他了,她坐直身体,如实地说出心中所想:“中俄友好,友谊长存。”
向来藏山藏水,清冷自持的霍四少,听了她的话后,竟没控制好情绪,低声笑了出来。
霍斯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花了数夜才画好设计图,找了富春城最好的工匠打磨出成品,在平安夜送给她的戒指,会被误解为在传达……友谊?
男人送女人戒指,还能有别的寓意?
木鹤狐疑地打量他表情,试图看出某些端倪:“你在笑什么?”
“木央央,”这样的开怀大笑,对霍斯衡来说,陌生又久违,片刻后他才止住笑,伸手轻捏她脸颊,“你怎么这么聪明?”
木鹤心中略沉,像被那迟迟悬而不动的钟杵重重地撞了一下,胸臆间充斥着沉闷的回响,这么说,她真的猜对了?
原来,他一直把她当做朋友对待。
不能凭着爱意私有的除了富士山,还有天上的月亮啊。
木鹤努力把自己从低落情绪中拔`出来。
没关系的,木央央。
日久生情,反正人就在你屋里住着,跑不了,再说了,只要胆子够大,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到时真没办法了,大不了霸王硬上弓呗。
当然了,这是下下之策。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让郗衡知道,她对他有了男女间的“非分之想”。
木鹤瞬间就像打了鸡血,冲回房间,连夜赶出一份勾`引计划,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时不时地抛媚`眼,穿着性`感睡衣,露出白皙笔直的腿在他眼前晃,尽可能地和他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
霍斯衡早把她心思摸得透透彻彻,更别提这些小把戏了,看她每天乐此不疲地勾`引他,也乐得被她勾`引。
木鹤还没把计划上的内容全部付诸实践,就迎来了年度之夜的颁奖晚会,她被提名奖项的缘故,也收到了晚会邀请。
出门前,她抱着郗衡的手臂撒了会儿娇:“我总有一天会拿到奖的。”
霍斯衡隐瞒了今晚送她的惊喜,嘴上故意调侃:“有生之年,我应该可以看得到吧?”
她有这么差劲吗?!
木鹤羞恼地瞪过去一眼,又觉得好笑,长叹一声:“难说啊,所以,你最好要长命百岁。”
“哎,不跟你贫了,我要走了。”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
明知年度最具人气新人奖已被秦栀内定,此行注定是要陪跑的,可木鹤还是来到叶汐特地安排的时尚造型工作室,花了三个多小时做造型,盛装出席晚会。
她近来热度水涨船高,又在网络投票中力压一线女星秦栀,独占鳌头,一出现,便遭到了记者的围堵。
采访内容无疑是围绕奖项展开,谭绵这个小机灵前天就把应对的官方说辞整理出来了,木鹤一目十行地扫过一遍,心里就有底了,对于记者们客套的祝福,她也真心地表示了感谢。
几乎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来了,会场星光熠熠,闪光灯不停地亮起,木鹤被安排在右侧中上段靠边的位置,旁边坐的是以优雅知性出名的女星关诗语,双方首次见面,礼貌打过招呼后,她提着裙摆,施施然落座。
关诗语虽然不算大红,但在圈内名声不错,为人低调,基本不炒作,美得淡雅大气,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气质上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秦栀则是坐在前排C位,大概是确定奖项已为囊中之物,她特地穿了一身喜庆的正红色长裙,妆容艳丽,光彩照人,笑容满面地和其他人打招呼,眼角余光扫到木鹤的身影,略一停顿,视之无物地飘过去了。
一面满意主办方的位置安排,一面又有些得意。
不过手下败将而已。
区区一个木鹤,原本秦栀还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可自从在《智勇大挑战》节目中被她压得风头全无后,私底下就单方面结了怨。
那部宫斗剧里,木鹤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龙套,镜头只有两三个,台词更是少得可怜,谁知这才短短几个月,人家就摇身一变,竟然有脸和她抢新人奖了。
这不是公然的宣战么?
秦栀气归气,却没怎么上心,不料木鹤居然让那么多大神出来帮她拉票,关键是,网投环节还被她赢了!
谁都不想被人压一头,尤其对方还是小透明,秦栀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如果真被木鹤拿到了奖项,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娱乐圈混?
幸好圈里最终是由资本说话的,网络数据做得再漂亮又怎么样呢?不还是徒劳无功?从小到大,她秦栀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都已经把获奖感言背下来了,工作室也买好了热搜通稿,只待奖杯到手,荣耀为她加冕。
至于木鹤嘛,还是拎清自己的斤两,安安分分地给她当垫脚石吧。
镜头扫过来,秦栀收起游散的心神,拿出全副的淑女范儿,得体地微笑致意。
嘉宾们陆续入席,劲歌热舞开场后,颁奖晚会正式开始,一个个奖项按照流程颁发下去,林析羽和钟离非分别获得了年度男神和年度女神,两人都是北影毕业的,师兄妹,被主持人留在台上调侃,他们配合默契,又擅长抖包袱,将现场气氛炒得火热。
坐在下面的木鹤,笑容就没停过,摄像老师好像格外偏爱她,她的笑脸被镜头捕捉到,送进直播画面里,粉丝们也跟着乐呵了:
“妈耶她笑得好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奖了哈哈哈。”
“这笑容绝对是真心的,不掺一丝水分!”
林析羽钟离非合完影走下舞台,接着是中场休息时间,铁肺天后艾晴上台演唱了一首嗨到爆炸的高音歌曲,直接将气氛推到高`潮。
颁奖典礼继续。
主持人宣布下一个要颁发的奖项是年度最具人气新人奖,后排的栀子花们立刻就疯狂了:“秦栀秦栀,栀栀!”
千纸鹤也不甘示弱:“木鹤木鹤!”
“下面有请颁奖嘉宾,表演艺术家赵开老师,为我们公布获奖名单。”
听到熟悉的名字,木鹤眸底亮光乍现,赵老师是她最敬重的前辈之一,她经常研究他的影视片段,学习他的演技,没想到他会以颁奖嘉宾的身份出现,惊喜的同时,难免觉得遗憾,如果他能给她颁奖,那该是多么的圆满。
赵开也不卖关子,打开名单就照着念:“恭喜年度最具人气新人奖获得者——木鹤!”
整理好裙摆准备起身上台领奖的秦栀:“???!!!”是她听错了,还是他们搞错了?!
全体栀子花也跟着安静如鸡,只有千纸鹤的呼声一波高过一波:“木鹤!木央央!!”
镜头和追光都聚集在木鹤身上,她表情呆呆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不是说已经内定秦栀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云里雾里地走上台,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赵开先和她握了手,再把奖杯递过去,温和地笑着说:“恭喜。”
“赵老师,”木鹤忍不住上前抱了抱他,眼眶微热,这种感觉,大约只有真情实感追星,而且成功追到,不仅面了基,还拥抱过的粉丝才会懂了,“真高兴是您给我颁奖。”
赵开入圈近四十年,哪里会看不出这小姑娘并非说场面话,而是动了真情,他轻拍了拍她后背,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木鹤连连点头:“谢谢您,赵老师。”
她拿着奖杯走到立麦前,心都快跳到喉咙口了,脑中几乎是空白的:“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拿奖,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到后排激动挥手的千纸鹤,她终于想起来了,深深呼出一口气,笑意盈盈道:“谢谢主办方,谢谢专家评审团的老师,谢谢我的粉丝千纸鹤,我很荣幸……”
台下的众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看得出来,木鹤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准备,而镜头给到的另一个显然有准备的人,秦栀,她面上笑意全消,绷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直播弹幕里都在笑木鹤紧张又高兴的反应太真实了,还纷纷关注她有没有手抖,或者腿发软。
可惜看到的只有一双白得发光的美腿。
“这个腿我酸了!”
“小腰精露出大长腿在线索命啦!”
“同样的镜头,同样的滤镜,她怎么就能美成这样?!太犯规了吧!”
“哈哈哈跨年晚会她把贝加尔湖水带来了,今晚带的是繁花盛开、生机勃勃的春天……”
木鹤的长卷发柔软蓬松,身穿一袭品牌高定的浅绿色短裙,收腰设计,裙摆是繁复精致的手工绣花,看起来清新又甜美,她顺利说完发奖感言,捂着胸口,深鞠一躬。
她在热烈的掌声中回到座位,一颗心仍剧烈地跳动着。
如梦似幻,仿佛飘在云端,即使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奖杯,仍有种不真实感。
后台的叶汐和谭绵又何尝不是感到难以置信,什么情况啊这是?她们能猜到的,就只有主办方秉持公平公正原则,秦家没法动手脚这个可能性。
叶汐急急忙忙地要去找人写通稿宣传木鹤得奖,没想到,#木鹤喜获新人奖实至名归#已经热搜有名了,她这个经纪人,未免当得有点省心了。
直到颁奖典礼临近尾声,木鹤才平静下来,接受了获奖的事实,她悄悄拿出手机拍了张奖杯的照片给郗衡发去:“郗先生,你可以开始夸我了【得意】”
郗衡:“恭喜聪明伶俐美丽大方温柔善良……的木央央小姐。”
木鹤被夸得喜滋滋的,总觉得这一连串的形容词莫名熟悉,想起来了,这不是她写在检讨书里的吗?他要不要这么偷懒啊?
颁完剩下的重磅奖项后,晚会就结束了,木鹤被记者拦下来采访,同一时间,秦栀已回到休息室,她给爸爸打了电话,先质问他为什么说好的奖项不翼而飞,接着哭诉自己成了今晚最大的笑话。
秦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好生安慰起女儿来:“爸爸这就去问清楚。”
挂断后,秦栀仍觉得不解气,又对着经纪人和助理发了一通火。
过了一会儿,接到父亲的来电,秦栀没听完就怒气冲冲地砸了手机,摔门而出。
另一边,木鹤也得以脱身,在回休息室路上,遇到了脚步匆匆的秦夫人,她目不斜视地和对方擦肩而过。
秦夫人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深夜,木鹤回到家,郗衡还在客厅等她,她正在兴头上,拉着他聊到半夜三点多,在他的再三催促下,才进房睡觉。
还没从初次得奖的喜悦中走出,木鹤就收到一个晴天霹雳,郗衡要回家了。
其实,随着农历新年临近,她心里也有所预感,就是像鸵鸟一样不肯去面对罢了,当这一刻终于到来时,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说不定他又要一去不回了。
说不定,等他再次出现,已经被逼着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可她又没有立场和理由阻止他回去和家人团聚。
霍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族内重要事务还得由霍斯衡操持,他一日又一日地推迟归期,如今已是不能再推,何况,此行的头等要事,便是解决丁家那个麻烦。
只是……
霍斯衡看着房间里忙着帮他收拾行李的人,心情格外复杂。
她不再使小性子,也没有落泪,把难过都藏起来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习惯了颠沛流离,不记来路,不知归处,从未觉得,离别是感伤的事。
同时又觉得踏实安心,大概是因为,此次远行,有她在家等候。
而他唯一能给她的安慰是:“等我回来。”
郗衡离开后,木鹤独自回到空空荡荡的大房子,连晚饭都忘了吃,抱着碗碗在客厅沙发枯坐到半夜,次日迷迷糊糊地醒来,做好早餐去敲他的门,久久无人应答。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缓缓蹲下身去,眼泪如同断珠,大颗大颗地砸到地板上。
木鹤的心好像被挖空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郗衡应该很忙,最后发的信息还停留在离去当天的“到了”,她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也没主动去联系他。
她心事重重,一天比一天想他,每夜都辗转难眠,唯有跑到他床上,枕着他的气息才能睡下。
他的气息渐渐淡去,她就去衣柜里找他的衬衫,抱在怀里,方能熬过漫漫长夜。
不知不觉,除夕如约而至。
木鹤的整天时间都被工作填满,临近午夜,她疲倦地坐在车里,穿行过半城的喜庆和繁华,回到金月湾,门卫室还有三个保安在值班,她让司机停了车,把带回来的礼品送他们一份。
保安们笑着道谢,其中看起来最年轻的那个男人说:“祝您和霍先生新年快乐。”
除了公司的那位霍总,木鹤并不认识别的霍先生,以为他认错人了,浅浅一笑,转身走了。
小区里四处张灯结彩,年味十足。
寒风迎面扑来,木鹤裹紧外套,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夜空漆黑如墨,家家都在团圆,她好想好想爸爸……也想郗衡。
走着走着,发间微凉,她抬起头,下雪了。
A市的初雪,在除夕夜,姗姗来迟。
木鹤伸出手,掌心落雪,冰凉一点点地融化。
他的城市也有下雪吗?这个时间,他会在做什么呢?
继续往前走。
她猛地顿住脚步。
路灯下立着一道熟悉的笔挺身影,男人穿着她买的深色大衣,身形修长,昏黄的灯光夹着雪花落在那轮廓分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色。
风姿绰约,光风霁月。
他出现得如此忽然,又如此的恰到好处,木鹤以为产生了幻觉,用力眨了几下眼,他还在,她欣喜若狂地飞奔过去,撞入他怀里:“郗衡……”
大概是在外面等了很久,她摸到他外套上沾的寒意,可他……是真实的。
他真的回来了!
万千思绪齐齐涌上心头,木鹤犹如被暴雨击打的浮萍,下意识紧紧地抱着他,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她所有的彷徨不安、犹豫和担忧,全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消失,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可站在爱情的入口,她一无所有,只剩下满腔孤勇。
离别的这十日,空间被无限拉远,使木鹤更清醒,也越发确定——她喜欢他,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试一试吧,木央央。
木鹤满心滚烫,喉咙似乎含着一块热炭:“我、我……”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可是,说出来,怎么,怎么就这么难呢?
男人的食指轻压上她的唇,带着微微的凉意。
木鹤浑身一颤,眸子里的光骤消,比头顶的夜空还黯淡,他是不是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可他不让她说下去,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雪花一朵朵地从天上下进了她心里。
他的手指移开了,阴影笼罩上来,她的唇被新的重量覆住……
木鹤震惊地瞪大眼,距离那么近,他密长的睫毛几乎扫到她脸上。
他在亲她?!
他的唇也是凉的,却很软。
木鹤想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心乱如麻。
依稀听见有声音在问:雪花融化后,会变成什么?
又有个声音回答她,会变成春天。
扑通扑通,她的心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霍斯衡含着她唇`瓣,轻描浅画她的唇形,并未深入,却有着勾人心魂的魅`惑,他贴着她唇角,低声说:“婚约取消了。”
木鹤环着他腰的手猛然缩紧,直直地撞入他视线:“……所以呢?”
“所以,”他眸底仿佛蕴藏着光,沉吟道,“我可以追你吗?木央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