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精油的清香,很是催眠,贵妃榻上,容乔莹白的脚趾涂上赤红色的鲜丽指甲油,像一颗颗莹润的红色宝石。
她最喜欢鲜艳的颜色,再鲜艳的颜色到了她身上也被那股秾艳到极致的美衬托托成了配角。
做完一切,护甲师看容乔睡了,便没有出声打扰。
出门时,她才发现遗漏了物品,往后一看,未关紧的门缝正漏出女孩的睡态。
夜色下,月光从雪白奢贵的地毯溢漫,少女白如玉藕的手臂搭垂在贵妃塌沿,她似乎有些疲惫,眉间隐蹙,乌黑发丝散落满榻,像狐狸的巨尾一般将女孩深深环绕。
护甲师莫名的内心一抖,想起她有时看容小姐久了,会有种仿佛被吸进去的错觉...
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还有这座庄园,位于顶级富人区,占地千顷,不仅拥有私人海岸线,还坐拥马场和高尔夫球场,大到接驳车在里面都会迷失方向。
这样豪贵的庄园,有时却会让她感觉很冷,没错,就是很冷。
听闻容小姐曾受过重伤,身体不好,这里几乎靠着每天燃烧钞票的速度常年保持着四季如春的温度,按理来说是绝不会感受到寒冷,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她一踏进这里,从头到脚的骨头缝都忍不住渗出些寒意...
她摇摇头,不敢再想,拿上遗落的物品,一转头,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请问容小姐在这里吗?”
她吓得小声叫了一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刚才出来的房间,男人报以谢意的微笑,与她擦肩而过。
“那个,先生,容小姐在休息,不喜欢被打扰...”护甲师出声阻拦,男人已经十分有礼节的轻轻敲响了房门,随后,似乎得到了里头人的应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原来是容小姐认识的人,那就好…
她捡起刚才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名牌,等等,这是窗边,刚才那个男人…似乎没有影子?
“一别千年,没想到竟还能在人间再见到娘娘,微臣齐敬传,叩见娘娘!”
齐敬传深深躬身,朝容乔行了个君臣礼,久久没有起身。
“齐大人一晃千年不见,倒是比从前模样更加俊俏了。”
“娘娘说笑了,微臣如今已是行僵一具,早已不似当年。”
清俊的男人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只是那抹湿润似乎越擦越湿。
容乔叹了口气。
“齐大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讲话文绉绉的,但眼泪一点也不少。”
“是微臣失态了,还请娘娘见谅,微臣只是、只是见到娘娘太高兴了…娘娘,臣还以为您已经神陨在了那场诛妖战…”
容乔抬起眼睛,那里面仔细看,能看到一丝如炽焰般的红。
“我也以为那场战役里我必死无疑了,但没想到,千年后,我竟借着这副人类的身体再度还魂…你呢?你看起来和旧日一样,我记得当年周钰把你调去湖州治理水患,是谁把你变成僵尸的?你夫人春晓呢?”
齐敬传说:“娘娘,说来话长了,当年臣受家中祖母所制,不能明媒正娶心头挚爱,幸得有娘娘照拂,将春晓接到宫中。”
“没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她是我在宫中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
“多谢娘娘。”
“臣到湖州以后,一刻也不敢忘记太子殿下的嘱咐,兴水利、惩贪墨,突然一日,臣被殿下密诏回宫,他说有一要事交由臣去办。”
“他让我带您走。”
容乔神情微微一凝。
“时至今日,微臣都记得那日,在祭坛上,那些邪魔歪道的术士蛊惑老皇帝要挖出您的心,您化身赤色巨狐屹立在皇城上,天地为之色变,太监们到处都在喊太子带兵谋反了,接着是您神陨,周将军被斩首,国师以身祭天,整个皇城被随后一场遮天蔽日的异火焚烧殆尽。”
“我当时跑下祭坛去寻找春晓,也被那场异火灼伤,后来才知道,那是三界极恶业火,不仅能焚骨灼肉,更能将神魔的元神烧毁,我当时还只是个凡人,魂魄被焚后,我就失去了六道轮回的资格,只能只身一人在三界徘徊…”
“…………”
容乔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我想那天降异火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谴吧,高祖醉心邪术,信用奸臣,致使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才引得上天降罚于大周…”
“春、春晓呢?”容乔问。
“春晓在殿中得知您遭遇危险后,就不顾侍卫阻拦跑了出来,她同样也被那股异火灼伤,她伤的比我重,我将她养在一具冰棺中,找了块灵气宝地滋养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不过就算再等上一千年,微臣也等得的。”
“…………”
“齐大人,抱歉...”
“娘娘,这不是您的错,”
“那火叫天狐业火,是我发狂时喷的。”
“…………”
齐敬传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容乔很是抱歉:“没想到竟误伤了你们这么多人。”
“...不,这不怪娘娘,当年的事谁都没办法预料。不过,娘娘,您怎么会跟寰亚的梁总在一起?”
齐敬传微微皱眉:“之前我一直在北省,但也听我京市的朋友提起过他,听闻梁家在京中属名门望族,树大根深,他更是个狠角色,年纪轻轻就干出过软禁生父,夺权上位的事,娘娘,您怎么会在他身边?”
“回魂时这具身体出了车祸,是他救了我,后来他无意间带回了能帮我凝魂聚魄的法器,我不能离开那些法器太远。”
原来如此。
可齐敬传总觉得事情有异,猛然间,他从容乔身后的窗中看到什么,他眼眸一瞬窒深,喉咙微动,片刻后,他抬手行礼,细看之下,有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娘娘,您、您要保重自己。”
“知道,你也是。”
他又看了一眼:“我不方便在此久留,娘娘,这是我在人界的身份。”
他递上一张名片。
欣鼎沙钢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齐敬传。
“齐大人不愧是当年的状元,在人界一样能有一番作为。”
“臣的家业虽然和梁总比不得,但只要有微臣能做的,娘娘尽管吩咐就是。”
齐敬传的眼神再次望向窗外,但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转身欲退。
“等等。”
容乔纤长的手指翻飞,一道赤色符咒凭空出现,悬浮在齐敬传的眼前。
“这上面的地址是我在翠微山的老家,你拿着这道符咒,便可以自由进出,那里有一个湖泊,你把春晓带去这里,说不定她会醒过来的。”
齐敬传大喜:“微臣谢过娘娘!”
“不用谢,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不知道那湖泊的灵蕴还在不在,试试吧。”
“如果她醒了,告诉我,我很想念她。”
今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最后几家走的时候都还一脸忧心忡忡,生怕因为这事开罪了梁钺,那真是倒大霉了,倒是他们身边的太太们,个个看起来像是刚睡醒似的,眼神懵然。
或许是遇到故人,让容乔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梦里是熟悉的太灵宫,她贪杯喝了几杯桂花酒,一个人泛舟湖心深处。
“娇娇!”
有人在岸边呼喊她,容乔回眸一看,是周钰。少年如她记忆中的模样一样,夜色朦胧,他披着漆黑的龙纹大氅,焦急的命人为他撑舟。
“孤真是一刻不能看不住你!怎么喝的这么多?!是谁给你喝的?”
她醉醺醺的,只知道趴在他怀里笑。
对着他身后的侍从像小鸡点米一般指了一圈,这是她和胞弟常在山头玩的游戏,而身后的侍从却吓得齐刷刷地跪了满地。
“他们为何要跪?”
少年看着她醉红娇丽的脸颊。
“因为你在孤身边。”
“在你身边他们就要跪?那好没意思,他们都对我很好的,上次爬树,还是这位大哥接的我!”
“你还好意思讲。”
周钰捏了下她的鼻子,下船时,他一把抱起少女,回头道:“赏,赐他百金。”
“赏是什么意思?”她又问。
“就是奖励他做的好。”
“那为什么他还要跪着?”
“因为他要谢恩。”
“他们看起来都很怕你。”
“你呢?你怕不怕孤?”周钰凝视着她的眼睛,少女也看着他,狐狸眸子里落了漫天繁星,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声如银铃。
“我也怕你,我怕你骂我偷喝桂花酒,每次你念完我,周小将军要念,国师要念,华昭来了也要念,春晓更要念,你们像念经一样,念得我头都大啦!”
“你呀。”看她苦恼地揪着耳朵,周钰无声的笑了,少女又勾住他的脖子。
周钰微微俯身,去听。
“我还想再喝一杯。”
“不许喝。”
“我们偷偷喝嘛...”
“你还叫孤一起?不许。”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死板!”
“你说谁小小年纪?”
“唔,我说你真的很小气鬼...一杯桂花酒而已嘛…”
太灵宫的夜很长,长到她和周钰的回忆似乎无处不在,容乔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她整个人被熟睡的梁钺抱在怀里。
男人一手霸道地扣在她的腰肢,一手则贡献出来正给她充当人肉枕头。
“阿钺,你睡了吗?”她小声问。
没人回答她,看样子是睡熟了,容乔呼了口气,也不知压下了什么繁乱心绪,她有些想上厕所,小心推开梁钺。
明明她刚才喊梁钺时,梁钺还没反应,但一把他抱自己的手拿开,男人就跟自动触发什么开关似的,一下子就醒了。
“怎么了宝宝?”男人半眯着眼,嗓音还带着睡意正浓的沙哑。
“我想上厕所,你松开我。”
梁钺睁开眼看看,就起身了,他打开床头的灯,扶着容乔踩上拖鞋。
“去吧宝宝,我在这儿。”
刚回魂那几年,她很怕黑,无尽的黑暗像要把她吞噬,她半夜上厕所也要拉着梁钺一起。
那时男人刚刚接手寰亚,白天要处理的事务多如繁山,但被她吵醒他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等容乔回来,发现梁钺正拿着一张名片看,正是齐敬传的。
“你干嘛悄悄翻我东西。”
她莫名有些心虚,从梁钺手中拿过来,男人还困着,“没翻啊,你自己扔在床头的,留着他的名片做什么,这世上,你只需要记住你老公我一个人的名字就够了。”
臭屁王,自恋狂。
容乔把名片重新收进床头柜,梁钺倒是困意散了几分,他问:“他晚上来找你了?你们说了什么,来求情的?”
容乔敷衍的嗯了一声。
梁钺当她还不高兴,又说:“这次的事都怪我,你放心,那些人我已经处理了,以后不会再有,我和Frankie交代了,以后没你的允许,这里连一只你讨厌的苍蝇也飞不进来。”
“你认识今晚那个唐思博吗?”
“他?怎么突然问他?”
这种还没正式上位的“小角色”根本入不了梁钺的眼,能和梁钺坐在同一席位的,至少也得是唐思博他爸这个级别。
容乔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晚上他一出现,我忍不住特别讨厌他...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梁钺一脸这很正常的表情。
“还能是怎么回事,他那个妹妹,叫唐什么来着?她不是撺掇一群人天天来吵你,还打碎了你心爱的灯么,一家子蠢货,你能不讨厌么。”
容乔又问:“你知不知道他老家是哪里的?”
“老家?唐家一直在京市,谁关心这个。”
大半夜的,跟自己的女人讨论别的男人这叫什么事儿,反正梁钺这个醋缸是没这么好的心情的。
“睡吧宝贝儿,我困死了。”
“等下嘛,还有一个问题,他也是在美国念的大学?”
“不清楚,他在哪儿上学也不用我签字。”
那就是彻底没见过了,容乔又想了想,可刚才那股无由来的厌恶似乎又太过强烈。
“哎呀,我真的觉得有点奇怪嘛!你别睡了,你帮我分析分析嘛。”
“分析什么?”
“就分析我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个唐思博,我平常都脾气很好的,明明也没见过他,怎么他一来我就烦的厉害?”
“你说谁脾气好?你?”
梁钺本来都困得闭上眼了,闻言又诧异地睁开:“这哪个机构出的鉴定报告?拿过来给我看看,简直枉顾事实,我告他去。”
“你又打岔,真烦!”
容乔气的背过身去,跟梁钺这个人就没法说个正经事儿,还不如她自己想!
摸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会儿,但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唐家恒远集团的介绍和一水正面的新闻稿。
过了一会儿,她的腰肢忽地被身后精悍的手臂猛的一揽,她整个人翻在了梁钺身上。
“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她吓得撑住他的胸膛,梁钺一只手拢了下额前的碎发,露出的眉眼褪去困意,更显得俊厉不凡。
“宝贝儿,你这就过分了啊,我心疼你,这些天都忍着,我还没咽气呢,就当着我面看起别的男人了,精力这么富裕,不如陪我干点正事儿。”
“你刚才不是要睡...”
不等她出声,男人就抬手抚住了她的后脑,火热的唇舌覆上了那朵娇嫩的花瓣,如攻城略地的将士,勇猛无比,却又处处珍惜着这朵娇贵无比的花儿。
水蓝色的睡裙被莹红色的指甲爪出数道捏皱,一发不可收拾。
月色下,床影摆动,美人腰肢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