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明看了一下手表,六点三十分。然后点燃一根香烟,缓缓地吸着,偶尔扫几眼在座的这几个人,但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知道,目前的这个局面只有自己才能拿得了主意,问这些人等于白问一样。
不过除了马凯。
“你的看法呢?”吴士明问外甥。
“看来赛场那边,孙教练他们还没有察觉异常。”马凯看着电视屏幕,对舅舅说。
吴士明顺着马凯的视线看过去,电视屏幕上孙连朋正在接受记者的现场采访,因为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将电视音量关闭,所以听不出他们在谈什么,但是看孙连朋的表情却是很轻松的。
“但是,我感觉这个勒索人所说的并不是虚言。”吴士明缓缓地说。
马凯明白舅舅口中虽这么说,但心里并没有肯定,实际也是在征求自己的看法。“但目前来看,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赌博。而我们的赌注其实不是一千万,而是我们一旦拒绝,而他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的承受力有多大?”
吴士明点点头,这些利弊关系他已经在抽烟的时候思量了很多遍。此刻他似乎下了决心,将马凯叫到办公室里面的单间,小声说道:“集团再也经受不起打击了,如果这次再退赛,确实如那个人所说,明天仅仅股票的损失就远远超过一千万,这个赌我们赌不起。现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这里了,如果用一千万元换来暂时的平安,你能利用这段时间查出真相,这笔钱就值得!”
说完,吴士明看着马凯,眼神中似乎在问:“你是不是已经有线索了?”
马凯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这件事情大有文章,我隐约看见狐狸尾巴肯定已经露出来了,只不过这只狐狸东躲西藏,尾巴总是一闪而过。”
吴士明惊喜道:“除了这些人,你还有新的发现?”
马凯笑着摇摇头:“我认为还是在这些人当中。”
吴士明疑惑了。“可经过我的布置,没有人有这个时机去打勒索电话啊?”
马凯翻着眼皮嘿嘿一笑:“别忘了那个勒索人在电话中提到一句‘你可能还认为自己的那些部署万无一失’,这句话的意思自然就是他知晓你布置的这一切。想想看,你的部署是临时下达的,如果是外人,他怎么会知道的呢?所以说,勒索人肯定在我们中间。此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次勒索是两个人合谋,我们中间的某个人在向外面的人通风报信。”
“但不管他怎么通风报信,他是如何下药的呢?赛场那边我们有专门的休息室,绝对不会有外人进入的,而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孙教练肯定会向我通报的。”吴士明不解道。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赛场下手,而是在我们没有注意的某个环节。不过您放心,哪怕我只看到了狐狸尾巴的毛,我都会抓住他的。”马凯缓慢而肯定地对舅舅说。
听了马凯的话,吴士明下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这一千万块钱算是诱饵,我们齐心合力将这条狐狸揪出来!”
虽然是用肯定的语气对舅舅说了这番保证,但在转过身的时候马凯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从事私人侦探的这些年他经历过上百个案子,但从没有一个像这件事情一样茫然无序。他隐隐觉得是哪个环节出了偏差,让他出现了盲点。
但这个盲点在哪里呢?
在马凯冥思苦想的时候,吴士明已经向财务主管下达了命令。然后吴士明掏出手机,向那个神秘的手机号码发着短信。
看着舅舅忙碌地按着键盘,马凯喃喃自语着:“这次勒索人怎么不用磁卡电话,而是改用手机了呢?”
“你说什么?”吴士明没有听清马凯在说什么。
“没什么。”马凯并没有琢磨清楚,索性也就不告诉舅舅自己的疑惑,转而问道:“舅舅,我有个要求,想查看一下这几名运动员的训练记录。”
吴士明虽不知道马凯的用意何在,但点头应允。撕下一张便笺,写下账号、密码,递给马凯。“用这个帐号登陆集团的局域网,可以查看所有运动员的训练记录。”
马凯将便笺收好,对舅舅笑道:“我去外面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否则我的大脑细胞会罢工的。”
从办公楼出来便是一条布满着丁香花的林荫小路,闻着清新的花香,马凯向远处的一幢白色楼房走去。他说是去散步,但实际上,他的目的地是这座俱乐部的小型医院。
“赵菁好些了吗?”马凯在单间病房门口看见了李海峰。
“基本没什么事了,伊莎陪她去卫生间了。”李海峰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似乎很不习惯医院的这种安静。
正说话间,普伊莎陪着赵菁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看气色好多了呵。”马凯看到赵菁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上已见了血色。
“没什么事的,休息一下、再输些液就好了呢。”赵菁的声音也比刚才清脆了很多。
“你那边没事了?”一边向病房内走去,普伊莎一边问着马凯。
“不是没事,而是事大了。那个勒索电话又打来了!”马凯垂头丧气地说着,但眼睛却仔细地盯着赵菁和李海峰。
三人闻听,顿时都睁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马凯,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不会吧?布置得这么周密,怎么还会出意外?”普伊莎最清楚吴士明这番布置的良苦用心,也就最难以置信这件事情还会发生。
马凯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但事实就是如此。”
说着,他瞅了一眼病房里的电视机。“你们没看现场直播?”
“还没有到朱平和陈娟的比赛呢,再说怕打扰赵菁休息就一直没有打开。”普伊莎纳闷马凯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
“这医院里也不放点音乐?我的神经都快绷断了。”马凯也似乎象李海峰一样不习惯医院里的安静。
“你以为这是贵宾医院啊,还给你播放音乐。”普伊莎笑道,但马上又想起勒索电话的事情,忙着追问事情的原委。
马凯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后伸手摸向皮包,“我得出去抽一根烟,这几个小时憋坏我了。”口中虽说着,但眼睛却向普伊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像个瘾君子一样疾步走了出去。
普伊莎心领神会,几分钟之后找了个借口也走出了病室。
“赵菁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马凯见普伊莎出来,将她拉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问道。
“以前没有过运动性晕厥,你是怀疑这其中有问题?”普伊莎立刻就明白了马凯问话的含义。
马凯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你们来了以后又没有反常的情况?你们三人一直都在一起吗?”
普伊莎看着此刻表情严肃的马凯,忽然笑了:“你现在很象侦探。”
“别打岔,问你关键问题呢。”马凯更加严肃。
“去卫生间的时候我们三个没有在一起,还有就是海峰像你一样抽烟的时候我们也没在一起。”普伊莎边说边用手扇着面前的烟雾。“怎么?你怀疑这期间李海峰打了电话?”
马凯瞅了普伊莎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怀疑李海峰而露出不悦的神情,“来之前有些怀疑,但现在否定了。”
“按理来说,怀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大家都在吴总的办公室,谁也没有机会打电话。而现在看来,只有陪赵菁来医院的我和李海峰有这个机会。”普伊莎脑筋转得很快,立刻就说出了马凯心中的推测。
“但你为什么又否定了呢?”这个原因普伊莎并不知道。
“那人在打勒索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背景里有隐约的音乐声。”面对这个聪明的女人,马凯知道说这些就够了。
果然,普伊莎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刚才问我们看没看电视,又问医院里有没有播放音乐。”
马凯赞许地点点头,“所以那个勒索电话就不是李海峰或者赵菁打的。”
普伊莎闻听松了口气,如果这样一个阴险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那么她肯定连觉也睡不踏实的。
但普伊莎的心情没放松几秒钟,马凯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神经兮兮的了。
“虽然排除了打勒索电话的可能,但并没排除他们通风报信的嫌疑。”
普伊莎索性不问了,瞅着马凯听他下面的解释。
“吴总的部署只有这几个人知道,也都在场,那个勒索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这简单得很,只要在趁人不备的时候发条短信就可以了。你说不是吗?”
正说到短信,马凯的手机就响了。
“已经谈妥了,对方把放遮蔽剂的地点告诉了我们,就在体育馆顶层看台的座椅底下。你快去取出来交给孙教练。他现在在比赛区,如果去取太显眼了。”电话里吴士明的声音焦急迫切。
放下电话,马凯看着普伊莎兴奋的表情,知道刚才她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和男朋友在这里看电视转播还是和我去现场看比赛?”马凯故意逗普伊莎。
普伊莎反戈一击:“你不是怀疑李海峰吗?我要是去了,他不是更有机会?”
马凯哈哈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普伊莎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刺激的机会,见马凯胸有成竹,自己就更不用牵挂。戴上墨镜,甩了甩头发:“那你还愣着不去开车?我可没你的车钥匙。”
普伊莎很感激这个勒索人的藏药地点。
体育馆最上层的看台座位一向是没有人的,在这个距离即便是用望远镜来观看比赛也麻烦得很,因为在镜头里基本上都是无数个人的脑袋,更准确地说是无数根放大的头发。
不过这对于普伊莎来说倒是很不错的地方,戴上一幅宽大的墨镜以后就将她的脸遮去了三分之一,再加上空旷的后排座椅,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在最后排的女人就是当前体育界的风云人物普伊莎。
但普伊莎的心情也就是好到这个程度,因为几乎没怎么搜索,马凯就找到了藏在后排座椅底下的一个小药瓶。
“看起来就应该是这个了。”马凯说着,拧开了药瓶。
普伊莎扫了一眼,里面有两片白色的药片。
“我还以为有什么惊险的故事呢。结果我们就是邮递员的角色。”普伊莎深感失望。
“呵,你以为看美国惊险电影还是看福尔摩斯侦探小说?”马凯看了眼带着大黑墨镜的普伊莎,低下头拨通了孙连朋的手机。
“我送完药马上就回来,你可别乱走啊。”马凯打完电话,叮嘱普伊莎。
普伊莎嗯了一声,乖乖地坐在了座椅上,将目光投向冰场。准备比赛的运动员已经开始在冰场上练习了,不过还没有出现朱平和陈娟的身影。刚才进入体育馆的时候,她心里涌起很多兴奋的感觉,但是此刻坐在座椅上,看着赛场上的运动员,她忽然间感到无比的失落。
“怎么了,不高兴了?”
马凯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的时候普伊莎才回过神来。
她叹了口气,看着赛场中央悠悠地说:“我不应该是坐在这里的,我的舞台应该是在场地的中心。我本应该是那个穿着超短裙跳舞的女人,但现在却是一个带着副大墨镜的孤单看客。”
说着,普伊莎向马凯看了一眼。虽然是带着墨镜,但马凯似乎能看到普伊莎脸上的那幅失落,他张了几下嘴,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女人。
“我没事,只是触景生情罢了。”普伊莎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往,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是输球以后,我都会有一副轻松的心态。因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输了,明天又会赢回来。但是自从沾上这起兴奋剂风波,我的轻松心情也快被消耗尽了。你知道吗?我刚才看你的背影,特别羡慕。”
“羡慕我?”马凯眯着眼睛笑问。
“是啊,你看你从足球场退役以后,能找到这样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每天能为了一个目标而奔忙着,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想到马凯,普伊莎不禁忽地笑了。这个肿眼泡的侦探那幅昏昏欲睡的样子在最初看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别扭,不但谈不上英俊,而且总给人无所事事的感觉。甚至一看到他那幅睡眼惺忪的样子,普伊莎都禁不住要打哈欠。但是现在,这副肿眼泡里却似乎蕴含着很多快乐,一看到的时候就会觉得轻松不少。
看着普伊莎嘴角在微微翕动,马凯侧着头看了半天。
“你这么看我干吗?色迷迷的样子。”普伊莎撇嘴说道。
马凯嘿嘿笑了两声。“谁让你带着副大墨镜?我看你嘴在动,但看不出来你是哭是笑,所以侧面看看你的眼睛。”
马凯如此一说,普伊莎的脸红了,被人注视着眼睛总是让女孩子不自然的,虽然带着墨镜,但普伊莎还是禁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你以前踢球的时候肯定是捡漏型的射手。”普伊莎故意愠怒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马凯奇怪地问。因为普伊莎说得确实如此,当初马凯有三分之一的进球都是在捡漏的情况下打进的。以至于很多前锋都愤愤不平,说马凯的金靴奖是捡来的。但马凯嗤之以鼻的一句话就让他们都闭上了嘴:“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出现在球的旁边?那就是捕捉战机的能力,有这个本领球砸到脚后跟都能进。”
“因为你的眼睛鬼鬼祟祟得像贼一样,所以我猜你踢球的时候也肯定贼眉鼠眼地找空子。”普伊莎笑着说。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愿意和这个侦探斗嘴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压力被释放得一干二净。
现在也是,随着和马凯开着玩笑,普伊莎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这次陈娟和朱平要是能顺利地拿到冠军,朱平这个大孝子又可以为家里分忧了,他一定特别高兴呢。”
“哦?朱平的家里很困难吗?”这个倒是个新的发现,马凯很有兴致。
“他家挺惨的,爸爸前几年癌症去世,欠了不少钱。去年她妈妈又是尿毒症,每周好像要进行两次血液透析呢。幸亏这两年朱平的成绩不错,有很多奖金,要不然他们家就完了。”
马凯哦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喂,大侦探先生,你不会以为他家里困难,就怀疑他有勒索金钱的企图吧?”普伊莎猜出了马凯的心思,赶紧继续讲述朱平的情况:“这个绝对不会的,朱平虽然家里困难,但为人很正派,甚至都老实巴交的,绝对不会有这个胆子。”
说话之时,花样滑冰双人滑的比赛已经开始,第一对运动员已经在冰面上翩翩起舞了。由于还有一段时间才轮到朱平和陈娟上场,马凯和普伊莎边看边聊着。
对于普伊莎的解释,马凯嘿嘿一笑,并未和美女争辩,只是道:“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朱平才不愿意和李海峰聚会吧,向李海峰那样铺张的消费朱平肯定承受不起。”
听到李海峰的名字,普伊莎撇了一下嘴。“他那消费方式纯粹就是一掷千金,有几个运动员能像他那样生活?”
马凯微微一笑,反问道:“难道那样的生活不好吗?”说完,他又侧脸看着普伊莎,很关心普伊莎口中说出的话语。
“我喜欢那样的生活。”普伊莎并没否认,这让马凯微微有些失望。
“每个女人都喜欢安逸舒适的生活,这没错啊。”普伊莎仿佛看出了马凯的心思。不过接下来她话题一转。“我只是不喜欢李海峰那种暴发户般的做法,太自以为是了,似乎这些都是应该的。其实现在能有这些成绩,无非是比别的运动员幸运一些而已。”
说到这里,普伊莎叹了一口气,看着马凯:“你也是做过运动员的,有多少人拼搏奋斗了十多年,结果没有得到回报,太多了啊。他们付出的甚至比我们多,能力甚至也比我们强,有的时候无非就是机遇不好而已。想想这些运动员,从小就开始训练,文化知识少得可怜,要是没有成绩,退役以后的出路很窄的,生活甚至比下岗工人都困难。
“我们乒乓球还好,打不出成绩的退役以后当个业余体校的教练很容易的,毕竟乒乓球在基层开展得也普遍。可别的项目呢?前两天我还看到一篇报道,几名田径运动员退役以后一身伤病,都可以划归到残疾人的行列里了,现在竟在街头支个摊子卖烧烤……”
普伊莎说着,摘掉了墨镜。马凯看到,她那双明眸里已经闪出了泪花。
马凯默默地将纸巾递了过去。
普伊莎的这番话大出他的所料,他虽然知道普伊莎是个有头脑的女人,但却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想到这么深的地方。
“是啊,体育圈子的竞争太残酷了,站在金字塔的塔尖上的真可以说是幸运儿。我现在离开这个圈子,反而觉得生活很轻松了呢。”马凯深有感触,不过另一个问题也冒了出来:“你退役以后打算做什么?”
普伊莎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笑道:“我想把你的侦探社买下来。”
“干嘛?那我岂不是失业了吗?”
“所以你要想不失业就得听我的。”普伊莎笑意更浓。
“还要怎么听?”马凯故意问。
“我就是看你那些窗帘别扭,到时候必须得把窗帘全部撤掉。”
马凯大笑,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要我改名叫齐达内呢。”
“改名叫齐达内?”普伊莎愣了一下,立刻醒悟过来,顿时面颊绯红,刚要开口反驳就被马凯的手势止住了。
原来朱平和陈娟已经手牵着手滑向了冰场的中心,即将开始他们的比赛。
只见朱平以一袭黑装出场,黑色长裤外系着一条宽腰带,胸前有一排红色的中国结。而陈娟则身着红短裙,后背被设计成深V形领。领口和袖口同样有中国结,同男伴的装扮互相映衬。
淡粉色的聚光灯将两个人衬托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华丽的服饰、顾盼生姿的表情,再加上健美、婀娜的身材,使得两人如同王子和公主一般。
普伊莎远远地看着朱平和陈娟,脸上尽是羡慕的神情。
而马凯的神情却不轻松,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尽力看清两人的脸。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怎么这幅猴急的样子?”普伊莎问道。
“我是觉得他们的脸色不对。”马凯依旧伸着脖子看。
“脸色当然不对了,你要是知道被人下了兴奋剂也会紧张的。”普伊莎不以为然。
“我说的不是紧张,而是……”马凯琢磨着如何形容。
当音乐声缓缓响起,朱平和陈娟开始优美地滑行时,马凯找到了用词。“我是觉得陈娟的精神头不足,你看她无精打采的,像是刚生过场大病一样。”
普伊莎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摇了摇头:“我眼睛没你的贼眼好使。”说完,她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比赛,不打算让马凯的话打扰自己的欣赏了。
悠扬的乐曲已经节奏加快,随着几圈舞蹈般的滑行之后,第一个高潮就要到了。只见朱平揽住陈娟的腰,随着滑行带来的加速度,在乐曲曲调高扬的一瞬间将陈娟高高地抛起。
观众们都微笑地看着,因为这是一个三周跳,对于朱平、陈娟来说是手到擒来的动作,大家似乎只等着当陈娟落在冰面上、顺势优美地滑行时鼓动双掌。
但他们失望了。
陈娟在空中只翻转了两周便落在了冰面上,紧接着的一个弓步滑行也踉跄了一下,原本优美的身姿在这一刻似乎不堪重负一样扭动了几下,这才勉强继续滑行。
重重的叹息声盖过了零星的掌声,而看到这一场面,普伊莎也禁不住站了起来。
“怎么看起来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呢?”马凯说的时候顾不上看普伊莎,目不转睛地盯着冰场上的朱平和陈娟。
又是一个回旋动作,然后在音乐曲折变调的过程中,两人加快了滑行的速度,当朱平再一次揽住陈娟的腰时,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因为那个惊世骇俗的抛跳五周的动作即将上演!
兴奋、紧张、期待……无数种情绪都在两人的冰刀和冰面的交汇声中酝酿,“擦擦”的滑冰声越来越响,而**曲高亢到顶点的时候,朱平的双手在陈娟的腰间牢牢地擎了一下,然后奋力将美丽的公主抛向空中!
婀娜的身姿在空中优美地旋转着……
陈娟的红短裙也在灵动地飘舞……
宛如一朵在空中盛开的玫瑰。
马凯张大了嘴,紧张地看着。但瞬息之间,紧张就变成了惊恐!
因为那朵盛开在空中的玫瑰只旋转了三周便像遇到一股强风一样摇曳起来。
纤细的腰肢在扭动,竭力找着平衡;原本舞蹈着的手臂下意识地拧动,似乎在寻求一个支撑;而交错盘绕的两条腿也斜斜地分开。。。。。
陈娟变成了一朵在风中凋零的玫瑰。
但这之后马凯看不到玫瑰了。因为前面的观众都站直了身子,将马凯的视线完全遮挡起来。
他只是听到了人重重地摔在冰面上的声音,很脆又很闷。
脆,是冰刀划破冰面发出的声响。闷,则似乎是硬物重重砸到冰面上的声音。
马凯已顾不得多想什么,猛地跳到座椅上向场地看去。
他一下子呆住了!
陈娟倒在冰面上,一动不动。
更可怕的是,在她的头旁,一摊鲜血已经将冰面染得血红!
“不要在这里了,快跟我下去!”马凯跳下椅子,拉起普伊莎的手便向下面冲去。
事后马凯想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握着普伊莎的小手,但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普伊莎的柔软,只是觉得许许多多的冷汗将他们两人的手隔开。
隔开的不只是手心中的冷汗,还有赛场的保卫人员。
还没等马凯和普伊莎冲到冰场四周的广告牌,数十名保卫人员已经拦起了一道人墙,将观众席通往冰场的通路隔离开来。
“朱平,陈娟怎么样了!?”普伊莎再也顾不得被别人认出,大声地喊着冰场里单膝跪在陈娟身旁的朱平。
朱平只匆匆抬头看了一眼,马凯看到他眼里噙满了泪水。但朱平随即又低下了头,他不敢随便乱动陈娟的身体,只是哭泣着大声呼喊女朋友的名字。
“我马上就过去看!”一个身影匆匆跑过,对马凯和普伊莎甩下一句话。
这是孙连朋的声音,他急切地跑着,跑出十几步才发现披在身上的外衣掉了,返回身捡起外衣时又叮嘱了普伊莎一遍:“别紧张,应该没事的!”
但这个时候,谁的劝解也不会有什么效果。马凯看到普伊莎的眼泪不停地流淌下来,而那双小手也在自己的手掌里抽搐着。
“救护人员已经到位了。别看了,那样你会更紧张的。”马凯抽出一只手拍着普伊莎的肩膀。普伊莎嗯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将头埋在了马凯的怀里。
虽是不再去看那幕惨剧,但哭泣声却在马凯的怀里大声响起。
而马凯依然紧紧盯着躺在冰面上的陈娟。
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看样子完全失去了知觉。救护人员将氧气罩、颈椎保护装置给陈娟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只有在这时马凯才看到陈娟的手动了一动,但马凯并没有心宽,谁都能看出陈娟的手只是下意识地在抽搐而已。
“陈娟到底能不能脱离险境呢?”这个担心让马凯脸上布满愁云,而与此同时他的心中还升起一团迷雾。
虽然他没有看到陈娟受伤倒地的场面,但通过之前的动作马凯可以肯定,陈娟是因为动作失败造成的身体失去平衡,而后头部摔到冰面上。
可按照常理来说,像陈娟这样的运动员做三周跳、四周跳绝对没什么问题的,五周跳虽然难度极大,但失误的时候也会有自我保护,至少出于本能都会保护头部,可陈娟怎么会失误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呢?
马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不着急。在他的兜里有一个小纸袋,这个能帮他解决心中的疑惑。但现在不是时候,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陈娟的安危。当然,还有在他怀里嘤嘤抽泣的普伊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