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渡发觉,他说的话,总是会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安抚她的情?绪。
她内心不由?柔软下来,吸吸鼻子,轻声说:“所以你在夸我?工作做得?好?”
傅司予淡笑:“是这样,陈组长。”
自从她升职,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帮她庆祝,她便马不停蹄地投入进工作中。
回想起读书时代?,她做任何事总是习惯拼尽全?力,在她的身上,有他缺少?的执着和活力,所以他会对她如此着迷。
吃饭中途意外的小插曲,耽误了一些时间,陈星渡和傅司予往餐厅外走,天空又开始飘起细雨。幸亏他早有预备,带了伞下车。
傅司予撑开伞,陈星渡便在一旁挽着他的胳膊,停车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两人在雨中漫步。
陈星渡望着细雨在风里翻飞,被路灯照亮犹如金色的蝴蝶,不禁感叹:“好像电影里的画面?。”
“那就你就是电影里的女主角。”傅司予笑着说。
广场上还?有几个孩子,冒着小雨踢球,笑语欢声,童真无邪。
陈星渡忽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家里才热闹。”
傅司予原本要?伸手进裤兜里拿车钥匙,听她这么说,脚下没留神?,差点被石子绊倒。
陈星渡见他踉跄了一下,问:“你干吗?有意见吗?”
“没什?么,是我?太激动。”傅司予低声说,脸不自觉地红了。他臂弯搂着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怕她被雨淋到。
“有时间把生孩子的事提上日程。”
“……”
这回陈星渡没反驳,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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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工地已经快九点半。这地方夜晚九点过?后,路上行人很少?,再加上昨天才发生过?楼房倒塌的事件,附近居民心有余悸,这些天都不愿意出门。
陈星渡开门下车,见傅司予把车钥匙拔.出来,在座椅里抻了抻后背。她见他一路似乎坐得?不太舒服,以为是他这些天在医院值班太累了。
陈星渡说:“要?不我?自己进去吧,现在也没人看管,不会有什?么事的。”
傅司予瞧一眼?外面?满是狼藉的工地,楼体并没有完全?粉碎,而是断成两截,一部分在地面?,一部分还?插在地基里。
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有安全?隐患。
傅司予说:“没事,只是以前做手术,最近阴雨天气,脊背有些不舒服。”
陈星渡一听是他的旧伤,着急起来:“可……”
“过?一阵就好了,不碍事。”傅司予伸手揉揉她脑袋,安慰道,“走吧,去一趟你才能安心。”
每一桩由?她报导的新?闻,都必须经过?她亲眼?证实。在事情?真相未查明以前,任何人对她说的话,她都要?持三分怀疑的态度。
今天下午在私人医院,顾霭沉告诉她明平峰在施工图上动过?手脚,陈星渡自然不会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给?整件事下定论。
尽管组里的人已经进工地调查过?,并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但她必须亲自来一趟,才能说服自己。
夜晚时分,天空还?飘着细雨,工地里满地的狼藉,寂寥无人,脚踩进稀烂的泥水里,发出粘稠的水声。
这几天她报废了好几双的鞋子,再看一眼?傅司予脚上的皮鞋,同样深陷进泥水里,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陈星渡说:“我?们进去楼体里面?看看。”
工地里面?很黑。自从出事后,附近的电路被损坏,到夜晚漆黑一片,他们只能打手电筒前行。陈星渡在前面?四处观察,傅司予便在身后给?她打灯照明。
这部分楼体深扎在地基里,朝南几乎呈60°倾斜,楼体从三分之二的地方折断,头顶还?有残断的天花板,钢筋暴露在外面?,零星细雨飘落进来。
他们无法撑伞,有的地方甚至只能弯腰前行。不一会儿的工夫,陈星渡脸上满是雨水,看不清前路。
她刚要?伸手擦脸,脑袋上突然多?了一件男士的西服外套。
傅司予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头上,“披着,当心别冻感冒。”
“可是你……”陈星渡一怔,想起他身上的旧伤。
“哪有那么脆弱。”傅司予从身后搂着她,带她弯腰从前面?一处断墙过?去,防止她被钢筋划伤,“这里消防做过?巩固,但毕竟出过?工程事故,不排除会有二次坍塌的可能性。我?们要?尽快。”
四处的断壁残垣,在里面?多?待一分钟,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陈星渡点头,“好。”
陈星渡看见地上的桩基,暴露在混凝土之外。像这种高层建筑,桩基一般深达20至30米,且楼体在倒塌过?程中并没有完全?粉碎,情?况十分罕见。
明平峰是从业超过?二十年的建筑工程师,照理来说即便擅自修改钢筋配比率,也不至于犯这样致命的错误。
陈星渡蹲低身,“我?想仔细看看地基。”
傅司予把手电筒的光打向地面?,里面?钢筋裸.露,有的因为楼体倾斜而被连根拔起,有的被硬生生扯断,横截面?凹凸不平。
陈星渡微眯了眯眼?,发现几根钢筋之间有些不一样。
她指着其中一根截断的钢筋说:“你看那,中间是不是有空隙?”
傅司予对比其他混凝土里暴露出来的钢筋,有的横截面?中有蜂窝状空隙,有的没有。
他说:“同一栋楼房建筑,使?用的却不是同一批钢筋。”
陈星渡抬起头,和他对视。
昏暗光线中,两人仿佛发现些什?么。
陈星渡说:“这个钢筋我?要?带回去,可能是证据。”
她把身子蹲得?更低,试图取出地基里一截暴露在外面?的钢筋,可那钢筋在混凝土里扎得?牢固,一下子取不出来。
她费尽吃奶的力气,混凝土刚动一点,头顶忽然传来开裂的声音。
傅司予神?色一凝,下意识将她护进怀中:“小心!”
……
天花板发生坍塌,掉落下来的石灰把他们砸个正着,傅司予第一时间将她护进怀里,没让她受半点伤。
他肩膀却让掉下来的石灰砸中,连带后背衬衫被划破好大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从急诊室出来,傅司予肩膀缝了六针,当值医生还?在取笑他,早上在医院里是医生,晚上却是伤患。
按他的技术,要?不是位置不方便,他简直能自己给?自己缝针。
傅司予还?在穿衣服,他伤在右肩,单手行动不便。陈星渡赶忙从外面?进来,急得?眼?眶都红了,“怎么样?很严重吗?一共缝了几针?”
“缝了六针,不碍事,下周过?来拆线。”傅司予说。见她眼?睛红红的,知道她肯定又哭过?,想抬手给?她擦脸,但他有伤不方便。
傅司予叹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把她抱进怀里,掌心安抚小动物般拍拍她的脑袋:“不哭了,我?没事。”
“你怎么老说你没事!你明明就有事!”刚才医生在给?他做检查的时候,陈星渡透过?他破损的衬衫,看见他脊背的疤痕。是他当年做手术留下的,肯定很疼吧,可他从未对她提过?一句。
“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相信你说的话了!”陈星渡生气地说。
傅司予低头吻了吻她脸上的泪,“钢筋没带回来,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根破钢筋。”陈星渡气得?简直想跳脚,怀疑他的杏仁体不是比常人小了2%,而是12%,“傅司予,我?不想理你了!”
她气冲冲地往外走,一副真要?丢下他不管的样子。傅司予衣服没来得?及穿好,满脸无辜地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走两步回头,担心他没有跟上来。确认他还?在身后,又红着眼?睛瞪他。
傅司予站在原地,朝她张开手。
陈星渡微怔。下一秒,她不顾一切地奔向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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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星渡早起回电视台,向李崇清汇报昨晚在工地里的发现。
办公室内,李崇清沉吟片刻,道:“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背后牵扯的人就多?了。”
陈星渡说:“现在沉河总裁应该还?不知道钢筋的事情?,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李崇清翕了翕唇,还?没说话。
韩福庆从外面?闯进来,看起来急冲冲的:“老大,组长,你们看新?闻,沉河集团宣布要?和长明集团合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