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能复生么,是否有灵魂存在,这些怪异的问题曾在那段日子深深的困扰着我。
清晨从噩梦中惊醒,一身虚汗,梦中我似乎杀了人,焦虑的不知所措,醒来后发现不过是个梦而已。此时,接到了电话通报,汉沽蓟运河边某饭馆内发现一具男性死尸。
汇集同事开车赶赴现场,从外面看到这个饭馆简陋也不大,按天津称呼为狗食馆,早晨服务员来发现门虚掩着,推门进屋一看,饭馆老板倒在了血泊中,已经毙命,于是报警。进屋察看尸体,不由惊呆了,这具男性死尸小腹及下身部位被人疯狂的集中捅了几十刀,已经是血肉模糊,成马蜂窝装的血窟窿,更为诡异的是下身之物竟然被活生生的割下塞进了死者自己嘴中,除此之外身体再无其他外伤。这样残忍的遇害方式令人匪夷所思,如果说谋财而杀人,也不至于采用如此极端方式,如果是报复,也不用把那东西割下来塞被害人口内啊。这种变态杀人案,糟蹋死者尸体的很大部分属于吸毒人员或同性恋仇杀。吸毒人员在毒品的迷幻作用下,行凶时意识较为亢奋,所以可能制造出比较离奇的死亡案件,而同性恋间的仇杀属于心理扭曲,极度的对被害人的那个部位愤怒,也容易采取这种极端方式,最有名的就是后来北京发生的一起某同性恋杀人狂连续犯下的几起凶杀案,都是对死尸进行变态的报复。
这时后面赶到的同事老何也进了屋子,一看到这个倒在血泊中的死尸,便立刻认出了身份:这个人是大鹏啊,这小子以前进去过,案子是我办的,曾经组织过卖淫和非法拘禁等。被判了几年,听说出狱后干起了饭馆。老何蹲在那仔细看了下死者尸体伤口,连连称奇。他说:这样的伤害案怎么和几年前廊坊那起案子这么一样啊,我印象里廊坊有起案子,死者也是被人捅烂了下身,那东西被割下来塞进了嘴里,这死法我绝对有印象。
我拿出镊子翻看死者伤口,又探了下刺入深度,问老何,廊坊那案子的死者是不是也被一把单刃,末端有锯齿的格斗刀捅死的啊,刀大概有手掌那么长?老何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看这具尸体刀口也是类似这样的凶器造成的,不过凶手没抓到,案子一直悬着。一般来说,罪犯行凶都有一定的惯性和固定的思维模式,投毒的一贯采用投毒杀人,用刀的也总是刺杀相同的部位,甚至力度深浅都相同,用枪行凶的也偏好从某个位置打人体某个部位,好比有人喜欢站在被害人身后打后脑,有的喜欢面对受害人打胸口。而用绳索的也一贯采用相同的绳索,哪怕是捆绑也都是采用同样的绳结扣。也就是说每起案件都带有独特的个人色彩,两起雷同的伤害案有如此惊人的巧合,案情不被外人所了解的话,绝对不是能模仿出来的,所以我们决定并案处理,看看两个死者有什么关联。
在我们撤退时,报案服务员说了这样一个细节,这个老板最近一阵子有点神经失常,有时中午说梦话嚷着鬼要杀他。听了这些我们目瞪口呆,一般能预感自己死期的人多少有些精神疾病,在自己的预期内采取自尽方式结束自己,但预感到鬼魂要杀他就奇怪了。
随着深入的调查,翻阅汉沽死者大鹏的卷宗,调查的结果令人吃惊,原来廊坊那名死者竟然是个漏网的皮条客,他也曾经入股合伙与大鹏经营洗头房,组织小姐提供卖淫,不过被公安机关查获时,都由大鹏一人抗下来了。看来两起凶杀案或多或少的和那起组织卖淫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何把那起卖淫案档案拿来给我,原来大鹏和廊坊男子诱骗来十来名外地来津打工女子,对她们殴打,拍裸照,逼迫她们卖淫,并严防她们外逃非法拘禁她们,稍有不从便棍棒交加,其中对几名姿色稍好的女子,还给注射了毒品控制她们,除了限制她们的人身自由还恐吓说谁报警就打死谁。善良软弱的女孩们被淫威所慑服,不敢报警,最后还是一个良心未泯的老嫖客报的案,才抓获这个恶徒,捣毁了这个卖淫窝点。因当场抓获的只有大鹏一人,被控制的小姐也因恐惧不敢交待实情,便只能依法对大鹏进行了处理。而这个廊坊男子逍遥了法外。看来这两人罪恶滔天,死于凶残的报复了。看看能否联系到这些小姐,还能查出来些什么内幕吧。
这些被拐骗的农村女子,基本也是受害者,没留下真实有效的信息,进行了几天的心理辅导,强制戒毒一阵子便释放了,几年过去了再找到她们可谓大海捞针。经过艰苦细致的大量寻访工作,终于理出了两条线索,一个线索表明,主要经营者并不仅仅是廊坊男子和大鹏,还有一个老板,这人也参与组织卖淫活动,而这第三个人竟还是名女子。另一条线索是其中有一名卖淫女子,境遇比较凄惨,因接客感染了多种性病,器官受损以致今后不能怀孕,并因染有毒瘾,反复戒除又复吸,后来在一个深夜爬上了市内一座高层,纵身跃下。
看到这里,联系上了该女子的山东老家的当地警方,当地警方反馈的信息是该女子家中目前只有年老的父母,已无其他亲属,不过,我还是决定要去一趟山东沂水,走访一下她的老家。
在简陋的三间土屋里,我见到了女孩的父亲,了解到这个女孩还很懂事好学,在师范上了大专,毕业后回村里当了民办教师,因迟迟没有解决转正问题,在人均年收入不过千元的贫困山区无法继续过活下去,无奈就和几个姐妹到天津打工了,并且得知女孩还有一个哥哥,一直在外打工供养她上学,不过几年前死于一场车祸。好在有帮贫扶助的不定期给寄些钱。寡言的父亲脸颊被岁月和艰苦雕刻出深深的沟壑,他坚持要炖一只鸡留下我吃饭,被我坚决制止了。父亲焦急的说:没人问过我闺女,从没人问过,只有你从这么远来问她。
我表示只吃土豆才肯留下,老伯立刻去院外抱柴火,炊烟袅袅,我认真地看着老婶子切着土豆,一刀一刀的切着。恍惚地看着柴火燃烧的火苗,忽然那个夜晚作的噩梦涌现出来,我正是狂怒着用刀子一刀一刀的捅着一个人,那个人浑身鲜血横流,而我却迈不动腿,也喊不出话来。一个战栗,我回过神来,我随口问问老伯,有你儿子的相册么,我看下好吧。拿到相册,其中一幅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一个穿迷彩服的小伙子,坐在床头削苹果,用来削苹果的正是一把单刃格斗刀!没错,刀柄前还有锯齿。震惊过后又是心悸。我问老伯,您儿子真是几年前死于车祸么?回答是肯定的,尸体都领回来埋村头了。
转天立刻联系县公安,询问老汉的儿子确切死因,回复是,一辆长途客车在一个拐弯处爆胎翻车滚入山下,并且漏油发生了爆燃,当场烧死十几名闷在车里的乘客,其中有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携带着烧的残缺的钱包,幸运的钱包被及时扑灭火而得以保存下来,凭借残缺钱包里的一个身份证辨识出了身份,正是他儿子,并且当地交警也给我出示了事故调查报告,里面也确认了死者体型,腕子上的烧损的手表,都符合他儿子,并且这具尸体只有他家认领,没有争议。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细节,照片中烧焦的尸体手表是带在右手腕上,似乎只有左撇子习惯带在右手上避免干活磕碰手表。而老人家照片中男子却是用右手削苹果。又联想到匿名的好心扶助者给寄钱。同时当地警方也交给我那残缺的钱包内夹的一个奇特的卡片,卡片能依稀辨认出画了三个小人,小人脑袋分别用红笔划了个叉。三个诡异的小人仿佛是个可怕的诅咒,令我迷惑,如果他真的早已车祸身亡,那到底是鬼混游荡人间犯案,还是另有隐情。
回到天津立刻按那条线索寻找也曾经共同经营洗头房的女子,我们预感她的处境不妙。但得到消息还是迟了,接到了报警,大毕庄某民宅发生了劫持人质事件,赶到现场独立的小二楼,远处通过望远镜观测二楼室内情况,正是那个女孩的哥哥,正持把刀劫持了一个孕妇,报警人称他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尾随这个孕妇进了她家,于是立刻召集村民围住这楼要抓小偷,结果这个小偷把门反锁上,押着孕妇上了二楼。
警方已经包围了小楼,我嘱咐身边的狙击手,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开枪,我有把握说服他。我跑到对面楼顶用喇叭喊话,问他是那个女孩的哥哥么,该男子沉默了会回答是。我告诫他千万不要伤害那个孕妇,那个孕妇犯过的罪由我们来惩处,不要再做傻事。你父亲也让我转告你希望你平安回去,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男子暴怒着冲窗外喊着:给她一次机会,谁给我妹妹一次机会!她才19岁啊,就是他们三个人害死了她,给她打毒针,到天津看到妹妹时她才60斤,瘦得我都认不出来了。我告诉她我去买点菜,马上就回来,谁知刚离开,她就爬上了楼顶……男子呜吟着。
男子声嘶力竭的叫着,刀架在孕妇脖子上,让她跪下来,让她承认自己有罪,孕妇已经脸色煞白,低声抽泣着,不知道是忏悔还是恐惧。男子挥动着刀喊着,今天我要审判。罪犯情绪失控了,刻不容缓,我冲后做个暗示,狙击手立刻准备射击,楼下门口的特警已经准备破门而入了。这时听到楼内一阵脚步声,我立刻示意停止行动。看到孕妇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楼下跑去,嘴里喊着,快跑,要爆炸了,同时也看到冒出一小缕青烟,我立刻趴下,门口的特警立刻撞开门拉起孕妇紧急疏散开,众人跑出十几米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全部卧倒在地,回头看去,二楼窗户全部震飞,一股黑烟冒出,空气中弥漫着猩红的血雾,火舌从窗口舔出。
哥哥最终在二楼引爆了身上携带的炸药身亡了,留下了一屋子的血沫碎肉,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放过了孕妇,也放弃了逃生,选择了这样的不归路,他的最后人生日子里,充斥了浓烈的仇恨,用极端的方式摧残死迫害他妹妹的罪恶之徒,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了审判。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结局。
后来查明,哥哥去天津找过妹妹,发现妹妹刚被释放,并染上毒瘾,妹妹告诉了她在天津的遭遇,哥哥见到心爱的妹妹变成这样,被可怕的怒怨充斥着,最先查到了侥幸逃避制裁了廊坊男子,实施了报复。因为自己一系列的复仇计划,就此和家切断了音讯,那具客车上被认错的烧焦尸体只是一名流窜扒手,而哥哥睡过了站,中途匆忙下了车,却没发觉口袋中的钱包被盗,手表也遗忘在客车床铺的枕头边。这样家里误以为他已经死亡。后哥哥了解到家中认领了一具尸体,便继续隐瞒,以陌生人给家里寄钱,便于他最终做个了断。其后又耐心等待汉沽的大鹏出狱,并找到最后那名女子。诅咒与恩怨在爆炸声中得到了最后宣泄与释放,至于饭馆老板声称看到的鬼魂是否指他就不得而知了。
绝望的妹妹,像断线的风筝,殒落在这个寻梦的异乡城市里,她的学生也许在等待,等待着老师何时能再回到家乡,继续教那没上完的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