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一阵摔打的声音,紧接着,母亲尖叫起来,“别摔,别摔了,求求你们。”
瓷器破碎的声音,实木倒在地上厚重的响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年轻男子的辱骂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
“妈?妈!到底怎么了?”黎初一颗心提了起来。
家里一定是出事了。
这么晚了,家里的小卖部也早都打烊了,根本不会有年轻男子到家里来,更何况这些人来者不善,摔东西辱骂人,分明就是不学好的混混。
父母一向老实本分,怎么会招惹上混混。
手机里声音不断,那些人骂得也越来越难听。
母亲的哭声撕心裂肺,黎初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回家将那群混混赶出去。
冯玉蓉给黎初打电话,是想让黎初在洛城好好生活,不要回来,哪成想电话刚打通,那群人又追上了门,进来就是一通乱砸,他们个个手里都有武器,冯玉蓉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哭喊着叫他们停手。
可是他们根本不会听她的话。
冯玉蓉心里再害怕,也惦记着女儿,她抹了眼泪,郑重地嘱咐:“初初,你在洛城好好的,不要回来,这里的事有我和你爸解决!”
冯玉蓉的话让黎初更是不放心。
黎耀祥腿上有旧疾,走路都不利索,他哪里是年轻力壮的混混的对手。
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父母也只能依靠她,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不在。
母亲已经挂断了电话,她现在就算再打回去,母亲也肯定不会接。
黎初身体向前微倾,语气急切:“师傅,麻烦送我去车站。”
洛城有直达文德镇的大巴车,车程大约三个小时,最晚的一班车发车时间是晚上十点,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黎初坐惯了大巴车,三个小时的路程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只是她心里惦记着父母,怎么都无法安心。
凌晨一点多,大巴车总算是到了地方。
车站距离她家还有四五公里,路程不算远,可是小镇上连出租车都没有,只能跟人拼一辆私家车。
这么晚了,黎初又是一个人,实在不安全,但是她心里着急,顾不得太多,便问了个司机是否顺路,对方一口答应下来。
车上除她以外,还有个带着年幼孩子的女人,黎初也安心不少。
车子行驶到一半,黎初突然发觉司机改了道路,“师傅,您是不是开错路了。”
“没有没有,这是条近道。”司机摆了摆手说道。
道路两旁越来越荒芜,黎初总觉得不对劲。
车上年幼的孩子哭闹起来,女人说着一口乡音,边哄着孩子边说道:“师傅,这路好像是去云莲山的。”
师傅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的两人女人,眼里放光,一句话都没说。
黎初敏锐地意识到,司机有问题。
黎初提着心,脑子迅速思考,编了个谎话,“师傅,你快停车,这孩子好像要上厕所,麻烦你在路边停一下吧。”
这车看起来很新,应该刚上路没多久,司机肯定是极为爱护的,绝对不会忍受孩子在车上方便。
带着孩子的女人看向黎初,眼里满是茫然,黎初给她使了个眼色,女人聪明地附和道:“对,师傅麻烦你路边停一下,我家孩子就要忍不住了。”
司机连忙在路边停下,嘴里骂骂咧咧:“快下去,别脏了我的新车。”
黎初打开车门,下了车,她帮着女人把孩子抱下了车,“姐姐,这边太黑了,我帮你打灯。”
女人飞快地看了一眼司机,忙点头,“谢谢你。”
司机息了火,催促道:“你们快点,我这还有急事。”
黎初带着女人往树林里面走去,一开始步伐缓慢,等距离远了之后,她们越走越快。
慌乱之中,黎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不小心按了紧急联系人的通话按钮。16
傅屿迟正和时瀛在桐岭路的私人酒馆喝酒。
他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时瀛进来没多久,见傅屿迟脸色不好,便开口缓和气氛:“未婚夫都被你撤职了,前程全攥在你手里,用不了多久她肯定会向你低头,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傅屿迟脸色更黑了几分。
时瀛讪笑一生,拿了个新酒杯给自己倒酒。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时瀛好奇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黎初两个字。
“说曹操曹操到,喏,你那位打来的。”时瀛朝傅屿迟挤了一下眼,笑着调侃道。
傅屿迟手一顿,给了时瀛一个凌厉的眼神,逼迫他闭上嘴巴。
他身体前倾,修长的手指触即机身,手背轻轻一转,手机便拿在了手里。
深邃的眸子落在屏幕上,仿佛要将那两个字刻进心里。
电话接通后,低沉清冽的嗓音飘散在黑夜之中,“有事?”
黎初攥着手机,手电筒的灯光微弱,可见度只有面前的两三米,树林里杂草丛生,尖锐的石子和散落的树枝,让路更加难走。
她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一心想着远离马路上停着的那辆车。
她不确信司机会不会追上来,只能加快脚步。
身后的女人带着孩子,根本走不快,黎初转过身,把自己的手机给女人,半蹲下身子将孩子抱了起来,“咱们得快点走,司机可能很快就会追上来。”
女人接过手机,吓得声音都弱了,“妹子,那是不是个人贩子?”
“不知道。”
即便不是人贩子,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妹子,我认识路,咱们往南边走,走个两三公里就能到街上了。”
昏暗的夜色之中,黎初点点头,按照女人指的方向走去。
……
黎初和女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傅屿迟的耳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用了狠力,死死攥住手机。
眼睛渐渐泛红,颜色越来越深,直至变成赤色,宛如开在修罗地狱中的曼陀罗,丝丝寒意从眼神里渗出,周身凛起一股狠戾的气势。
“时瀛,帮我查一下她的位置。”傅屿迟的语气冷硬,叫人无法拒绝。
时瀛看他突然变了脸色,也没有细细追问,直接打了个电话叫人立刻去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边就把定位发了过来。
傅屿迟起身穿上西装,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扔给时瀛,“没喝酒吧,你来开车。”
时瀛:“……”
他怎么感觉自己就跟冤大头似的,不仅要陪喝酒,还要兼带着给傅屿迟做司机。
两人上了车,时瀛刚要系安全带,就听见傅屿迟的声音。
“她的位置在文德镇以南两公里左右,请立刻出警。”
时瀛愣了愣,系上安全带,“你叫警察了?怎么回事?”
傅屿迟的眸子泛着冷意,在黑夜里宛如一汪深不见的潭水,“她出事了。”
时瀛听出了傅屿迟言语中极力的隐忍,仿佛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踩下油门,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极速前行。
时瀛想劝告傅屿迟不该这样关心黎初,毕竟她已经订婚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傅屿迟也不会听进去。
黎初抱着孩子,跟着女人的脚步,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一排排的房屋了。
到了街上,明亮的灯光驱散了她身上的寒冷,她把孩子交到女人手里,拿回了手机。
“妹子,今天真是多谢你,要不你聪慧,我跟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女人一口浓重的乡音,真心诚意地感谢黎初,一双沧桑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黎初温婉一笑,“不用谢,没事就好,快带孩子回去吧。”
那孩子轻撤了一下黎初的裙角,奶声奶气道:“仙女姐姐,你身上好香。”
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对危险没有一点感知,只是被黎初抱了一路,心里喜欢这个又香又软的姐姐,想多亲近她。
黎初蹲下身体,和小姑娘平视,她解下包上的小兔子玩偶,送给了小姑娘,“这个给你,希望你健康平安。”
小姑娘拿了玩偶,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像是花园里开得最美的向日葵,她把玩偶放到胸前,一幅宝贝得不行的模样,“谢谢仙女姐姐。”
女人再三致谢后,才带着孩子离开。
黎初也转身朝家里走去。
她家在文德中学边上,一个二层小楼,一楼是小卖部,二楼则是他们一家人居住的地方。
走了十来分钟,到了家门口,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路上紧绷着的神经松散了下来。
敲了几下门不见回应,黎初以为父母是害怕那群混混去而复返,不敢来开门,便又喊道:“爸妈,是我。”
话音刚落,门内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母亲没有血色的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黎初没忍住落了泪,“妈。”
冯玉蓉看见女儿披星戴月赶回来,当即也红了眼眶。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后,冯玉蓉道:“你这孩子,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外头有多危险,镇子上有好几个女孩失踪,至今没找到人。你要是出了事,叫我跟你爸怎么活?”
冯玉蓉是又气又担心。
女儿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人肉,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黎初不想让母亲担心,一字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她只问道:“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会到家里来打砸。”
镇子里治安算不上多好,但一般的混混也不敢冲到人家里来砸东西,除非是事出有因。
冯玉蓉撇过脸,眉头不展,不愿意说。
黎初心里更急,“妈,难道要一直瞒着我吗?”
冯玉蓉瞥过脸,不敢正视黎初,缓缓道:“你爸这人老实,叫人给骗去做担保,那人跑了,他们就来找你爸要钱,整整五百万,我们家可怎么拿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我这么勤奋,求点营养液不过分吧(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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