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工作是要晚上上班的?
醉意未消的方矣直到进了家门还在琢磨这件事儿。
作为一个不纯洁的成年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可以张口就来,但作为一个大学辅导员,他不愿意用那种想法去揣测自己学校的学生。
哪怕,他在意外之下,跟那个学生睡过。
哪怕,那个学生有意无意跟他提起过自己“行情很好”。
方矣大衣都没脱就倒在了沙发上,这小公寓供暖还不错,他没一会儿就热乎乎的睡着了。
搬过来一周,方矣对这房子还挺满意,不大,一居室,卧室有点儿小,但客厅很宽敞。搬来的时候客厅没有沙发,他平时喜欢躺在沙发上玩游戏或者看书,索性去家居城买了个沙发回来,很软,很舒服。
但沙发毕竟不是床,睡到半夜,方矣一个翻身,掉到了地板上。
因为是地热,睡地板虽然硬了点,但更暖和了,方矣是真喝多了,都没起来,躺地上继续睡,结果就是,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疼,嗓子发炎,难受到怀疑自己昨晚中邪了。
方矣不舒服,洗了个澡又缩回了被窝,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拿过手机玩消消乐。
他平时就两个兴趣爱好,一个是看书,一个是玩消消乐,这俩兴趣爱好都是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这消消乐一共2700多关,这两天方矣卡在2345关过不去了,越玩越焦虑。
正焦虑着呢,崔一建来电话了。
“醒了?”
“有话快曰。”急着玩游戏呢。
崔一建说:“后天姑娘生日,陪我去给她选个生日礼物啊?”
“这事儿你找我?”方矣哑着嗓子说,“我哪儿知道姑娘喜欢什么。”
崔一建一听他这声儿,觉得不对,关怀地问:“你嗓子怎么了?含了一口沙子啊?”
“……昨晚睡的地板,有点儿上火,发炎了。”
“哟,这是咱们散了之后你又约去了?”崔一建狗嘴吐不出象牙,“滚地板挺爽的吧?”
“少放屁了,我自己在家,约个鬼啊。”
崔一建笑了,不逗他了:“行行行,我不放屁了,我就听你这动静就跟叫chuang叫哑了似的。”
“再见吧您。”方矣懒得听他放屁,准备挂电话。
“哎,别啊!”崔一建问他,“去不去啊?”
“不去,”方矣十分坚定,“难受着呢,逛街这事儿别找我,你不那么多红颜红粉知己呢么,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强,我今天病了,别来吵我,你我二人有缘再见吧。”
说完,方矣十分冷酷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他就饿了,躺在床上,回忆着家里冰箱有什么。
答案是——空气。
他自己本来就不会做什么,搬来之后基本上都是在学校吃,冰箱就只放了几瓶饮料跟酒。
下楼去买是不可能的,方矣难受得觉得自己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他缩在被窝里打开了外卖软件,翻了半个小时才犹犹豫豫地下了单。
人生有无数个难熬的时刻,等外卖算是其中之一。
从下单的一刻开始,方矣就别的事儿没干,一直盯着配送消息看。
商家已接单。
商家准备货品中。
外卖小哥距离商家xxx米。
外卖小哥到店取货中。
从取货开始,方矣就挣扎着从被窝里面出来了,晃晃荡荡去了客厅,趴在沙发上继续等外卖。
他是真饿了,昨晚喝到吐,今天一上午什么都没吃,不饿就怪了。
眼睛看着外卖小哥的行程路线,耳朵听着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简直就是一场奇妙的“视听盛宴”。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门铃声。
“来了!”
方矣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去门口,打开了门。
那一瞬间,方矣想起了自己非主流时期的QQ签名:四目相对,你在笑,我心里却流着泪。
那时候的方矣整天跟着大家玩忧郁,恋爱都没谈过一次,那QQ签名天天搞得好像自己在失恋。
如今回忆起来能让他羞愧致死,但此时此刻,他看着手提外卖的外卖小哥时,十几年前的QQ签名还真再现了。
门外,荀理穿着一身外卖员的衣服拎着飘着香气的餐盒在惊喜的看着他,门内,方矣光着脚穿着睡衣一脸呆滞以为自己还没有醒酒。
“这么巧?”荀理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送个餐,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方矣打量了他一下:“你干嘛呢?”
“送餐啊。”荀理把手里的餐盒递给方矣,“老师,你姓方啊。”
“与你无关。”方矣冷着脸接过餐盒,说着就要关门。
“等一下!”荀理一把挡住门,笑嘻嘻地说,“方老师,生病了记得吃药,你嗓子很哑,还有,记得给我个五星好评哦!”
五星好评是不可能有的,方矣连确认收货都懒得点。
方矣吃饭的时候满脑子乱糟糟的事儿,所有这些“乱糟糟”都跟荀理有关。
这小子到底每天都在闹什么?
深更半夜不好好在学校睡觉,不知道偷跑去哪儿。
周末不好好在学校复习,到处送外卖。
方矣开始对荀理好奇起来,这究竟是个何等的妙人,竟然全身都是谜,而方矣,最喜欢解谜游戏了。
周末两天,方矣吃了两天的外卖,但是除了周六中午的那一餐,之后来送餐的都不是荀理。
方矣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因为开门时看到外面站着的是陌生人,他竟然会有点儿遗憾。
周一一早,方矣比李老师还早,他七点四十就站在了教室的门口。
十一月底了,到了最后的教学周,下周开始学生自行复习,选修课开始考试,十二月中旬正式进入考试月。
方矣一个个数着人头确认来上课的人数,手里掐着花名册,把他们系的学生已经认得七七八八。
快八点的时候,人都到齐了,他转身准备回办公室,还没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飞似的往楼上跑,方矣站住脚带着笑意看着那小子“飞”上楼,然后就听见了上课的铃声。
他觉得自己挺坏的,荀理上课迟到了,他竟然在这儿幸灾乐祸。
笑够了,热闹看够了,方矣回了办公室。
“今年雪挺大啊。”
方矣进办公室的时候李老师正端着茶水站在窗户边,他这才注意到又下雪了,而且比周五晚上下得更大。
他放下手里的花名册,走过去,看着窗外,小时候总喜欢说“鹅毛大雪”,现在看来还真是形象,雪花一簇一簇的往下掉,落在所有没有遮挡的地方,学校里种着的那些松树早上还是校园仅有的绿意,这会儿也都被白雪盖住了。
方矣突然想起荀理,他觉得应该跟那家伙谈谈,都期末了,天气也不好,外卖就别送了。
说来也是真巧,方矣犹豫一天也没给荀理打电话,晚上回家叫宵夜的外卖,竟然是荀理送来的。
那人还是穿着那身外送服,因为外面在下大雪,进楼之后,原本落在身上的雪化了,肩膀的地方被晕湿了一片,而这小子的脸也冻得通红,把外卖递给方矣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冰冰凉凉的。
“谢谢方老师又点我的绿头牌。”荀理依旧没个正形,把餐递给他,笑得眼睛亮亮的。
方矣一点儿都不否认这小子长得帅,要不他也不可能跟他一夜情。
他也不否认自己不喜欢前阵子被这家伙缠着,可是大概因为荀理是自己学校的学生,所以对这小子总有一种为人师的责任感。
“你大晚上怎么还不回去?”方矣拿出了老师的架势质问他。
荀理还是那副笑模样:“这不是还没到关寝的时间么,等会儿就回去了。”
方矣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干咳了一声,说:“你们学院辅导员知道你在外面干这个吗?马上期末了,你像点样子,钱什么时候不能赚?再说了,家里也不差你这点儿钱吧?别让大人操心。”
荀理站在门外看着他笑:“大人?方老师,你说你操心我?”
“……我是说你父母。”方矣瞪了他一眼准备关门,“随便你吧,反正你也不是我学生,我管你那么多干嘛。”
方矣关了门,站在门口,寻思了一会儿,给外卖骑手打了个五星好评。
门外,荀理还没走,敲了敲门说:“谢谢方老师的五星好评,我谨遵您的教诲,会好好学习的!”
方矣听见荀理离开的声音,拎着烧烤去了厨房。
他从袋子里抽出一串五花肉卷金针菇,站在窗边看向楼下。
外面雪还在下,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了,路上的积雪很厚,走路、行车都很不方便。
他看见荀理走出楼门,快步往小区大门口跑。
他们这是封闭式小区,小区内禁止一切车辆通行,外卖员的电动车进不来,大都停在小区大门口。
方矣吃着肉,看着荀理踩着雪往外跑,明明家里很暖和,却莫名觉得冷。
他转身回了客厅,拿起手机,找出荀理的手机号码,犹豫片刻,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方矣说:晚上早点回去,雪天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