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荀理多懂事儿啊,让叫叔叔就叫叔叔。

“晚安,方叔叔。”

他这回叫得方矣不是浑身发酥了,是堵得慌了。

这称呼实在显老。

但方矣没心思跟他继续扯皮了,丧着脸进屋睡觉了。

这一晚上方矣睡得挺不安稳的,毕竟客厅还躺着一个人呢,倒不是担心那小子顺手牵羊,毕竟方矣家里最值钱的就他这个人,顺不走,但他就是惦记着,不放心。

三点多,方矣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外面又开始下大雪,心说今年这是要干嘛,大雪封城了快。

他出了卧室,借着去厕所的工夫看了一眼客厅沙发上的人,发现那小子竟然睡到了地上去,也不知道是自己主动的还是掉下去的。

如果是掉下去的,方矣觉得明天应该押着他去给楼下住户道个歉。

地上的人睡得挺不舒服的,这是方矣自己在黑暗中分析出来的,他回屋摸了个枕头出来,抬起荀理的脑袋给塞到了下面。

都这么折腾了,荀理还没醒,方矣觉得他是猪。

把没良心的学生“伺候”舒服了,方矣毫无睡意了。

他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玩到五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闹钟七点就响了。

没睡够的方矣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起床气大得不是开玩笑的,他黑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走出房间,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看着站在马桶前的人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崩溃地喊了一句:“操啊!”

一大早就看到了不该看的,方矣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方叔叔,请不要对着我们晚辈说脏话。”荀理显然忘了方矣之前给他的提醒,把起床气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出了厕所就开始瞎撩,“我会没办法茁壮成长的。”

“那就别长了。”方矣依旧丧着一张脸,进了厕所。

荀理看出他气压低,不敢烦他了,大型犬似的靠在洗手间外面的墙上等着他方叔叔出来。

方矣在里面折腾了好长时间,上厕所、洗澡,磨蹭到七点半才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卧槽。”

“方叔叔,您早上爆粗口的频率真的很高。”

洗完澡方矣的起床气被冲刷得差不多了,但没睡醒的人神经很敏感脆弱,一开门门口站着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说了脏话。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方矣头都大了。

“不是你让的吗?”

“现在后悔了。”浑身还冒着热气儿的方矣拿着毛巾使劲儿搓头发,“还是叫哥吧。”

“不合适吧,不礼貌。”荀理进了洗手间,准备洗脸,他倒是不好意思在人家家里洗澡,“毕竟你比我大那么多呢。”

“多个头,”方矣拿着手机嘟囔,“七八岁,了不起啊?”

荀理愣了一下,从洗手间探出头来:“七八岁?你不是男人四十一枝花了吗?”

方矣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不吱声了,准备叫个外卖。

昨晚太累,他打算早上不去查课了,反正自己现在还没正式带学生,系里什么事儿都没有,偶尔偷个懒无所谓。

看吧,成年人就是这么会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洗漱完出来的荀理看见方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毛巾就那么搭在脖子上,头发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他走过去,拿起毛巾就给人擦头发,顺口问:“干嘛呢?”

方矣扯回毛巾:“虽然知道你想对老师尽孝道,但我还是自己来吧。”

荀理笑了,没反驳,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叫外卖啊?”

“饿了。”

“别叫外卖了,我给你做吧。”

方矣看了他一眼:“厨神?”

“不至于,”荀理说,“也就特级厨师的标准。”

方矣一声冷笑:“行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几分钟之后荀理明白方矣为什么肯让他做了,因为这个破家什么食材都没有。

“你平时都不在家吃饭?”

方矣躺在了沙发上:“我要是会做饭,怎么还能让你知道我的底细呢?”

也是,如果方矣是个勤于下厨的人,外卖小哥荀同学也不会那么快知道他住哪儿。

方矣翻了半天的手机也没找到一个入得了他眼的早餐,脾气上来了,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换衣服准备去学校食堂寻觅一下。

“你走不走?”方矣问。

“不想走。”荀理说得理直气壮。

方矣被他气笑了:“行啊年轻人,如此大放厥词,不怕我把你扔下去?”

荀理走过去,突然把他拉进了洗手间。

“……你是个瘸的。”方矣盯着他,“我还练过跆拳道。”

荀理:“嗯,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想对我来强的,你怕是打错了算盘。”

就在方矣准备动手替天行道的时候,看见荀理插上了吹风机的电源。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看你要出门,给你吹吹头发,”荀理笑得贱兮兮的,“方叔叔,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那么龌龊呢?我很委屈啊!”

方矣的火气上头了,但还没等发作,荀理已经开始给他吹起了头发。

长这么大,眼看着要三十了,除了理发师,再没人给方矣吹过头发,他有手有脚的,这事儿自己能做,犯不着找别人。

荀理给他吹头发的时候,手法笨拙得跟Tony老师没法比,可不知道为什么,方矣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享受。

昨晚的酒,酒劲儿似乎还没过。

方矣是这么自我安慰的。

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八点半,方矣一走出楼门就打了个喷嚏。

“多喝热水。”荀理说,“别感冒,我会心疼。”

“闭上你的嘴。”方矣琢磨着,都这个时间了,应该不会有人看见他俩走在一起。

荀理双手揣兜,背着他的双肩书包,大个子乖乖地跟在方矣身边,还真有点儿像小野兽跟他的驯兽师。

荀理突然说:“方叔叔,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再管我叫方叔叔我就打得你妈不认。”

“我.……”

“还有,”方矣说,“不当问。”

他说不当问,但荀理要是不问,就不是荀理了。

“方老师,恕我直言啊,我觉得我挺帅的了,咱俩挺般配的,你却看不上眼,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

方矣斜眼看看他:“你什么眼神儿?怎么看出咱们俩般配的?”

荀理就笑,不搭他的话茬,自己说自己的。

“难不成你是想要那种每天从五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家里有两亿个漂亮女仆那种?”

方矣笑了:“你家有吗?”

“没有。”

“那你说这些干嘛?”方矣笑着瞥了他一眼,“少胡思乱想,回学校好好复习。”

两人走到了小区门口,方矣说:“你先走,我去买杯咖啡。”

“一起去呗。”荀理悟性不行,完全没领会到方老师的意图。

方矣踢了他一脚:“少废话,走你!”

荀理被踢了不怒反笑,回身冲着方矣摆了摆手:“那方叔叔,回见!”

又被叫了叔叔的方矣翻了个白眼,进了咖啡店,点单的时候不自觉地从店里的窗户看出去,看到依旧有点儿瘸的荀理慢慢悠悠地往小门走。

荀理挺帅的。

方矣觉得他们俩站一起看着也确实挺般配的。

但身份问题,不行就是不行。

“先生,请问您要什么?”

方矣可算回过了神,点了杯热拿铁。

“等一下。”方矣说,“两杯,谢谢。”

买完咖啡的方矣去了食堂,在距离自己“八百丈”远的地方放下一杯,然后给荀理发了条信息:二食堂二楼东北角,桌子上有杯热拿铁,爱要不要,不要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