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矣载着荀理到浪Bar的时候刚好看见赵乐蹲在外面抽烟,两人在路边停了车, 荀理开了车窗, 朝着那边抽烟的人吹了个口哨。
赵乐抬眼看看他, 丧着一张脸。
荀理问:“干嘛呢?你哥呢?”
赵乐没好气儿地说:“不知道!”
“这是闹别扭了?”方矣拍拍他, “咱俩先找停车位, 有什么话等会儿说。”
荀理关上了车窗,嘀咕:“估计是因为酒吧的事儿。”
他说:“赵乐跟着浪哥挺多年了,好像这酒吧刚开的时候就在这儿了,他哥都是后来的。”
“那估计感情挺深的,要换主了肯定舍不得。”方矣说,“不过张浪走了,他们想继续在这儿工作的话,也行吧?”
“我觉得够呛, ”荀理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还在门口蹲着的人说,“他这人看着咋咋呼呼挺能闹的, 但其实心理防线高着呢, 我记得去年他丢了一个带了好多年的钥匙扣,急得不行,他哥后来又给他买了一个差不多的他都不要,说没了就没了, 换了新的就算长得像也不是原来那个了。”
“挺轴啊。”
“是呗。”
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方矣跟荀理把车上的东西都放到了后备箱,然后溜溜达达地往酒吧走。
“不过话说回来,张浪这人挺狠啊, ”方矣说,“能为了一小男孩连自己的家业都不要了,跟着去外地,挺有魄力的。”
荀理笑了:“哎,这事儿要是换你,你怎么做?”
“我管你?”方矣一声冷笑,“你爱飞哪儿飞哪儿去,我不跟着,我也不管,想回来自然会回来,不想回来的话,我跟着也没用。”
荀理笑着把胳膊搭在了方矣肩膀上:“我就算飞得再高再远,那也是被你牵着线的风筝,你一声令下,我立刻滚回你身边。”
“你就会说好听的。”
两人拐个弯再没几步就是酒吧,一转过来就看见赵科跟赵乐在门口说话,赵乐像是在闹脾气的小孩儿,臭着一张脸,他哥要拉他,他给甩开,接着就被搂在了怀里。
“哥,我也想要抱抱。”荀理冲着方矣耍赖。
“抱你个头。”方矣看着那兄弟俩,心说,这兄弟俩长得真是没一点儿像的,要不是荀理告诉他这俩人真是亲兄弟,怎么都看不出来是一家的。
“怎么了这是?”他们俩过去,荀理笑着开玩笑说,“大哥你欺负我们乐乐了?”
赵科无奈地揉揉赵乐的头发:“我哪儿敢欺负他,他因为酒吧兑出去的事儿生闷气呢。”
荀理戳了戳赵乐的肩膀:“行了你,最后一天了,别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儿啊,等会儿你跳舞不?今天我给你献花。”
“谁稀罕你给献花,”赵乐从他哥怀里出来说,“我就是看那个戴思琪闹眼睛,要不是他,浪哥至于么!”
“这话说得不好听啊,人家浪哥是追求幸福去了,你得祝福人家。”赵科给他弟捋顺了一下头发,“思琪也没怎么你,你别跟人家甩脸色。”
赵乐撇撇嘴:“就是烦。”
荀理笑笑,不管他了,拉着方矣的手往里面走。
方矣说:“赵乐就是小孩子心性啊。”
“被他哥宠坏了。”荀理说,“你也宠宠我呗,我也想当小孩儿。”
“我还不够宠你吗?”方矣瞪了他一眼说,“你给我见好就收,对你我已经够意思了。”
他们俩进去的时候看见戴思琪跟张浪站在吧台附近说话,荀理搂着方矣的脖子过去和人打招呼,笑着跟戴思琪说:“行啊你,成功上位啊!”
戴思琪看着张浪一笑,全然没有了上次方矣看见他时那种隐忍别扭的感觉。
“今天晚上你们随便玩,”张浪说,“但是明天早上得留下帮我收拾。”
“放心吧,只要明天早上我还清醒,肯定乖乖干活!”荀理放出了话,然后带着方矣去找酒喝了。
浪Bar开了五六年,最开始的时候张浪也是从别人那里接手来的,那会儿前任老板经营不善,快开不下去了,张浪接手后重新装修改了名字又做成了gay吧,一年不到就打出了名号,那时候方矣不在国内,所以不知道,但上次他来过之后跟老肖聊天的时候提起,老肖表示听说过这家酒吧。
自己一手做起来的店,生意也始终红火,方矣确实挺佩服张浪的,能因为一个小男孩放弃自己这么好又这么稳定的生活,是个有勇气有魄力的人。
他看着荀理换了衣服进去调酒,突然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做是他,有没有这个胆量去迎接和放弃?
“想什么呢?”荀理亲手给方矣调了杯酒,“这杯一千块,您是R偿还是R偿?”
方矣笑着瞪了他一眼:“臭流氓!”
荀理趴在吧台上笑着看他:“对啊,一看见你就想耍流氓。”
“知道我长得帅,但是麻烦你擦擦口水,”方矣抿了口酒,“嗯,还不错。”
“可惜咯,”荀理说,“以后你喝不到了。”
是挺可惜的,虽然荀理会调的酒不多,但方矣喝过的都还不错。
“以后你可以去老肖的酒吧玩,”方矣说,“他去年年底招了个调酒师,说是会调一百零八种酒,你去跟人家学学,出师了估计身价会大涨。”
“行啊,到时候把你关家里天天喝酒,喝醉了我就能对你为所欲为了。”
“年轻人要点儿脸。”
俩人正在这儿斗嘴,张浪过来了。
“浪哥心情不错啊,”荀理笑着看他,“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还好,”张浪问方矣,“怎么好久没见你来了?”
其实方矣也不过就之前来了一次而已,但张浪这人与人相处的时候无论是笑容还是语气都拿捏得非常好,加上人长得好气质佳,怎么聊天都舒服。
方矣说:“这阵子忙,本来想着过段时间拉着荀理过来玩,没想到你们要走了。”
张浪笑了:“是挺突然的,完全是计划外。”
荀理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聊天,结果今晚客人多,戴思琪自己调酒忙不过来,赵乐还在外面发脾气,只能荀理硬着头皮上了。
见荀理被叫走,张浪说:“去那边坐下聊?”
“好啊。”
张浪带着方矣去了很里面的卡座,又叫人送了酒过来。
方矣说:“刚刚我还在跟荀理说,挺佩服你的,这么好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
“生意么,什么时候都能做,店在哪儿都能开,但是人一旦错过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下一个喜欢的了。”张浪端着酒,笑着看方矣,“你说是吧?”
这话让方矣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笑着跟对方轻轻碰杯,喝了一口酒。
“我记得之前你过生日的时候那孩子还说自己不打算考大学,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归校园了。”方矣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气氛,那会儿他吃瓜吃得很开心来着。
“思琪挺有自己想法的,也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他当初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完全是因为跟父母闹别扭。”张浪说,“小孩子赌气。”
方矣笑笑,点了点头。
这对儿情侣的故事看起来还挺值得挖掘,但方矣没有窥探人家隐私的习惯,问多了没劲。
“你呢?”张浪笑着看他,“你跟荀理相处得还不错?”
“我们俩啊……”方矣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定义两人现在的关系,其实除了方矣迟迟不肯给荀理一个“名分”外,两人跟恋人没什么分别,“瞎胡闹吧。”
张浪摇摇头:“不像。”
“不像?”
“你不像是会瞎胡闹的人,”张浪说,“是觉得不踏实吧?”
方矣看了一眼张浪,心说不亏是开酒吧的,阅人无数,看人很准啊。
“毕竟差了七岁。”方矣说,“年龄啊,经历啊,都差距太大。”
“我懂,”张浪说,“有时候我一想到思琪出生的时候我都十岁了,就觉得自己好像在拐骗小孩儿。”
他说完,两人都笑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跟你想得一样,觉得他太小,不成熟,他越是往前,我就越是后退。”张浪说,“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没法再退了,因为舍不得。”
方矣喝着酒,目光投向远处的吧台。
偶尔有人从中间走过,会挡住他的视线,但他知道,荀理一直都在那里。
“有阵子我为了躲他甚至去了寺庙,跟着大师傅吃斋念佛半个多月,”张浪自嘲似的一笑说,“后来他跑去寺庙找我,坐在那儿就开始哭,哭得大师傅都看不下去了。”
方矣也笑了,他看着戴思琪那小男孩挺酷的,没想到竟然会哭。
“我去找大师傅解惑,师傅说,人活一世,怎么走,都是一辈子,只要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觉得没那么多遗憾就好了。”张浪也看着吧台的方向,说,“后来我就想,对啊,我每天都在拒绝我喜欢的人,怕的是什么呢?怕有一天会和他分开。但是,就因为这种‘怕’,我就要放弃幸福的可能,也太亏了吧。”
张浪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忘掉那些可能到来也可能根本不会来的失败,没痛快地去爱一次才是人生最失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