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理跟方矣都没把那个曹明泽放在心上,俩人该过周末过周末, 该上班上课就照常上班上课, 在学校里, 不联系, 就算遇见了也就正常打个招呼, 有时候身边要是有外人,两人就跟不认识似的,直接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演技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然而回到家,腻腻歪歪,打情骂俏,十分不害臊。
方矣生日之后的一周就是“传统佳节”光棍节,也是方矣跟荀理相识一周年。
荀理说:“我觉得有必要庆祝一下。”
“算了吧, ”方矣一手拿着手机看食谱,一手拿着打蛋器, “咱们俩庆祝的频率也太高了。”
荀理生日、方矣生日, 再来个光棍节,这俩人几乎每周都在搞庆祝仪式。
方矣,累了。
“这个周末我打算就在家窝着了,谁也不能让我出门。”话是这么说, 然而到了周末, 方矣还是被迫出门了。
自从方矣跟家里出了柜,他爸妈关于孙子、孙女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有时候在小区里看见别人家小孩儿都喜欢逗着玩玩。
方矣的表姐时不时会把自己家小孩儿送来给齐女士, 让帮忙看着,不过也就一天半天的,时间不长。
方矣是个害怕小孩儿的主儿,知道自己那三岁的小外甥去了他家,他就连回家的胆量都没有。
但这个周末,再次接手小孩儿的齐女士临时有事儿,竟然把孩子送到了方矣这里来。
还说:“早上我答应了今天带他去儿童乐园,你们俩下午有空的话带孩子去啊。”
方矣看了一眼在旁边跟荀理大眼瞪小眼的外甥,皮笑肉不笑地说:“妈,你在耍我吗?”
“你爸在楼下等我呢,我们先走了,晚上我们回去了你俩直接给我送过去。”齐女士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蹲在那里看孩子的荀理说:“小荀啊,阿姨走了,你们有事儿的话给我打电话。”
荀理站起来,客客气气地送齐女士出门,等到再回来,正巧看见方矣皱着个眉头看着那个“小豆包”。
“你几岁啊?”荀理过去,捏了捏“小豆包”的手,“真胖啊。”
“三岁。”方矣的外甥吐字清晰地说,“我不胖,我是可爱。”
荀理笑了,揉了揉他肉呼呼的小脸对方矣说:“挺可爱的啊!”
方矣呵呵一笑:“那你照顾他啊,我今天要加班。”
怂人方矣想跑,结果被荀理一把抓回来圈在了怀里:“不行走,你有什么班可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方矣挣扎了一下,让荀理放开他:“孩子看着呢,你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荀理看向“小豆包”,挑挑眉笑着说:“你喜欢舅舅吗?”
“喜欢。”小孩儿其实挺乖,以为荀理在欺负他舅舅,还过来打荀理。
荀理笑了,放开了方矣,蹲下问:“你叫什么?”
“赵果子。”
“哈哈哈哈你表姐给孩子取的什么名儿啊这是!”荀理抱起赵果子小朋友,笑得花枝乱颤。
“他叫赵英琦,果子是他小名儿。”方矣过去,掐了一下赵果子的脸:“你妈干嘛去了?”
“出差啦。”
“你爸呢?”
“也出差啦。”赵果子说,“社畜好可怜,周末还要出差。”
荀理“噗”地一声笑了:“你个小不点儿还知道什么叫‘社畜’?谁教你的?”
赵果子说:“我妈!”
“厉害,了不得。”荀理看了眼时间,对方矣说:“十点多了,咱们带他出去吃个饭,下午就去儿童乐园呗。”
赵果子一听“儿童乐园”四个字,直接快乐地开始在荀理怀里拱来拱去扭来扭曲,活像个开心的小猪。
“……你还真打算带他去玩啊?在家待着就得了。”
“那不行,”荀理严肃认真地说,“从育儿的角度来说,答应了孩子的事一定要做到。”
方矣无言以对,心说,你还是个屁事儿不懂的家伙呢,怎么就开始搞育儿经验分享了?
不过,虽然方矣不愿意去,但又不得不承认荀理说得对。
于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穿得严严实实的,出门了。
方矣开车,荀理带着赵果子小朋友坐在后面。
“现在你不坐我副驾驶,我都不习惯了。”以前方矣的车也很少有别人坐,自从有了荀理,这个副驾驶座就成了他的专属坐席,之前荀理还给方矣转发过一篇文章,说副驾驶座大家都默认是爱人专座,这会儿,爱人在车上,却不在他身边,方矣觉得右手边空落落的,不习惯。
“所以你这是在跟小孩儿吃醋吗?”荀理跟赵果子相处得还挺好,小朋友特乖特懂事儿,一直攥着荀理的手不松开。
“我才没那么幼稚。”虽然话这么说,可方矣心里想的是:得亏我们生不了孩子,要不以后我还不得失了宠!
三个人去了商场,先带赵果子去吃东西。
小朋友,他倒是不挑食,但方矣不敢给他乱吃。
转了好大一圈,进了一家面馆。
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一进去就看见了一张帅但并不讨人喜欢的脸——曹明泽。
曹明泽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愣了一下之后笑着走了过来。
服务员刚说了个“欢迎光临”,还没来得及过去引导他们往里走,曹明泽已经先一步上前了。
“我朋友,”曹明泽对服务员说,“你忙去吧,我招呼。”
方矣跟荀理对视了一眼,虽然有点儿不情愿,但既然都进来了,也不好转身再出去。
曹明泽走过来之后,方矣笑着说:“这么巧啊,在这儿遇见你了。”
“是挺意外的,”曹明泽说,“来吧,里面有包厢,安静一点儿,我带你们过去。”
荀理眼睛一眯,笑着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对,”曹明泽一边带他们往里走一边说,“也真是挺有缘,我不经常过来,一周就一两次,竟然还碰见你们了。”
荀理笑笑:“可不是么,都是缘分,那今天曹老板是不是得请客啊?”
方矣斜眼看看荀理,偷偷摸摸地掐了他一把。
“那是当然了!必须的!”曹明泽大笑着说,“你们尽管点,今天我请。”
他带着方矣他们进了包厢,商场里的餐厅能有这种包厢的倒是不多,而且装修蛮不错,也确实安静。
等到落了座,赵果子紧贴着荀理,怯生生地看着曹明泽。
曹明泽笑着跟他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啊。”
赵果子不理,把脸埋在了荀理怀里。
“这是谁家小孩啊?”曹明泽把菜单本递给方矣,然后说,“长得倒是怪胖呼的。”
“我不是胖!”赵果子不高兴了,他的第二句还没说出口,他荀理舅舅已经帮他说了:“我们果子这是可爱!”
赵果子小朋友朝着荀理点了点头,表示孺子可教。
方矣没打开菜单本,而是递给了荀理,同时回答了曹明泽的话:“我的。”
荀理看了一眼方矣,用菜单本挡住脸,偷笑起来。
“你的?”曹明泽一脸不可置信,“你结过婚?”
“没有啊。”方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跟荀理的,我们在国外代孕的孩子。”
他勾勾手指,赵果子十分配合地过来趴在了他腿上:“你看看,跟我长得是不是挺像的?”
曹明泽目瞪口呆,没话说了。
“爸爸,”赵果子也是个戏多的小孩儿,“我饿……”
方矣憋笑憋出内伤,把赵果子抱到自己腿上,搂着小胖孩儿说:“儿子,再忍忍,你曹大爷请你吃饭,别着急啊。”
曹明泽看着这父慈子孝的画面,持续怀疑人生。
荀理向来挺有分寸的,但面对曹明泽,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噼里啪啦点了一堆,非常可耻。
“行,”曹明泽说,“我让后厨快点儿给你们做,别把孩子饿着了。”
他出去了,方矣搂着赵果子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赞美了一下这位小朋友。
“爸爸,”赵果子说,“那个大爷是你仇人吗?”
方矣有点儿受不了,但他决定今天回家之前都不纠正赵果子对他的这个称呼。
“为什么这么问呢?”
“因为妈妈刚才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妈妈?”方矣满眼问号。
赵果子指向荀理:“妈妈!”
荀理一愣:“你管我叫妈?”
然后方矣就笑得瘫在了椅子上。
荀理说:“小朋友,你年纪轻轻就开始站逆CP,这以后可得咋办啊。”
他把赵果子抱了过来,严肃认真地说:“告诉你啊,我是你爸,他才是你妈。”
赵果子摇摇头:“不听不听。”
“不听?”荀理坏笑一下,但还没等说出下一句,已经被方矣掐了一把。
“当着孩子的面,别给我搞事情。”方矣正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没比孩子成熟多少的成年人,包厢的门又被敲响了。
曹明泽拿着一壶茶水进来,笑着说:“现在是饭点,估计得等一会儿,你们先喝点水,我让他们给你们上点小菜先。”
他把茶水放下,又指挥着服务员送了小菜和小点心。
然后,服务员都走了,他却站在那里,笑盈盈地说:“正好我中午也没吃,二位介不介意我和你们拼个桌?”
方矣下意识要拒绝,他怀疑曹明泽这几年是不是练了什么奇功,修炼得道之后,需要在别人家里怒刷存在感才能维持功力。
本来这次的重逢方矣觉得他真的成熟不少,没想到,人类的本质就是那啥改不了那啥。
没想到的是,方矣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荀理已经带着笑意大度地说:“行啊!没问题啊!曹老板都请我们吃饭了,我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呢?”
方矣像是看着智障一样看向荀理,用眼神质问他:朋友,有事儿吗?
荀理悄咪咪地捏了捏方矣的大腿,意思是:稳住,别慌。
方矣不太想稳住,他不喜欢有外人和他们一起吃饭。
但荀理已经开口同意,方矣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捏着赵果子肉乎乎的小胳膊玩儿,以此来排解自己的不满情绪。
在等着服务员上菜的这段时间里,方矣表示自己只想保持沉默,但荀理不,他要炫耀。
“对了,”荀理转向方矣说,“差点儿给忘了,昨天晚上你不是说想吃银耳雪梨汤么?我出门前炖上了,等咱们晚上回去吃刚刚好。”
方矣在心里嘀咕: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尴尬一笑,掐了一把荀理的大腿。
曹明泽喝了口水,笑着说:“荀先生看起来挺年轻的,这么年轻就有了孩子,不会觉得被束缚了吗?”
赵果子一听,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一把抱住荀理的脖子,滴流圆的眼睛瞪向了曹明泽。
荀理搂着孩子,看着赵果子那小表情,笑得那叫一个宠溺:“当然不会,这是上天给我的赏赐。俗话说得好,你是什么人,看见的就是什么。曹老板可能觉得跟爱人许诺一辈子、共同抚养一个小生命是对自由人生的束缚,可我不这么认为。”
荀理话中带刺,曹明泽不是听不出来,他笑笑:“明白了,甜蜜的负担。”
“不不不,看起来你似乎还是不明白,”荀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住方矣的肩膀,说,“是甜蜜,但没有负担。”
“……OK。”曹明泽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小朋友几岁了?”
“三岁。”赵果子自己抢答。
“哟,都三岁了啊,”曹明泽还不放弃刷存在感的机会,继续朝着荀理吐豆子,“你看着还是个孩子呢。”
荀理仰天一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夸我长得年轻?”
曹明泽:“???”
“实不相瞒,我今年已经四十。”荀理胡说八道的时候,方矣实在没忍住,拿起旁边的菜单本假装看菜单实则用来挡住自己的脸,否则被人看见他笑成这个鬼样子,太没面子了。
荀理说:“我们家方矣喜欢成熟一点儿的,但成熟又不能老,我就刚刚好,长得年轻帅气英俊潇洒,但又有足够的人生经验来跟他深入探讨,我们俩啊,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觉得呢?”
曹明泽倒也不傻,再怎么都能看出来这人在这儿跟他胡扯呢,但意外的是,他竟然不觉得烦,反倒挺喜欢听这小子胡诌的。
“确实看不出四十了,”曹明泽顺着他的屁话往下说,“那我应该叫你一声哥。”
“是这么个道理。”荀理还挺得意。
“那,荀哥是做什么行业的啊?看你气度不凡,方矣眼光这么高的人,想必会和你在一起,肯定有我们这些人比不上的地方。”
荀理端起茶杯微微一笑:“保密。”
在一边听他们俩你来我往说屁话的方矣听不下去了,打了个岔说:“果子是不是饿坏了?”
他这么说完,突然意识到这话说得好像不太好,搞得像是在抱怨人家餐厅上菜慢似的。
“我去催催,”曹明泽难得有眼力见儿,站了起来,“别把咱们小宝贝给饿坏了。”
“我才不是你的小宝贝!”赵果子搂着荀理的脖子说,“我是爸爸的小宝贝!”
曹明泽尴尬一笑,心想:行,连孩子都挤兑我。
等到曹明泽出去,方矣抬手就拍了荀理胳膊一巴掌:“胡闹什么呢?不会好好唠嗑啊?”
“我这聊得多好啊,我都感觉他对我芳心暗许了!”
方矣被荀理这家伙直接给气笑了:“你给我消停点儿,别没事儿找事儿!”
“我这是击退情敌,应该做的,”荀理理直气壮地说,“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这小子对你还不安好心呢。”
“我又不瞎,”方矣说,“我魅力四射,他对我余情未了很正常,但是咱别搭理就完事儿了呗,你非得招惹人家。”
“那不一样,我要用人格魅力征服他,”荀理正说着,包厢的门开了,他话锋一转说,“宝宝乖,晚上好好补偿你。”
“……”方矣倒吸一口凉气,凑到荀理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也乖,晚上我好好收拾你!”
这顿饭吃得方矣提心吊胆,他总觉得荀理聊天聊着聊着就要翻车,不过还好,这小子驾驶技术勉强算是过关,满嘴胡话的时候也没出现什么不可挽救的bug。
当然,这些话在方矣看来,全都是bug。
比如,荀理说:“当初我追方矣,知道他不喜欢铺张浪费,就没给他买鸽子蛋,直接把钱打进了他的卡里。”
比如,荀理说:“我向他求婚的时候,知道他不喜欢太张扬,为了避免闲杂人等围观,就干脆就包了一个酒店,地上铺满了玫瑰花瓣。”
再比如,荀理说:“我们俩决定搬到一起的时候,知道他住不惯别墅,就买了一栋公寓楼。”
“……”方矣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觉得曹明泽可能会以为自己找了个神经妄想症患者。
没想到的是,曹明泽听得那叫一个认真,那叫一个震撼,平均每分钟对荀理表示一次赞美和钦佩。
方矣更怀疑人生了,而且想捂住赵果子的耳朵。
等到吃完饭,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准备离开,曹明泽的视线已经完全黏在荀理身上移不开了。
方矣在一边跟他道谢,他却看着荀理说:“和你聊天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改天一定赏脸让我请你喝酒,我们继续聊。”
荀理得意地冲方矣一挑眉,大爷似的对曹明泽说:“改天的事儿改天再说吧,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啊,太忙,稍微有点儿空闲时间都用来陪心爱的人了。”
说“心爱的人”时,他还微笑着看了看方矣,温柔地说了句:“宝宝,你说对不对?”
方矣的内心已经如同绞肉机一样把荀理绞了个稀巴烂,表面上却也只能迎合:“呵呵,是的,没错,你说的都对。”
曹明泽笑了,送他们离开,告别时,塞了自己的名片在荀理口袋里。
“……靠啊,你看见他刚才看我的眼神了吗?”一走开,荀理立刻掏出曹明泽的名片,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他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很有可能哦,”方矣生无可恋地牵着赵果子的手往儿童乐园走,“荀哥魅力无边,财力雄厚,又那么会疼人,任谁都抵挡不住你的魅力喔!”
荀理大笑着跟上来,搂着他肩膀说:“怎么了?我宝宝吃醋了啊?”
“咦!”方矣持续表达嫌弃,“别这么叫我,受不了。”
荀理偏不,他凑到方矣耳边,先是吹了口气儿,然后轻声说:“宝宝,宝宝,宝宝……”
然后他就被掐了脸。
两人为了实现齐女士对赵果子小朋友的承诺,被迫带着孩子来了儿童乐园,小朋友进去玩,需要有大人陪着,跟赵果子年龄差距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的荀理肩负此重任,抱着孩子进去了。
方矣坐在儿童乐园对面的甜品店吃着芒果沙冰眺望着玩儿得欢实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突然觉得陪孩子玩的荀理还真挺可爱的。
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大男人,竟然充满了童真。
正笑眯眯地看热闹呢,手机响了,是条信息,曹明泽发来的。
方矣觉得有点儿上头,想起不久前荀理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就脑壳疼。
他点开信息,看见曹明泽说:你男朋友挺可爱的。
方矣莫名右眼皮开始跳,没回复。
过了一会儿,曹明泽又发了一条过来:其实我知道他说得那些话半真半假,但挺有趣,真羡慕你遇到一个这样的人。
方矣满脑子问号,什么叫“半真半假”?明明都是假的好不好!
他揉揉眉心,不知道应该感慨荀理很有传销的天赋还是应该感慨曹明泽好好一人竟然年纪轻轻脑子就开始退化了。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不打算理会。
几分钟后,曹明泽的信息再一次送达: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喝酒也行,别误会,咱们俩的事已经是过去时,我只是想跟你们交个朋友罢了。
方矣一个白眼直接翻到了天花板上去,这就是荀理不在,要是在,他能顺手把那个就知道瞎撩惹事儿的家伙从6楼扔出去。
方矣憋着一股气,等到荀理满头大汗兴高采烈地抱着赵果子过来找他的时候,他说:“你完了。”
“啊?怎么了?”荀理坐下,愉快地给自己点了个芒果沙冰。
方矣说:“曹明泽怕不是真的看上你了,自己惹出的事儿,你自己擦屁股吧!”
荀理这人,为人处世不像方矣那样,非要顾及到方方面面,非要做个“好人”。
他笑嘻嘻地说:“行啊,要是能把他多余的热情从你那儿转移到我这儿也挺好,我还省心了呢。”
方矣无奈地笑了,觉得真是拿这小子毫无办法。
“总之,友情提示,少乱撩,撩着火了,我可没钱给你请救火队。”方矣吃了一口荀理的芒果冰沙,“没空搭理你。”
荀理托着下巴笑着看他:“那就让他骚,不是,烧着呗,不搭理他,他自己就烧成灰了,不用管。”
方矣这回是真的笑了,没招没招的,但突然一想,荀理这处理方式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吃,我妈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已经到家了,等会儿咱俩把果子给送回去。”
“啊?”赵果子双手捧住方矣的脸,“妈妈。”
荀理笑得差点儿呛着:“行了啊,杀青了,别演了。”
赵果子撇撇嘴,嘟着小嘴儿说:“还没玩够呢。”
没玩够的赵果子哭着被方矣他们送回了齐女士那里,方矣他们走的时候,孩子抱着他不肯撒手。
齐女士都惊呆了:“这是怎么的了?以前不是都互相不搭理的吗?”
荀理笑着指了指自己:“主要是舍不得我。”
方矣笑他不要脸,拉着人走了。
回家的路上,荀理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戳了戳方矣的腰,凑过去厚脸皮地说:“我看你其实也挺喜欢小孩儿的。”
“不要诬陷我。”方矣的回答十分冷酷无情。
“没诬陷啊,人家赵果子小朋友管你叫妈的时候,你不是笑得挺开心?”荀理说,“哥,咱俩回家也搞一个小孩儿出来玩啊?”
“……收起你那可怕的念头。”方矣说,“你哥虽然神通广大,但目前还没修炼出生孩子的技能。”
“没事儿,生不生得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听明白了,你就是在这儿跟我耍流氓呢!”
想耍流氓的荀理计划了一路回家跟他哥“造小人”,甚至连在哪儿、用什么招数都已经想好了,结果天不遂人愿,还没到家就被何江江一个电话叫回了学校。
“跨年晚会!跨年晚会啊!”宿舍里只有何江江跟荀理两个人,何江江激动地拍着大腿说,“这可是咱们学院头一次办这种晚会,说是为了送大四。”
“听他们胡扯,这才几月份就开始送大四?院领导寂寞了,想搞事情就直说呗,还送大四……”荀理瘫在宿舍的椅子上反复看着那宣传单,“他们送大四能从今年送到明年年中。”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不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吗?每个班自己都自己出节目,难得啊!”以前他们学院就算是迎新生晚会也都是文艺部组织节目,最多落实到各个系,而且还不带大四玩,何江江兴致高昂地说,“刚才班长和团支书还在群里让大家提建议呢。”
“提呗,到时候我乖乖出席当观众不就完事儿了。”荀理放下宣传单,伸了个懒腰,“要是就这事儿,我可走了,你狗哥我忙着呢!”
“别走啊!咱都好几天没见了,”何江江神秘一笑,凑了上来,“狗哥,聊聊啊。”
“……你有什么阴谋?”荀理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何江江说:“有个事儿,你知道吧?”
“什么事儿?我知道什么?”荀理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
何江江往前一点,荀理就后退一点,那场面,竟然有点儿逼良为娼的意思。
“我在追于娜娜。”何江江说。
于娜娜,荀理他们班的团支书,人美,但很凶悍,人称“霸王花”。
“哟,恭喜梅开二度。”荀理推开他,“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你注意跟我保持一下距离,谢谢。”
何江江说:“刚才于娜娜来找我,说对这次的节目有个想法,希望我能配合。”
荀理眯起眼睛看他:“那你就配合啊。”
“我现在就在配合啊,”何江江十分认真地说,“咱班的节目有几个备选,票数最高的是那个反串小品。”
“反串小品?票数最高?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没看群消息啊?投票投了一天了。”
荀理还真没看,要不是何江江给他打电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么一码子事儿呢。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荀理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随时准备逃跑。
“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
“给我打住。”荀理一把捏住对方的嘴说,“何江江,你做个人吧。”
“狗哥,你是我亲哥,”何江江甩开他的手,一个健步上来,猛地握住荀理的手,哀求道,“哥哥,求求了!”
“咦,恶心!”荀理嫌弃地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我?你自己怎么不上?”
“我没你长得帅啊!”何江江说,“你可是咱们法学院票选出来的院草男神,女装大佬这种事儿,当然得你来啊!”
“你来我看也行,你也挺帅。”说真的,荀理倒是没有那么抗拒穿女装反串这种事儿,他是个挺有娱乐精神的人,但是一想到搞不好在毕业十年二十年之后,同学聚会,大家凑一起还会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保不齐还有人留着照片,这也有点儿太恐怖了。
“帅不过你,跟你一比,我哪儿是人啊!”何江江开始畅想未来,“你想,到时候你穿着裙子,仙女一样地出现在台上,肯定瞬间惊艳一众看客!”
“我看,是雷翻一众看客吧。”荀理说,“你别打我主意。”
“我不嘛,求你了,”何江江扭着腰苦苦哀求,“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啦!”
“……”荀理服了,何江江还真是有奉献精神,为了追姑娘,竟然如此卑微,也不知道于娜娜领不领他这份儿情。
“老何啊,”荀理挣扎了一下,甩开了他的手,“不是兄弟不愿意帮你,主要是……”
“方老师是吧?”
“啊?”
何江江目光如炬:“你是怕方老师不同意是吧?”
荀理坚定地点头:“没错,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没事儿,我去求他。”何江江再次逼近,“狗哥,给个机会,让我和方老师聊聊。”
荀理觉得方矣应该不会同意,自己男朋友穿着女装站在台上,底下坐着几百上千号人,方矣肯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行吧,”荀理说,“他要是不同意,这事儿我不能干啊,你知道的,我得维护家庭内部和谐。”
“懂的懂的。”何江江眼巴巴地等着荀理给方矣打电话。
正坐在食堂喝奶茶的方矣看见荀理来电,还以为那小子处理完事情说可以回家了。
两人约好一起回去,不过不是肩并肩手牵手,而是一前一后,跟那啥接头似的。
荀理管这个叫浪漫。
“这么快?”方矣问,“什么事儿啊?”
“那什么,我们学院要办个跨年晚会,”荀理说,“每个班都得出节目。”
“挺好的啊,大学生涯最后的纪念。”
“这不是重点,”荀理瞄了一眼盯着他的何江江,小声说,“他们非让我上。”
“那就上呗,你还怯场啊?”方矣笑了,“有点儿出息,别给我丢人。”
“方哥!方哥!”何江江忍不住了,开始扯着嗓子喊人,“方老师!帅气潇洒的方老师!”
荀理瞪了何江江一眼,然而何江江现在无所畏惧。
“方哥!小的何江江,能有幸和您说句话吗?”
方矣听着何江江的声音笑了:“他干嘛呢?”
“发神经呢,”荀理说,“非要和你说话。”
“来来来,让他说。”方矣嚼着奶茶里的珍珠,心情大好。
他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何江江知道他跟荀理关系的设定,那俩人关系太好,想瞒着也瞒不住。
何江江终于得到特权,拿过了荀理的手机。
荀理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他不可能答应的。”
然而……
“方哥,”何江江十分谄媚地说,“方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学院要搞一个跨年晚会,就下个月,然后吧,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我们班想弄个特别点儿的,有意思的点儿的。”
“嗯,刚才荀理说了。”
“完了吧,那个嘿嘿,”何江江瞄了一眼荀理,对方矣说,“我们班的第一个方案是反串小品,想让狗哥反串一下。”
方矣沉默片刻,问:“意思是,让他穿女装扮小姑娘?”
“额,是这么个意思。”
荀理:“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然后,手机那边爆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直接灌满了这间宿舍。
“……让他小点声,”荀理说,“别笑抽过去。”
何江江颤颤巍巍地问:“方哥,您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他说他听你的。”
“我没问题啊!”方矣兴奋得有点儿上头了,“你告诉他,领导批准了,下周末我就带他买小裙子去!”
当方矣爆发出那阵笑声的时候,荀理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等到荀理抢回手机,何江江已经志得意满地坐在那里喝可乐了。
“……哥,你认真的吗?”荀理不敢相信地说,“别闹啊!”
“认真的啊,你这是为艺术做奉献了么,广大法学院师生会永远记住你的!”
挂了电话,方矣兴奋得不行,甚至第一时间打开淘宝,搜索:大码女连衣裙。
荀理生无可恋地放下了手机,对何江江怒目而视。
“不怪我啊,你自己说的,方哥同意你就同意。”何江江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等会儿就把剧本发给你!”
荀理无言以对,毕竟,自己说出去的话,就像亲手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行吧,”荀理问,“那买衣服的钱给报销吗?”
“那不能报销,”何江江理不直气还壮地说,“咱班没有那个经费,对了,你还得买假发,其实你家里准备这么一套挺好的,以后你跟方哥也可以偶尔玩玩换装什么的,奇迹暖暖你知道吗?”
“我知道个鬼,”荀理伤心欲绝,拎起书包准备走人,“你们一个个,真不是人。”
荀理愁眉苦脸地离开寝室,去食堂找方矣,俩人隔着两个桌子打电话。
方矣:“笑一个,年纪轻轻不要总是丧着一张脸,不吉利。”
“我都要穿女装了,能不丧么。”荀理也弄了杯奶茶,在那儿咬着吸管嘀咕着。
方矣笑了:“穿女装怎么了?我小时候也穿过啊!”
“你都说了那是你小时候!”荀理抱怨了一通,突然,灵机一动,“哥,我不开心了。”
“不开心就不开心吧,没有人是永远开心的。”
“……你不觉得,我不开心了,你应该哄哄我吗?”
方矣“哦”了一声:“你想说什么,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你陪我穿,”荀理说,“好歹你不用上台,在家穿给我看就行。”
“……我最近是不是太宠你了?”
“你一直都特宠我,”荀理笑嘻嘻地说,“哥,答应我嘛,不然,我们一起禁yu一年啊。”
“同学,你这是赤LL的威胁你懂吗?”
“懂啊,不是威胁,我跟你说这个干吗?”荀理得意地说,“我就是在威胁你。”
方矣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说:“你啊……行吧。”
谈判胜利,荀理扬言晚上回家好好疼爱他哥哥。
方矣嗤笑一声,心说,这臭小子,就是仗着自己宠他,什么要求都敢提,就禁yu那事儿,方矣还真不信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小子还能顶得住,禁yu一年,不存在的。
方矣说:“回家回家,有事儿回家再说。”
喝完了奶茶的方矣先一步离开了学校食堂,恃宠而骄的荀理得意洋洋地紧随其后,盯着那人的背影,笑得那叫一个嘚瑟。
方矣说:“得去大码女装店,你太高了。”
“你说是不是应该顺便买一套性感nei衣?”荀理说,“做戏得做全套啊!”
方矣呵呵一笑:“买了你穿?那你买吧。”
两人趁着没事儿,到了商场,一大早过来,人少,他俩也能少点儿尴尬。
荀理说:“别啊,我自己穿多没劲啊!”
他凑到方矣耳边:“我还没解过女士内衣的带子呢,你穿上让我感受一下呗。”
然后他就被方矣一巴掌拍到了一边去。
方矣铁面无私地说:“面对流氓,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买性感内衣的计划就这样被秒杀了,荀理心有不甘,暗戳戳地脑补着。
两人转了一圈,目不斜视地路过了所有女装店。
方矣:“你这样是不行的,你都不看,怎么能买到合适的裙子?”
“不是你给我买吗?”荀理说,“你是我的金主大人,当然要金主大人给我选了。”
“你自己选,我负责付钱。”
“不行不行,还得你来选,我的任务就是取悦你。”
两人站在那里,互相推脱,实际上,心里都尴尬得要死,谁也放不开拉不下面子去看女装。
“那石头剪刀布吧。”荀理提出了一个十分有建设性的意见,“输了的人负责选。”
“来,”方矣说,“这个我向来有把握。”
然后他就输了。
“……不行,三局两胜。”方矣开始耍赖。
“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说话不算话啊!”荀理搂着方矣的脖子,带着人往前走,“咱就从前面这家开始,挨家逛过去,你就负责选,我就负责貌美如花!”
这个时候的荀理万万没想到十几分钟之后自己会后悔当初做的这个决定,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家方老师在经历了第一家的尴尬之后,逐渐开始接受了现实并且有点儿乐在其中了。
甚至,让试图让他试穿裙子。
“这条真的不错,”方矣拿着一条吊带碎花连衣长裙,在荀理身前比了比说,“你去试试呗。”
他扭头问店员:“可以试穿吗?”
店员愣了一下:“您女朋友……”
“不是不是,”方矣解释,“是给他买,这个小帅哥。”
店员小姐姐露出了“哇哦,我懂了”的表情。
荀理赶紧说:“我们是准备表演节目才买的,反串,反串。”
店员笑得腼腆:“没关系嘛,很正常的,我们店里之前也来过几个小哥哥,穿着可漂亮呢!”
她看了一下裙子的尺码说:“不过这条裙子没有你能穿的码数了,我给你推荐另一款吧。”
店员带着他们俩去了另一边,拿起一条粉红色一字领紧身裙:“这条有你能穿的,还很显身材呢!”
“……我要什么显身材啊……”荀理扶额,“还有稍微……不那么性感的吗?”
“我觉得这个好看。”方矣挺喜欢的,贴身性感小短裙什么的,他恨不得让荀理现在就穿上。
“哥,你冷静,我这是要穿着上台的,”荀理说,“穿成这样,院领导不得晕过去。”
店员小姐姐在荀理的苦苦哀求下,给他拿了一条白色的公主长裙:“这款可以的呢,可爱又不失仙气,配上一顶长长的假发,绝美了!”
方矣心里还想着那条紧身短裙,但明白荀理说得对,那小裙子要是穿着上台,热闹就大了。
“那你试试这条吧,”方矣说,“好看的话,咱们就买这个了。”
就在这时,不甘寂寞的荀理指了指方矣对店员说:“有他能穿的尺码吗?”
“啊?”店员小姐姐一愣,然后就笑了,“有的有的,你们要一起试吗?”
“荀理,你想死吗?”方矣已经在磨牙了。
“不想死,”荀理说,“但是你要陪着我试。”
店员小姐姐大概是因为早上没有其他顾客实在太寂寞,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帅气的□□和有趣的灵魂,无比配合他们,要什么都给。
于是,这两人,一人抱着一条公主裙进了试衣间。
方矣说:“荀理,今天就是我们恩断义绝的日子。”
“哎呀,不要嘛,”荀理嬉皮笑脸地进了对面的试衣间,“好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啊!”
方矣坐在试衣间里,半天没动,小时候被迫留小辫子穿小裙子的记忆尽数涌入,让他怀疑了好半天的人生。
直到有人在敲门,他才回过神来。
“哥,你好了没?”荀理已经换完,在镜子前面十分自恋地搔首弄姿了好一会儿。
“还没。”方矣叹了口气,认了命,心说,本来是想捉弄荀理,结果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这算是搬起石头连带着自己的脚也给砸了吗?
等到方矣换完裙子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公主裙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自拍的荀理,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能不能行?”方矣吐槽他,“穿了裙子就是小公主,小公主翘什么二郎腿!”
荀理看向他,瞬间眼睛就亮了。
方矣比荀理整个人都小了一号,身材也相对来说纤细一点儿,穿着裙子,看着比荀理更协调。
“美人啊!”荀理走过去,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买了买了,这两条都买了。”
他拉着方矣一起站在镜子前,笑着问:“哎,你说咱俩这样像不像时代姐妹花?”
“是塑料姐妹情吧。”方矣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尤其是荀理,穿着裙子,头发短得要命,滑稽死了。
他实在忍不住笑,笑到后来,眼泪都出来了。
方矣手一挥,刷卡买了,同时被买下的还有那条紧身小短裙。
买完裙子,两个人听了店员小姐姐的指引,去楼下买假发。
“回去你穿给我看。”往楼下去的时候,荀理凑到方矣耳边小声说,“贴身的,想想都觉得性感。”
“行啊,”方矣说,“我不光穿给你看,我还可以给你跳热舞。”
“真的假的?”荀理瞬间兴奋,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方矣一声冷笑:“你说真的假的?天天做梦!醒醒吧,那是给你准备的,晚上回去穿上它才可以进卧室,否则你就自己在客厅,别想进来了。”
连衣裙,购入三条。
长假发,购入两顶。
性感女式nei衣……任务未达成。
回家的路上荀理就开始脑补,一进家门就拖着方矣去换衣服。
穿上长裙,戴上假发,荀理捏了一把方矣的腰说:“你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那挺好的啊,以后谁家需要女朋友,我可以出租自己。”方矣朝着荀理抛了个媚眼,做作地说,“一千块一次,也算是为了咱们家创收了。”
“得了吧,”荀理把人搂在怀里,乍一看这俩人,还以为是对儿漂亮百合,他捏住方矣的鼻子说,“就算扮女生,你也是我女朋友。”
方矣拍开对方捏着自己鼻子的手,含笑看着他:“哟,小狼崽子占有欲还是那么强。”
“还有更强的呢,”荀理一把抱起方矣,朝着卧室走去,“大唧唧女孩要撩起裙子开干了。”
这么长时间了,方矣还是特怕荀理突如其来的公主抱会摔了他,一边让那小子赶紧把自己放下,一边还死死地圈住了对方的脖子。
“抱得这么紧,不像是想我放开你啊,”荀理坏笑着说,“这是传说中的欲拒还迎吗?”
“欲拒还迎个头啊!我是怕你摔了我!”方矣话刚说完,两人已经到了床边,荀理学着小说中的霸道总裁那样,“邪魅一笑”,笑得方矣浑身汗毛直立。
“要我放下你?”荀理做出一副狂拽酷炫的样子说,“行,到床上放下你!”
原本的计划是把人丢在床上,然后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就此上演一出“爱恋痴缠”的戏码,然而,穿着长裙终究是不方便,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对穿裙子毫无经验的人来说。
荀理把方矣往床上一扔,下一秒准备抬腿上去,没想到,这一抬腿,膝盖跪在了裙子上,他下意识是“裙子不能坏”,结果,直接正面扑倒,下巴嗑在了方矣的胯骨上。
那叫一个疼。
“……你神经病啊!”
荀理疼,方矣也疼,但方矣的心比胯骨更疼。
他赶紧起来去帮荀理揉下巴,哭笑不得地说:“来,让哥看看,撞歪了没?”
荀理这一下,不仅是撞了下巴,还咬了舌头,这会儿泪流满面,整个人看起来惨的一笔。
方矣抱怨:“你说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荀理大着舌头说。
方矣掐了他一把:“哪个小说教你干这种事儿?以后别看了。”
他捧着荀理的脸端详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儿歪,你完了,你脸崩了,咱俩爱不下去了。”
“没事儿,”荀理一把握住方矣的手,“我当初花了大价钱才做出这个完美无缺的性感下巴,售后期长达二十年,只要再付998,就能上门修复!只要我修好了,咱俩的爱情还能再续五百年。”
方矣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直接笑倒在了荀理的怀里。
“你小子整天嘴里就没一句正常点儿的话。”
“有啊,”荀理贴着方矣的耳朵说,“我爱你就很正经啊!”
大概因为方矣爱得不仅仅是荀理的脸,还有他不太正常的有趣灵魂,所以,即便荀理没有花998去修复下巴,两人的爱情还是稳稳地往前晃荡着。
到了年底,天越来越冷,这座城市下了几场雪,方矣的脖子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荀理的毛线围巾。
到了十二月份,又进入期末复习阶段,但法学院的“跨年晚会”也正式开始筹备。
方矣坐在办公室,喝着热乎乎的茶水,刚给荀理回复完消息,就听李老师在那边说:“法学院真能折腾,这都期末了,不让孩子们安心准备考试,搞什么晚会。”
方矣在心里附议了一下。
但矛盾的是,他也挺期待这场晚会的。
“李老师,”方矣问,“咱们学院送大四的晚会这次定在什么时候啊?”
“下学期呢,”李老师说,“具体日子没定,估计跟去年差不多,四五月份吧,得看上面领导什么想法。”
方矣点了点头,又听见李老师说:“不过说回来啊,那会儿大四的孩子们都出去实习了,能有几个回来看晚会的?人都凑不齐咯。”
大四了,实习了,离开校园了。
方矣看着外面飘着的大雪,想起他跟荀理第一次在学校遇见的场面。
一晃都一年多了,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他们俩这么偷偷摸摸的,也算是过得稳妥,偶尔在学校巧遇,哪怕不会打招呼,不会互相说什么,但哪怕一个简单的对视或者擦肩而过,也会有那种不期而遇的小甜蜜。
想到再过一段时间这座校园里就不再有恋人的身影,方矣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晚上荀理要去排练,方矣就去图书馆看看书或者去食堂喝喝奶茶等着他,等那人排练结束,“一起”回家。
“跨年晚会”之前的几天是圣诞节,去年的圣诞,方矣被荀理缠着,愣是请这个小狼崽子吃了顿饭,大概也是从那会儿开始,他们俩彻底进入了“纠缠不清”的阶段。
但是今年,荀理他们班要排练节目,演出前最后一次,本来荀理想找个借口溜走,回去和他家方老师过节,但方矣说:“咱们俩在一起的圣诞节还有几十个,但这是你最后一次和这些同学在一起,别因为我请假了,而且,只是个圣诞而已,又不是春节,我还是去食堂等你,自己吃着大餐等着你!”
有时候荀理也会想,自己何德何能遇见这么体贴的恋人,果然还是运气好,认识这么久,插科打诨胡闹斗嘴天天有,可是却从来没有过任何针锋相对怎么都化不开的矛盾,他们没有吵过架,哪怕在一些事情上出现了分歧,方矣也能冷静理智地坐下来和他分析利弊,最后两人一起做出决定。
荀理知道自己不够成熟,面对事情的时候想得也不如方矣全面,年轻气盛,容易脑子发热,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像遥控器一样掌控着他的情绪,他不觉得是对自己的管控,反倒是一种正确的引导。
因为方矣,他才少走了很多弯路,少做了很多错事。
也是因为方矣,他才越来越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和什么是自己应该去珍惜的。
刚认识的时候,只是因为方矣的长相和有趣的性格被吸引,但越相处就越觉得,这个人的出现有多难能可贵。
“跨年晚会”被安排在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但因为参加表演的这些人时间凑不到一起,所以圣诞节这天就成了荀理他们班最后一次排练节目。
从下午四点一直排练到了晚上七点,三个多小时,大家又说又笑,排练进行得很顺利,气氛也好得不行。
荀理平时人缘就不错,不过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当观众可以,当演员上场想都别想,所以这次他能参加,大家都挺意外也挺惊喜的。
何江江一直把这事儿归功于自己,也因为这个,终于得到了跟团支书于娜娜单独吃饭的机会。
荀理作为“女主角”,台词多,各种好笑的表演也多,一开始大家还担心帅哥有包袱,放不开,没想到,到了最后,荀理比谁都放得开。
排练结束,于娜娜提议一起去吃饭,期末了,也不到外面去闹了,就在食堂,也方便。
一呼百应,大家都举双手赞同,毕竟,往后大家能这样聚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也未必有多少次。
荀理有些犯难,因为想到方矣还在等他。
但他不好直接开口扫大家的兴,只能跟着,然后在路上给方矣发了个信息。
方矣正坐在食堂喝他的奶茶玩消消乐,看见荀理的消息时,有那么一瞬间的遗憾,他本来想着荀理要是结束得早,还来得及出去吃点儿什么,就去去年二人吃饭的那家餐厅,也是很有仪式感了。
可看到荀理的消息后,方矣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给对方回:没事儿,你好好和他们聚一聚,我等会儿就先回去。
荀理觉得特抱歉,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会儿暖心窝的话。
快到食堂的时候,荀理挂了电话,之前走在前面的几个同学回头笑他:“今天圣诞,狗哥没和女朋友一起,人家是不是不高兴了?”
荀理听见“女朋友”这词儿笑了,想起那天方矣穿裙子的样子。
“没有,”荀理说,“他让我和你们好好玩。”
“真好!”另一个同学说,“要不你叫她一起来呗,也是咱们学校的吗?反正方便,一起来,热闹热闹呗!”
“不了不了,”荀理可不敢让方矣来,“他已经回家了。”
“哦~”几个人开始起哄,“回家~~~”
荀理把手机揣好,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着。
“不过狗哥啊,我们都还没见过嫂子呢!得是什么天仙美人啊,捂得这么严实!毕业前,是不是得让我们一睹美女仙姿啊?”
“你们别瞎起哄了!”何江江一听这话,冒出来,说,“身为一个见过狗嫂多次的人,我必须得说,我们嫂子,貌比潘安,是你等凡人不能随便看的!”
“何江江,你会不会用词儿啊!潘安是男的!”于娜娜嘲笑他,“你得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秀色可餐!”
“行,您会的成语多!”
就在这时,“沉鱼落雁”本人方矣先生刚好从食堂出来,脖子上围着荀理的毛线围巾,手里还捧着一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
方矣没想到一出来就能遇见他们,但没关系,方老师演技精湛,这么长时间的地下恋情早就练就了他们就算碰面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路过对方的技能。
方矣吸了一颗珍珠上来,在嘴里嚼着,泰然自若地走过了这帮学生。
奈何,总有人不甘寂寞。
何江江一声吼:“方老师!”
方矣虎躯一震,差点儿洒了奶茶不说,还被珍珠给噎着了。
他循着声音扭头看过去,何江江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挥手跟他打招呼:“方老师!节日快乐!”
方矣呵呵一笑,摆摆手,转身赶紧跑了。
于娜娜看着方矣的背影说:“这是老师?怪年轻的啊!”
“嗯呐,金融学院的辅导员,帅吧!”何江江说,“走了走了,都别看了,想看帅哥,那不如看看我?”
大家一起嘘他,闹闹哄哄地进了食堂。
走在最后面的荀理用手肘撞了一下何江江:“你他妈吓死我了。”
“嘿嘿,逗逗你玩,不过话说回来,我方哥又帅了。”何江江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秀色可餐!”
“……你给我打住,敢觊觎他,我戳了你双眼。”
“啧,狗哥真心狠手辣,我可是你多年的兄弟,为了一个男人,你连兄弟都不要了?”
荀理微微一笑:“兄弟如手足,恋人如衣服,和谐社会,不能裸奔。”
“不能裸奔但是可以砍手?”何江江瞪圆了眼睛,“牛人啊!”
“喂,你们俩磨磨蹭蹭的干嘛呢?”于娜娜他们已经到了档口,“过来点菜!”
何江江搂着荀理的脖子把人拖过去,说:“我是不会给你砍手的机会的,因为我有娜娜了!”
“……嘚瑟!”
就这样,圣诞节的晚上,荀理在学校食堂跟同学们闹腾,方矣回家喝着奶茶玩消消乐玩到手机没电。
十点多的时候,方矣觉得荀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洗漱完回到床上躺着去等人,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荀理到家的时候十点半,发现卧室的灯开着,以为方矣还没睡,他换了鞋搓着冻得冰凉的手进屋,看见他家方老师已经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
荀理笑了,没舍得叫对方,只是俯身在方矣睡得泛着粉红的脸上落了个吻。
方矣睡得轻,被这么一碰就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抬手圈住了荀理的脖子。
荀理身上还带着凉气,隔着睡衣传到皮肤上。
方矣在荀理的脖颈间撒娇似的蹭了一下说:“困死了。”
“你先睡吧。”荀理怕自己凉着方矣,轻轻拉开对方抱着他的手臂,给人盖好被子说,“我去换衣服洗漱,你先睡。”
荀理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轻手轻脚地换衣服,连洗漱都尽可能压低声音,怕吵醒对方。
然而方矣压根儿没继续睡,他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等着荀理,直到对方回来才笑着说:“完了,以后你上班了,我是不是经常得这么等你啊?”
荀理关好卧室的门,又关了灯,上床把人抱在怀里,轻抚着方矣的头发说:“以后我要是加班回来得晚你就别等我了,困了就好好睡觉,等人的滋味儿不好受。”
方矣突然想起之前荀理生日,这小子一直设法瞒着自己,结果生日当天他航班延迟,愣是让人家苦等了一天。
“没事儿,”方矣说,“反正我还年轻,熬夜熬得住,偶尔等等还是可以的。”
荀理笑了,亲了他一下,扯过被子将二人盖好说:“我可舍不得。睡觉吧,你的美容觉又被我给毁了。”
圣诞节过去没几天,年底来了。
年底来了就意味着那个“跨年晚会”来了。
方矣期待这天期待得都开始脱发了,每天就惦记着看荀理穿着裙子戴着假发在台上搔首弄姿的小模样。
得特好笑。
他把相机充好了电,出门前甚至还带了备用电池。
法学院的这场晚会就在学校的小礼堂办,他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那里,找了个视角不错的地方,给荀理发了条信息。
方矣:我到了,期待你的表演。
荀理很快就给他回复了:瞧好吧,今天我就是这个礼堂最靓的妞儿。
方矣之前已经在家里看过荀理穿女装,毕竟,裙子都是一起买的,但是换了个环境,众目睽睽的,他觉得既羞耻又兴奋。
方老师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恶趣味,然而,吐槽归吐槽,丝毫没有要反思的意思。
晚会终于开始了,前面的节目方矣毫无兴趣,或者说,除了有荀理的那个节目之外,他对其他的都没有兴趣。
低头玩手机,专心搞他的消消乐。
直到,荀理上台。
怎么说呢?就真的很滑稽。
荀理不仅穿了女装戴了假发,还不知道哪位姑娘给他化了个妆。
那妆倒是不夸张,放在女孩子脸上挺日常挺和谐的,可出现在荀理脸上,方矣怎么看都想笑。
他拿起相机开始录像,全程盯着荀理一个人,憋笑憋出内伤。
台上的荀理:
“哥哥,她是谁啊?”说完,还娇嗔地跺了跺脚。
“你们男人!都是骗子!”说完,转身就扭着逃跑。
台下的方矣:
忍住,不能笑得太夸张。
忍住,方矣你可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根本忍不住!
荀理毫无包袱的表演赢得了全场的笑声和掌声,最后谢幕的时候一鞠躬,假发还掉下来了。
方矣笑得不行,觉得肚子上的肌肉都在疼。
节目结束,方矣收起相机,给荀理发了个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先出去了。
两人已经约好节目结束就撤退,他们要自己跨年。
“你现在这样站在这里真的有点儿好笑。”方矣给荀理把假发整理了一下,“我有点儿害怕。”
“怕什么?”荀理冲他眨眨眼,“怕我太美,让你欲罢不能吗?”
“……你给我少来!”方矣笑着捶了一下荀理的肩膀,“我怕你太搞笑,我笑得太失态,一不小心从这儿摔下去。”
节目表演结束之后,荀理跟方矣不顾堵车,回到了荀理家——那个依旧跟冰窟一样的房子。
今年,方矣早早准备好了一箱子小烟花,还有两瓶酒,以及一大包暖宝宝。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到了楼顶,还没到九点,远处的烟花还没开始放。
为了赶时间,荀理甚至没回去换身衣服,就穿着演出时的那套女装跟着方矣过来了,这会儿套着黑色的羽绒服,顶着一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跟方矣站在楼顶等着看烟花。
“我们真是太有仪式感了。”荀理抬手把方矣搂进怀里,“哥,以后每年的跨年,咱们都来这儿吧。”
“这得看你的表现,”方矣说,“你要是跟我分手了,我还来个头。”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会不会跟你分手,你心里清楚。”荀理把人搂得很紧,恨不得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方矣扭头一看说:“哟,曹明泽真的对你一往情深啊!”
这段时间,曹明泽吃错药了一样,隔几天就试图约荀理,看样子,当年的一片痴心还真的从方矣那里转移到了“四十岁童颜老男人”荀理的身上。
曹明泽问荀理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喝酒。
方矣说:“不理他!”
“别啊,”荀理嘚瑟地挑挑眉说,“不理人家不礼貌哦。”
“……你想干嘛?”
“当然是礼貌地告诉他我不能赴约,因为很忙。”荀理拿起手机,打开拍照软件,挑起方矣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张照片拍完,荀理火速发给了曹明泽,并说:在忙着和我家宝贝接吻,酒你自己喝吧。
方矣:“……你真是欠死了。”
“谁让他自己来招惹我,不痛快也都是自找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烟花突然开始绽放。
九点了。
荀理跟方矣同时望向那边,荀理说:“哥,快来,吻我。”
“干嘛?刚才不是吻过了?”
“不一样,”荀理扭头看他,嘟起嘴,“哥,吻我,我要浪漫。”
方矣笑了,一把将人拉过来抱住,含住了对方的嘴唇。
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穿着女装,站在老旧的楼顶,在烟花绽放的天空下深情地接吻。
冬天的夜晚很冷,风很凉,可是彼此的拥抱很暖,彼此的吻很热。
他们一直吻着,像是回到了去年的今天,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
他们一直吻着,从相识到此刻的每一个片段都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着。
他们一直吻着,大脑开始放空。
他们一直吻着,一直到烟花落幕,城市也睡去。
荀理说:“哥,咱俩的酒还没喝。”
“你干嘛?要和我酒后乱x吗?”
“是啊,回屋吧,暖暖身子,洗洗醉吧。”
“醉了之后呢?”
“醉了之后,”荀理笑着拉着人下楼回家,“当然是让你对我为所欲为啊!”
“……狼崽子,明明是你想对我为所欲为吧!”
不管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谁对谁为所欲为又有什么重要呢?
反正,搞对象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