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柳月看着她的脸庞,不是没有心疼过,也埋怨过为什么要让她的孩子去承受这些痛苦,但没有人能凭借躲避来解决过不去的坎,她心知肚明。
“妈也只是希望你不要去辜负别人的心,”张柳月语重心长的给她整了整衣领,“至于结果如何,那都不重要,但我们总要跨出舒适圈不是么?这个坎没有人能帮你跨过去。”
“只有你自己可以。”
—
车里的广播在放着抒情伤感的歌曲——
“你大概是个盲人
看不到我嬉笑里的诚恳
都怪我孤陋寡闻
错把你的礼貌当认真
我想我是个哑巴
说不出万分之一的谎话
……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
除你之外都知道这个秘密
……”
兮也心里有些烦躁,“小胡,换个电台。”
“好嘞!”
让人心生闷窒的音乐终于在耳边戛然而止,正要闭目养神一会儿,广播里就传出一段对话——
“小绿,你说暗恋的人是不是过得很累啊?”
“诶,可可这你就说错了啊!”
“哦?怎么说?”
“暗恋虽然辛苦,但尝到的甜的那一刻是双倍的啊!只要自己不悔,或许也有成真的那一天呢!”
“嗯……srds,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从后座猛然伸出来一只手把电台直接给关了,吓得小胡虎躯一震。
“关了吧,我眯会儿眼。”
小胡瞬间噤声,连呼吸声都不敢太粗重。
说是闭目养神,其实脑子里混乱纷飞,全都是离开前她母亲说的那些话,还有刚刚广播里的声音,在脑海中放肆狂奔。
她还理所当然的觉得联姻只要顾好自己就好了。这就像是本来只想种个普通的苹果,施的肥料也是最普通的,结果种出来发现是阿克苏苹果。
“夫人,到了。”
再睁眼的时候汽车已经平稳的停在了别墅门口。
就像往常一样,家中亮着暖黄的灯光,水壶呜呜的低声响着。
封晏从中岛台探出身子,看了她一眼,“回来了,见爸妈还顺利么?”语气平淡一如往常。
这种感觉就好像结婚好多年的夫妻日常的生活一样,她觉得不真实,也很累,这对封晏不公平。
兮也走过去,拉着封晏往沙发那儿走。
封晏有些钝然的移向拉着他的那只纤手。
“你坐,我有事情想和谈谈。”
封晏突然心头一紧,表情从慵懒慢慢严肃了起来,“出什么事情了?”
兮也垂着头许久没出声,他搭在沙发上的手不知何时手心泛潮,涔出细密粘腻的薄汗。
倏然间抬头,兮也擎着认真聚焦的琥珀色眼眸看着他,“带我去医院吧,我的病应该还是可以治一下,我觉得。”语气比往常都要郑重几分。
家里人对着兮也都是避而不谈她的病情,生怕她多心多想,只没想到今天她自己提出来要去看医生。
封晏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你想,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就算治不好也没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很正常。”
兮也认真的看着他,“不,我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
夜深人静,树摇影动,连月亮都盖上了白云就此休眠。
封晏半敞着睡衣坐在落地窗边往楼下看,偏头看看床上呼吸匀和的兮也拿出了手机。
正经群——
封晏:明天晚上准备一场庆功宴吧。
禾禹不愧是酒吧之王,瞬间秒回。
禾禹:给谁?
李怀:村花还能给谁准备,当然是嫂子咯!我说的对吧。
一向早睡的席医生居然也在线。
席靳洲:+1
叶故:你们还没睡?我都睡过一觉醒了。
禾禹:别秀了哥,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在阳台上抽事后烟呢?
叶故笑骂滚。
叶故:刚好去禾禹球场的时候,让人布置一下,时间来得及,放心吧。
果然,一群人里面还是叶故最靠谱。
*
次日迷迷糊糊醒的时候,兮也只觉得身侧有点重,侧眸一看,封晏居然还没有走,一向工作狂人的怎么今天还睡过头啊。
她试图偷偷下床,结果被揽着的手还没抽出一半就被抱得更紧了,语气懒散睡意沉重,“别乱动,再睡会儿。”手上揽着她的动作倒是快准狠。
“你不去公司么?都八点了。”
封晏按了遥控,窗帘灯光变暗,“今天休息,不去了,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现在再让我睡会儿。”
听他这么说,兮也便不再动了,在他怀里背对着凝视着窗帘,迷迷糊糊间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
“禾禹开高尔夫球场了?”兮也坐在车上捧着那碗如今喝起来已经能面不改色的红枣汤,有些讶异。
封晏不以为意,“他爱玩,别说这个了,酒吧都有,业务广的很。”
兮也默然,脖子慢慢转过去看着窗外,音色低低的说:“那个……你今天挺帅的。咳。”昨晚跟倪尔聊天,教了她一招每日一夸能增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于是刚刚就想学以致用一下,只不过突然安静是怎么回事。
才侧过头想看看他怎么了,就撞进了幽深晦暗的目光里,嘴角勾着,也不说话。
不知怎的,兮也心里莫名得空了一下,像是橡皮筋失手弹在了心头的感觉。
封晏嘴角轻翘,双手环抱,“哎,只是今天么?平时不帅么?有点伤心哦。”话语间竟然还带着些委委屈屈的意味,完全不是他惯常的风格。
兮也笑了,随后立马补充,“没有,都帅的,都帅。”
惹得封晏直笑出了声,有时候太听话也会让他有点困扰啊,车上不方便,回家也来得及。
“这里就是禾禹的地方啊,”兮也下了车四处环视着,“还挺大的,空气也好,适合郊游。”
“啪,啪,啪,”身后传来鼓掌声,“嫂子好眼光啊!”禾禹吊着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走了出来。
兮也颔首,“好久不见。”
“进去吧,他们可都在里面了,”邪笑着靠近封晏,一边觑着前面的兮也一边说:“是不是睡过了啊?冯艳艳~”
“滚。”
禾禹耸耸肩毫不在意,招呼人去把车停好,随后就进去了。
*
“兮也!这里。”刚进去就看到洛泱也在,还有封晏那几个朋友,她基本都认识,但小时候因为自己话少,所以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洛泱今天穿的随意,一身米色大衣加一条围巾,下面搭的暖棕色半裙。
本来她也想穿穿裙子的,结果被封晏半道拉回去套了件加绒卫衣,长款羽绒服加加绒卫裤,现在活脱脱看起来就是个臃肿的企鹅。
“最近怎么样啊?”洛泱似有如无的瞥向那边的和人聊着天的封晏,示意兮也。
随手脱掉羽绒服,“挺好的。阿河,我决定去看医生了。”
没想到洛泱全无惊讶,笑意盈盈,“很好啊,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而且你会好的,一定。”
结果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头顶就出现阴翳,“衣服穿好,天冷。”
那边此起彼伏的响着起哄声,洛泱也笑不可支的撑着下巴看着她。
封晏不由分说地就给她穿上刚脱下一会儿的羽绒服,霸道强势,像是给小孩子穿衣服似的。
兮也:“……我真挺热的。”这样真的有点丑,怎么着她也是个注重形象的人。
封晏:“不,你冷。”
兮也:“不是,我都流汗了,”她边说边伸手擦擦脖子上的细汗给他看,企图让他相信。
封晏铁面无私,淡淡道:“你这是冷汗,穿着,不准脱。你要脱也行,我再过来给你穿。”
兮也:……行,你赢了。
待人走远,洛泱笑得直不起腰肢,“你俩怎么跟爸爸带娃似的,天哪,真的太逗了。”
兮也无奈托腮:“你见过这么大的娃?巨婴吧。”
*
“嘿,球技不错啊,洲哥。”禾禹拱拱席靳洲的肩膀,笑道。
席靳洲挑眉偏头,“自然。”
封晏斜倚在一旁的长柱上,曲着长腿发呆,被叶故一个响指拉了回来。
“想什么呢?庆功宴已经在准备了,就别担心了。”
“这个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兮也决定看医生了,我有点担心。”
叶故轻哂:“顺其自然吧,多想也没用,反而多烦忧自己,打一把?”
封晏接过球杆。
*
“定时间了吗?什么时候去医院啊?”洛泱叉着果盘里的草莓一口咬下,新鲜多汁,很甜。
兮也摇头,“不过应该就最近吧,过阵子我要准备升段赛的事情了。”
洛泱有些感慨,“我都好久没见过你下棋了,除了在电视上面。”
被她这么一提,兮也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了封晏要和他下一场棋的约定,转头眸光烁烁的看着她,“要不要现场看一场,我下棋?”语气里是跃跃欲试的隐隐兴奋。
“这里没有围棋吧?”
兮也气定神闲道:“我有。”也不等她回答,她扬着声音朝着绿意茵茵的球场喊,“封晏,答应你的那盘棋,现在来下吧。”
*
兮也不愧是棋痴,连车上都有围棋放着。
几个人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不说多精于此道,但多少都能懂点门道。
难得一场近距离围棋博弈,几个人甚至排排坐,叶故给洛泱端着水果盘就等着比赛开始了。
一进入到围棋的世界里,兮也就变得色彩斑斓,生气有劲,她微抬眸看向封晏,“怎么样,准备好了么?”语气隐隐活络。
男人薄唇翕动,“时刻准备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