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二月初六。
京外,军器监不远处的一处营地。
崇祯站在瞭望塔上,拿着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神机营演练。
一队一千人左右的骑兵,手持黑色长枪,奔突向前,他们单手开枪,一阵噼里啪啦声响,将对面的一众草人打倒,旋即扔掉长枪,持刀冲锋。
不时,那一片草人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旋即是各种爆炸声好像突然响起,将不远处的一片空地炸的面目全非,土尘滚滚。
徐光启站在崇祯边上,看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转向崇祯道:“陛下,神机营初步有战力,不过,他们并不是主力,更多是适合突击作战,以奇袭为要。”
崇祯还在看着,点头微笑,道:“卿家说的不错。朕也没打算让神机营作为正面主力,至少暂时还不够。”
徐光启脸角都是皱纹,细思着道:“陛下,单是神机营的五千人,装备就花了近三十万两,是否,有些过于……”
崇祯放下望远镜,瞥了他一眼。
徐光启没有说下去,微微躬身。
大明的情况,谁都知晓,国库的钱就那么点,不说各地士兵的欠饷,百官的俸禄,宗室的,勋贵的等都是一拖再拖,早就入不敷出,已近难以维持。
三十万两,足够三年的辽饷了。
崇祯自然知道徐光启的意思,稍稍沉吟便道:“在火器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火器的重要性,无需朕多言。至于神机营的军饷,从内库出。军器监也一样。”
徐光启神色不动,没有再劝,心里多少有些觉得,崇祯花钱过于大手大脚,不够精打细算。
他在军器监,一两银子都是分做十份花,用到了极致。
崇祯已经听出了徐光启的想法,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再次拿起望远镜,见曹变蛟率领骑兵,翻越障碍物,如离弦之箭,锐不可当,暗自点头:小曹,是有点样子了。
这时,一个内监悄悄上来,在曹化淳边上耳语了几句。
曹化淳挥退他,等崇祯放下望远镜,这才走过来,道:“皇爷,建虏的使者,刚过了山海关。”
崇祯看着前面,随口的道:“回京之后,让骆养性进宫,将各种情报汇总,朕要看。”
“是。”曹化淳应着。
崇祯又看了眼曹变蛟的演练,与徐光启道:“徐卿家,朕听说,军器监聚集了不少人才?”
徐光启顿时微笑起来,道:“是。他们都有各方面的专才,在军器监做了很多事情,非常有成效。”
崇祯点头,道:“朕给卿家推荐一个人,名叫宋应星,已经在入京的路上,卿家可以好好看看。”
“宋应星?”
徐光启仔细想了想,发现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是崇祯推荐的,他也不敢大意,连忙道:“是。”
崇祯背起手,看向京城方向,道:“朕在京里还有太多事情,脱不开身,军器监就交给卿家了。年中前,一百门破虏炮,朕一定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卿家先前说的那几座矿山,内监朕都撤回了,交由军器监接管……”
徐光启肃色抬手,道:“臣领旨。”
崇祯没有再说,又看了一会儿,便下了瞭望塔,骑上马,返回京城。
骑在马上,崇祯手里还是各种通政使司,司礼监,六部,内阁等写的简略,他一个个翻阅着。
他现在骑马已经很熟练,可以脱手操作。
“山西?”
崇祯手里的是七卿联合奏本,面色微动的自语。
对于改革试点,朝廷里一直有争议,有的认为放在山西,有的在京畿,有的在山东,河南也有不少,一直没有达成共识。
由于时间还早,崇祯没有表态,倒是让这帮朝臣着急了。
崇祯想着山西的情况,目中有些迟疑。
山西的情况十分复杂,北是长城要塞,宣大、蓟州;西北是陕西,南面是京畿与河南,不管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组织架构都错综复杂,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试验田。
他能理解王永光,毕自严等的想法,就是因为这个地方特别,如果能处理的好,就能事半功倍,对全国的变革,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不过,建虏入塞的地点,就在山西!
山西注定会有一场大战!
是以,山西很不合适。
崇祯双眼微微眯起,双腿夹紧马腿,自语道:“看来,还得与他们再聊一聊。”
这一句说完,崇祯忽然看向边上起码的曹化淳,道:“温体仁那边,有消息了吗?”
曹化淳侧身,道:“回皇爷,还没有。”
崇祯看着前面,不由笑着道:“等等,不着急。魏忠贤的西厂,扩建的怎么样了?”
曹化淳连忙道:“回皇爷,已经有五千人了。”
崇祯嗯了一声,心里默默盘算着。
‘山西,北直隶……’
大明皇帝践行‘天子御国门’,离长城太近,一旦北方敌人攻破长城,就能长驱直入,打到京城之下。
想着并不远的战事,崇祯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驾~”
他猛的挥动鞭子,催动了起马。
身下的马长叫一声,带着崇祯飞驰起来。
曹化淳以及身后的禁卫一见,急忙紧跟着。
等到崇祯回到乾清宫的时候,骆养性已等候多时。
崇祯不等他行礼,从他手里‘抢过’奏本,在软塌上一坐,就打开看去。
骆养性一怔,恭谨的立在崇祯身侧。
崇祯看着奏本,神情越发严肃。
‘沈阳大饥,斗米价银八两,人有相食者。银两虽多,无外交购,银贱而诸物腾贵。饥荒处处,物价飞涨。良马,银三百两。牛一,银百两。蟒缎一,银百五十两。布匹一,银九两……’
崇祯看的直挑眉,大明这边也是灾情如火,可米家,高的时候也不过一两多一石,而建虏那边,斗米就如就八两,八十倍的差距!
甚至还到了吃人的地步!
骆养性看着崇祯的表情,轻声道:“陛下,建虏不善耕种,所以只能依靠掠夺。去年,在宁远大败,不但没有抢到粮食,还损耗巨大,没有弥补之下,建虏严重缺粮,百姓民不聊生……”
崇祯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建虏就没有赈灾,或者进行耕种?”
骆养性道:“臣让人仔细查过,建虏赈过几次,都不了了之,他们没有多少存粮。想要耕种,一来,他们不会;二来,也需要时间开垦荒地。”
崇祯微微点头,心里深吸一口气,暗道:‘这么说来,建虏随时都可能进行战略冒险……’
建虏这种情况,靠自身已经无法渡过难关,只能劫掠。蒙古没有多少不用想,朝鲜更是贫瘠,宁远新败,他们不会再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辽东,奇袭长城以入关抢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