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内阁阁臣,在京的七卿,包括大理寺卿等人,齐聚在乾清宫正殿。
崇祯少见的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看着一众人紧绷,肃然的神色,笑着道:“诸位卿家无需这么紧张,蓟镇集合了我大军二十多万,区区五六万建虏,不足为惧。”
众人看着崇祯气定神闲,哪怕心里再担忧,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黄立极作为首辅,道:“陛下,建虏来势汹汹,随时可威胁京畿,是否要诏天下勤王?”
崇祯眉头一挑,道:“二十万大军,还挡不住区区五六万建虏?还要天下勤王?”
张瑞图见崇祯有着‘盲目自信’,连忙道:“陛下,自建虏反叛以来,少有胜绩,而今建虏倾巢而来,势必不会轻易罢休,若是遵化,蓟州守不住,京城必危,臣请陛下三思。”
周道登,杨景辰悄悄打量着崇祯,没有接话。
七卿等人,就更没人附和了。
崇祯坐在龙椅上,微微一笑,道:“区区五六万兵马,就要朕下旨勤王,朕的脸面,我大明的体面,往哪里放?这件事不必再议。朕这次召见诸位卿家,是要卿家们同心同德,一致抗击建虏。从现在起,朝廷必须态度一致,不得有丝毫杂音!”
“臣等领旨。”
不等黄立极,张瑞图反应,七卿就齐齐抬手应道。
黄立极,张瑞图没办法,只能跟着。
曹于汴旋即又道:“启禀陛下,近来京城因建虏来袭,谣言四起,朝野费扬,更有朝野之人,上书弹劾兵部,户部等,认为是毕自严,李邦华肆意胡来,挑衅建虏,引来边患,要求治罪。”
崇祯端坐着,闻言就道:“朕刚刚说过了,朝野必须要团结一致,不得生乱。这种时候弹劾朝臣,与叛国无意。都察院,刑部,即刻起,弹压一切谣言!对于弹劾朝臣的,吏部找谈话,要求他们闭嘴,继续肆意胡言的,一律问罪。另外,现在不得弹劾,战后,更不得对参战将领肆意攻讦,构陷,真觉得有问题,可向有司举告,对有功之臣的反攻倒算,朕绝不宽宥!”
“臣领旨!”曹于汴,倪文焕同时出列,抬手沉声应道。
崇祯目光看向黄立极等人,沉声道:“内阁,要拿出担当,魄力来。对于一切乱象,必须要遏止!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打败建虏,任何敢于添乱,都是汉奸!内阁的态度,要清楚,要坚定,要果决!任何人,敢于糊弄,模棱两可,甚至站到朝廷的对立面,朕,绝不轻饶!”
“臣等领旨!”黄立极,张瑞图,周道登,杨景辰四人,连忙抬手。
崇祯的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前面六个阁臣尸骨未寒,他们哪敢唱反调。
崇祯注视着他们,片刻看向毕自严,稍稍沉吟,道:“户部要做好后勤,粮草,衣服,都要准备充分,决不能因为粮草,衣服这些,导致败仗!”
“臣领旨!”毕自严抬起手道。
实则上,不止是户部早有准备,崇祯就利用老丈人等,囤积了两百万的粮草,就在香河。
可以说,在粮草上,明朝这边完全不需要担心。
崇祯微微点头,转了一圈,落这里杨景辰身上,道:“李尚书身在前线指挥,兵部……暂由杨卿家代理,对于各处的一应兵甲,火器,马匹等的供应,必须要充足,及时,决不能耽搁分毫!”
杨景辰哪里想到,他一个透明人,居然能代理兵部。
这兵部,在眼下,可是实权最大的一個部门了。
“臣,领旨。”杨景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道。
崇祯又看向其他人,见安排的差不多了,又看向黄立极,刚要开口,王承恩急急进来,在崇祯耳边低声道:“皇爷,建虏突破大安口了。”
哪怕早有预料,崇祯心里还是咯噔一声,不由得紧张起来,继而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一群朝臣,淡淡道:“建虏,入塞了。”
群臣神情立变。
这还是建虏,第一次打到关内,离京城就在咫尺之遥!
崇祯没有理会他们,起身就向外走。
朝臣们欲言又止,只能目送崇祯的背影。
崇祯出了正殿,心里有着莫名的压抑,他站在台阶前,看着北方,许久之后,他迈步向着御花园走去。
曹化淳一怔,上前低声道:“皇爷,锦衣卫那边还有消息……”
崇祯摆了摆手,道:“都转给孙承宗。”
他便继续向前走。
王承恩与曹化淳都是一怔,只得跟着。
崇祯面无表情,随着不断向前走,心里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他穿过了御花园,直接来到了煤山。
这里有很多树,其中那颗歪脖子树,最为扎眼。
崇祯静静看了一会儿,来到树下。
这棵树并不高,他伸手就能够到枝桠。
曹化淳与王承恩都很不解,跟了崇祯一路,见他又沉默不语,不由得担心的对视一眼。
王承恩犹豫了下,上前轻声道:“皇爷……”
崇祯背起手,笑着道:“老王,这棵树怎么样?”
‘老王?’
王承恩心里突的一跳,连忙道:“皇爷,奴婢可担当不起……”
崇祯却竖起手,长吐一口去,眺望北方,道:“他们,应该快打起来了吧?”
王承恩顿时不说话了,跟着抬头看向北方。
而这个时候,恰如崇祯所说,建虏三路大军,直入蓟镇长城要塞。
贝勒济尔哈朗、贝勒岳托率八旗右翼四旗、右翼蒙古各部攻入大安口;贝勒阿巴泰、贝勒阿济格率八旗左翼四旗、左翼蒙古各部攻入龙井关;黄台吉亲自率领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指挥主力进攻入洪山口。
三路大军,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阻拦,直接杀入了长城内。
但明军没有任何放手,反而让建虏迟疑了,三路大军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就直扑遵化。
遵化城早已经戒严,四门上的火炮齐齐高抬,炮兵举着火把,静等着建虏。
李邦华站在城头,身后是王元雅,杨嗣昌等人。
王元雅一脸凝重,看着已经不断逼近的建虏,道:“堂官,边镇查禁两三个月,建虏肯定不知晓蓟镇的情况,城内也已经戒严,断然没人能给建虏通风报信!”
李邦华微微点头,道:“建虏肯定起疑,不过,不会轻易罢休,看看他们怎么攻城吧。”
王元雅,杨嗣昌迎着北风,看着气势汹汹,灰尘漫天的建虏。
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建虏的大军就冲了过来,骑兵环绕,直接围住了遵化城。
“堂官小心!”
王元雅见着建虏如雨的箭矢,急急的拉过李邦华道。
李邦华躲在城墙下,看着箭矢落入城内,冷哼道:“距离够了,开炮。”
“是!”王元雅,杨嗣昌等应着。
嘭嘭嘭
四门的火炮,突然开启,青烟缭绕,炮声如雷。
一颗颗炮弹落下,实心弹能将人、马击成肉泥,开花弹四溅,更是伤人无数。
建虏或许也没料到遵化城居然有这么多火炮,猝不及防,死伤不少,迅速开始后撤。
骑兵环城而走,没有再贸然进攻,似乎在寻找机会。
李邦华,王元雅等人不敢大意,四处巡城。
不到一炷香时间,四门有骑兵飞射,上百只箭矢入城。
杨嗣昌拿着两根箭矢,来到李邦华跟前,冷笑道:“堂官,建虏居然来劝降了。”
李邦华面无表情,整理下紊乱的发丝,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命士兵分为三班,轮番休息,建虏应该还会试一次。”
杨嗣昌,王元雅等着应着。
他们都知道,明朝与建虏鏖战,失败不在守城,而是在野战,建虏最为惯常的,就是‘围点打援’。
野战上,明朝几乎没有赢过,只有击溃了援军,那么破城就指日可待。
果然,如李邦华所料,建虏等了一阵子,见遵化城没有反应,再次进攻。
他们没有围三缺一,而是直接四门进攻。
明朝的火炮,箭矢,如同不要钱一样,疯狂的倾泻而下。
并不是很大的遵化城,在面临建虏的疯狂进攻,巍然不动,展现了强大的反击能力,没有任何以往的慌乱,疲软。
只有小半个时辰,建虏就退兵了。
在遵化城北面,建虏的大营,人影幢幢,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建虏再次分兵三路,一路继续围困遵化城,一路向东,直奔迁安方向。
一路绕过遵化,直接南下,冲向蓟州。
他们看似直奔,却也还是想着围点打援,侦骑遍布四处,却没有等到一路援军,是以,只能继续东进与南下。
遵化城外,建虏彻夜未停,不断的作势要进攻,甚至放出缺口。
但遵化城没有任何松动,坚守不出,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四方。
遵化城的情况,显然是出乎建虏的预料。
黄台吉的大帐就在遵化城十里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两日后。
岳托,济尔哈朗率领大军,出现在蓟州城外。
相比于遵化城,蓟州城更大,并且是依山而建,突破不了蓟州,根本不能继续南下。
济尔哈朗,岳托只是简单试探了一下,蓟州城的火炮更多,更猛,射程更远,建虏根本不愿意承受攻城的损耗。
在另一边,代善,莽古尔泰,阿敏等则没有顾忌,疯狂的进攻迁安城。
迁安城上,曹文诏强克制着出击的冲动,来回吆喝着放炮放炮。
曹鸣雷站在北城上,砍翻一个蒙古士兵,吐着血,道:“他娘的,这么久,才爬上这么几个,我以为建虏多厉害!”
曹鸣雷一直在保定,倒是没有与建虏交过手,眼见大炮威力这么大,建虏根本上不了城,不由得信心大增,破口大骂。
士兵们同样振奋,一直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大炮,箭矢,火油,火药,疯狂向城下扔,没有一点吝啬。
建虏攻城了足足半天,好像才觉得不对劲,开始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