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太平

《驯纨绔》作者:陈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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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太平表面是几处四合院,实则乃是私人会所。

会所正如其名,把古韵和享乐结合的恰到好处,处处皆是可以入画的景致,不像四合院,倒像是把江南园林搬了过来,小桥假石,曲水流觞。

外面潮起潮落,醉太平也几度易主,但任凭世事变幻,醉太平内笙歌不散。

如今醉太平的主人,乃是一位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二世祖。

自他接手醉太平以来,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美女,留下可以,但不许陪.睡;大.麻,那东西若是叫他入了眼,准保叫警察来抓人;赌,更是不许碰,逢年过节摆两桌麻将,却是不许赢大钱。

二世祖接手时年方二十二,正是寻常人大学毕业的年纪,且风流名声响彻圈内,众人以为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雷声大雨点小,于是阴奉阳违的执行了。

谁承想二世祖这把火烧得极旺,旺到把几个明面上犯禁的送进局子,众人这才胆战心惊,这话传到尚在服刑期的醉太平前任主人耳朵里,那一生硬气的老大哥也不由得伸出大拇指:“孟天霁这小子,有种!”

黄赌毒,堪称圈内毒瘤,但是人性永远趋利避害。仿佛从有这个圈子开始,一起嫖过,一起赌过,一起吸过,便成了某些场合的入场券。

纵然有人想独善其身,也只能善自己的,没人有能力管到规则上去。

孟天霁管了。

他在醉太平建立了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不过两年,政商大佬、学界名流、娱乐圈人士争相光顾,人们乐意把出入醉太平挂在嘴上,视为某种“纯洁”的象征。

一些大佬的正宫太太们,不愿意丈夫去乱七八糟的会所鬼混,组成太太团来醉太平“实地调查”,颇为满意,这之后,除了男士客人,醉太平也时常有太太团光顾。

醉太平有美女有帅男,且都品行端庄不乱搞,上到琴棋书画,下到聊天解闷,样样精通,太太团们多数过着活守寡一般的生活,到醉太平找个帅哥聊聊天,也成了他们枯燥生活中的一种慰藉。

而他们的丈夫们,因为也同样出入醉太平,更多的人还出入一些不雅的私人会所,因此对太太的解闷行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上,醉太平有女客不稀奇,稀奇的是,今天这女客不闲聊不赏花,而是站在赌桌前,看骰盅的眼睛发直。

女客看着是上了些年纪,眼尾有零星的眼尾纹,除此之外,她堪称是美人,且是从年轻起就美过来的,身段形容风姿绰约。

岁月不败真美人。

女客的眼睛直直盯着姚志成手中的蛊盅,姚志成二十郎当岁,是个精明的长相,一双鹰眼盯紧了女客:“阿姨,您可是想好了,压大?”

女客点点头。

骰盅掀开,正是两个六点。

女客那如水般波澜不惊的眼中,现出了惊喜的神色。——想来曾经也是光彩照人的,如今却只在赌赢了时方显得像个活人。

李国安在一旁冷眼看着,姚志成先是让女客赢了几把,随后女客便开始输,那眼中再也没有如水的微波,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呆滞。

李国安看出来了,这位女客有瘾。

他跟随孟天霁出入过奥城赌场,孟天霁爱玩儿,但是对什么都没有瘾头,他教李国安怎么分辨有没有毒瘾,随后双手插兜,颇为嫌弃地说:“有赌瘾的人,再怎么美,也体面不起来啰。”

这话用在女客身上,说合适也合适,说不适当也不适当,女客虽然不体面,但仍旧是美的。

李国安不知道姚志成要干什么,他身材颇为高大壮实,低头在姚志成耳边小声说:“孟哥不在,你可别乱来。”

姚志成毫不在意,一边摇骰盅一边说:“放心,我有数,再说了,孟哥能把我怎么样?”

放到之前,姚志成对孟天霁堪称是个马屁精形状,任孟天霁搓扁揉圆;可如今姚志成从他继父手里夺了权,再也不是无权无势的继子少爷,而是手握几家企业的董事长,他依然认孟天霁是“孟哥”,尽管他们年龄相同,可言语间再不像从前那样恭顺了。

“哈哈哈阿姨,你又输了,可别不认账!”姚志成大笑。

女客垂眸沉默了一瞬,继而说:“愿赌服输,接着来!”

她的声音很悦耳,仿佛是个年轻人,可是语调平平,如同衰朽的腐木。

李国安想,还真如孟天霁所说,人一旦沾了毒瘾,任凭多么美,都是无法体面了。

在体面面前,这点美也只是讽刺。

春野小剧院二楼,试衣间里,周知非正在试新送来的戏服。

戏服是葱绿色,正和了炎炎夏日,穿上戏服,水秀一甩,是这夏日中的难得的一抹青,天气都凉快了许多。

李茹给许多演员做过戏服,京剧演员,昆曲演员,话剧演员,见过的演员也算不少,看到周知非穿上戏服的身段,哪怕没有别的装扮,也还是要在心里叹一句尤物。

“正好合身,比上次合适多了,辛苦您大夏天跑一趟,让小徒弟来就好了呀。”周知非照着镜子,客客气气地说。

周知非给人的感觉是客气疏离的,和她的长相一样,她不是浓妆的长相,偏清淡文秀,却又不是寡淡的清淡,而是淡极始知花更艳,别有一番清浅春色。

李茹夸了两句周知非身段气韵,夸得真情实感,而后说明了真实来意:“怎么没看到邱团长,我可要找他喝酒。上次他说下次结清,现在已经是下次了,一共小50件衣服,我还要找他要钱呢。”

周知非平时是不大管剧团里的事的,闻言颇为惊讶:“财务没给您结清吗?”

“哎哟,财务小张是吧?可别说了,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她了。”

周知非知道了李茹的来意,有一种被堵上家门要债的尴尬,她垂眸思考一瞬,柔却坚定地说:“您等着,我一会儿就去找邱问心。”

李茹知道周知非虽然挂了个副团长的名,但平时是个不管事的,也就没放在心上,想着还是哪天自己来剧院堵邱团长。

周知非喜欢穿戏服,戏服一穿,她和世间纷闹隔开,仿佛独属于三尺戏台,戏台上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千古爱恨、千秋忠义。

她是略有些痴气的,要不怎么说,唱戏的是疯子呢。

周知非恋恋不舍地脱下戏服,仔细挂到衣架上。她换上自己的衣服——一件天青色洒金边旗袍。

李茹一看,好家伙,周知非这是从古人变成民国人了!

那旗袍极好的勾勒出了周知非身体线条,比之刚刚裹在对襟戏服里,又是别一番风韵。

周知非个子高,有168,略穿上鞋,便上了170。身高,却不壮,瘦,却不清癯。

举手投足都是千百次训练的幅度和力道,一动一行皆是可以入画的景致。

李茹以前只听小徒弟说,春野昆曲剧团的当家花旦周知非,是个妙人。李茹颇不以为然,认为小徒弟没见过世面,如今亲眼见了,方才知道什么叫天生的戏子。

周知非是天生的戏子,可并非生活好手,那双青葱似的玉手,把杜丽娘的折扇舞得风华绝代,却对付不了几枚旗袍盘扣。

李茹笑着上去帮周知非系盘扣,周知非颇为不好意思地微微蹲下。

“您是多大学戏?”李茹问。

“小时候就学了,和外公外婆学的,具体多大,也记不清了。”

怪不得,原来是家学渊源,李茹想。

李茹给周知非系上了四颗盘扣,周知非也终于自己把小立领下的盘扣系好。

周知非呼出一口气,有种大功告成的快乐。

周知非瞧着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却有一种童稚的天真。

李茹等着给周知非的同事试衣服,周知非和她告别,说是去找邱问心。

李茹并不信她是真的去找邱问心,大概率只是找个借口逃了,毕竟戏子的嘴,最会骗人。

别看她表面一副天真,背地里怎样谁又知道呢?

李茹做了这么多年的戏服,脱了戏服的腌臜事,可真是见了太多。

周知非坐上出租车后,给金玲打电话,她叫金玲来剧院试戏服。

金玲是周知非的同事,也是最默契的搭档,舞台上,周知非是崔莺莺,金玲就是俏皮泼辣的红娘,周知非是杜丽娘,金玲就是青春可爱的春香。

金玲在那边支支吾吾,全没有平时的直爽。

周知非再三追问,金玲才说了实话:她把翁兰翁阿姨给弄丢了!

翁兰是周知非的母亲,周知非以快要结婚为由,把妈妈接到槟城。

翁兰从前好赌成性,赌得倾家荡产不说,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好好一个女人,给别人做了十几年情妇,无名无分。周知非也成了情妇带着的拖油瓶,度过了并不愉快的青春期生涯。

好在有戏。周知非硬是自己去上了戏校,走出了糟烂的家庭,毕业后先是在槟城昆剧团,后来又在春野昆曲剧团。

昆曲听着高雅,在赚钱方面,实在是低调得很。

周知非熬了几年,有了一些积蓄,遇到了一个堪称良人的对象,两人商量着结婚,对象说妈妈远在白城,总归不是个事,不如把她接过来。

好在翁兰自从把自己卖了当情妇后,情夫对她是相当的暴力,她已经戒赌许久,平时除了没精打采郁郁寡欢,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周知非把翁兰接到槟城,就没打算让她再回去。她白天上班,翁兰就在家睡觉,晚上还是睡觉,几天之后,周知非担心翁兰身体,和金玲说了,金玲自告奋勇带翁阿姨出去玩。

一玩儿,就把翁兰玩丢了。

“我去取奶茶,奶茶洒了,我和店员说了重做,回去一看,座位就空了,我打电话,阿姨不接,我想会不会在附近,就出去找,还是没有。最后掉了监控,看到一个男的把阿姨带走了。”

“我刚打阿姨电话打通了,是个男的接的,他说阿姨在醉太平!”

周知非最初还以为是翁兰情夫找人把翁兰带走,但一想,翁兰情夫找的人,该带翁兰回白城,而不是去什么醉太平。

醉太平,周知非在这个圈子里,难免会知道,但是一次都没去过。

周知非在心底里,不喜欢一切娱乐场所,总觉得那会扰人心智。

她安慰了几句激动的金玲,说不关她的事,让她先回剧院试戏服。

周知非挂了电话,告诉司机师傅,去醉太平。

司机师傅掉头掉得有点急,周知非攥紧手中钱包说:“没事,师傅,慢点开,安全最重要。”

醉太平正中心的四合院,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那红色是正红色,被刚过正午的日光晒着,仿佛掉了颜色,看着有点灰扑扑的。

周知非看着匾额上铁画银钩的大字“醉太平”,定了定神,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走进去。

接待周知非的,是一位同样穿着旗袍的女招待。

女招待坐在门房,正昏昏欲睡,忽然看到一个美人走了进来,美人每走一步,都是说不出的优雅,仿佛自带仙气。

女招待姿色算是上等,穿上火红的旗袍,也有美艳之感,只是和进门的这位美人相比,便要逊色许多。好比水钻见了鸽子蛋钻石,连嫉妒都不必有,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美人柔声询问:“请问,翁兰女士,是否在里面?”

声音好听得如同天籁。女招待连拒绝都是充满愧疚的:“抱歉这位小姐,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客户姓名和是否在里面。”

女招待问:“您有邀请函吗?”

美人摇了摇头,这摇头也是优雅无比,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女招待无端的为她难过起来:“没有邀请函,也没有熟人带您进去的话,我不能让您进去。”

美人点点头,好像知道女招待不好意思一样,轻声说:“我知道。你是给人工作的,我理解。”

女招待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周知非站在充当招待室的东侧门房里,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孤立无援之感。

她眉头微皱,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钱包,连皱眉都皱出了另一种贞静之美。

女招待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翠绿色的镯子。周知非有心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手提钱包,皓腕上一点翠色也跟着动。

“哟,这是哪来的美人,跟画上走出来的似的!”

周知非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这句话,是一个男性的声音,声音清亮,还有那么一点痞气不羁。

周知非抬头看去,来人是个年轻男人。

男人一个大步迈进门槛,从燥热的外面进了屋。他穿着白色衬衣,扎一条黑棕色斜纹窄领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西装外套搭在肩上,正是一个随性潇洒的模样。

男人的头发有点长,像是烫过,从中间分开,遮住半个耳朵,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脸上神情既有玩世不恭的诙谐,又有放荡不羁的无谓。

有点像闲极无聊逡巡领地的狮子,虽然威武,但并不严肃。

周知非视线落在年轻男人的眼睛上,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半扇形,眼尾上挑,有些风流多情的模样。

她在桃花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应该是我写过最骚的男主哈哈,女主也是我最想写的那类有点书卷气有点仙气的美人,我尽量每晚9点日更!给预收求个收藏,五年没写古言了,想写写试试:

《金殿藏娇》(点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

因国师预言,16岁的杜雪宝成为老皇帝新后。

老皇帝昏庸无道,立后大典尚未完成,睿王领兵杀进宫城。

睿王萧承恪玄甲染血,手持红缨长枪,枪尖儿挑起杜雪宝下巴。

杜雪宝身上鲜红嫁衣,明眸朱唇,修长的脖颈犹如仙鹤。

只要睿王稍稍用力,杜雪宝便成枪下亡魂。

杜雪宝颤抖着看着面前持枪的男人,男人双目发红,看他的眼神似恨似痴。

预感的疼痛没有到来。

男人用枪尖挑起落在地上的红纱盖头,重新披在杜雪宝头上:“如此,正好与孤成婚。”

杜雪宝作为前朝新后,不但没死,反而在本来应与老皇帝成婚的大典上,同新帝萧承恪结为夫妻。

史载大昭开国皇帝萧承恪为政清明,河清海晏。

唯独耗费巨大人力财力修建“金殿”,供皇后居住,史书褒贬不一。

杜雪宝被萧承恪囚在金殿中,每夜皆要与他周旋。

杜雪宝跪着请求萧承恪准许自己出宫,带发修行,了此残生。

萧承恪一把将杜雪宝拉入怀中,亲昵地用脸贴她的额头,眼神却透着杀气:“是谁惹雪儿不开心?”

杜雪宝战战兢兢地说:“是你。”

萧承恪拉过杜雪宝削葱般的玉手,轻轻把玩,随后把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怎么出气,随你打。”

杜雪宝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心跳,怦然有力,几乎要撞痛了她的手。

杜雪宝幼年时眼睛有疾,不能视人。只有一少年每天同她玩耍。

少时心动,情定终生,奈何天意弄人。

杜雪宝先后成为两位皇帝皇后,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萧承恪知道杜雪宝心中有别人,嫉妒得发狂。

当得知那人是谁时,他揽过杜雪宝细瘦的腰肢,轻笑:“雪儿,怎么朕长大了,便不认得了?”

回应他的,只有怀中美人喃喃细碎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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