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四面拱手道:“诸位乡亲父老,给我评评理,客人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又斜着眼对许仙说:“许公子,您也是杭州府的名人,莫跟我这小人计较,只是世上总无吃饭不给钱的道理!”
其实方才他见敖璃一个人来,手里握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脸懵懂的样子,自然介绍她吃酒楼里最贵的菜,而后敖璃一次比一次拿来的银子多,做菜已是来不及,就想起自己那几坛贵的要命,却淡的要死,以至卖不出去的极品女儿红。
这小丫头果然什么都不懂,只是酒量大的惊人,一下将酒喝的精光。他见了敖璃满脸红晕的娇俏模样,便起了心思,故意多拿出酒来给她喝,而后扣住她,好让她家人来赎人。若是没有家人,或者赎不起,嘿嘿,那就对不起了。
却没想到几条大汉竟然拿不下敖璃,反而砸了不少东西,敖璃还醉晕晕的喊着许仙的名字。店老板心中一惊,对许仙的大名还是多有耳闻的,心知这女娃是拿不下了,但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
这事他自认有理,而他背后的东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就拿出无赖模样,他这市井中人,虽不晓得什么官府中的事,只是凭他的经验。这些书呆子最爱讲理,自己只有占些理,哪怕是扭理,凭许仙气的七窍生烟也该拿他没法子。
许仙大皱其眉,才不信敖璃会自己点醋鱼、点酒,但心中有事,也不想和这老板纠缠,便问道:“差你多少钱?”
小青不由撇嘴道:“没用!”就欺负我的时候厉害。白素贞则轻轻皱眉,低声道:“青儿,你看那小女孩,似乎不是凡人!”而敖璃此刻已经赖在许仙怀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口水将许仙的青衫都殷湿了一块。
店老板脸上一喜,八字须随之一抖,心道这果然是个讲理的好书生,便拿起柜上的算盘,霹雳巴拉的打着,口中便道:“我这陈年女儿红,一坛值得三十两银子,这小丫头喝了两坛,却只带了十五两银子,还差着我四十五两。”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哗然,有的低声议论道:“他那酒哪值得三十两,说是三十年陈酿,前些日子有个客商经过,开了一坛,骂了半天,还挨了一顿揍呢!”
“是啊,这奸商讹人啊!这下许公子怕要吃亏了!”
白素贞好奇的问身边的妇人:“大娘,这位公子很有名吗?”
一见有人问起,妇人立刻兴奋道:“那可不是,听说连皇上都夸赞许公子的文章做的好呢!而且啊!”关于许公子的八卦,那是可一天一宿的说不完呢,正想说说那西湖名妓。
店老板的眼神阴厉一扫,人群立时静了下来,他这店里只酒保打手都蓄养了十几个,都是他当初混街时候的兄弟朋友,又仗着东家的势力,平日那个敢和他起冲突。
许仙生出一股怒气,但是想想今日的要事,而且自己现在也不缺这几十两银子,压着怒气道:“好,记下吧,来日给你结清!”
店老板却道:“那可不成,若是你走了,我哪里寻人去,在下小本经营,可赔不起!”又指指许仙怀里的敖璃道:“不然将她压在这里,许公子尽可自便!”
许仙面色一寒,握紧了拳头。
白素贞道:“小青,我们去帮帮他吧!”
小青摊手道:“我又没钱,怎么帮他!”心里暗笑道:让你逼我还库银,这下傻眼了吧!难道你敢在凡人面前显露你那些手段,有本事就再召天兵天将下来啊!
白素贞无奈的瞧了小青一眼,不知她在高兴什么,但总瞧不过去那斯斯文文的许公子被那恶霸欺负,就要悄悄施法,助他一臂之力。
“我帮许公子付这单账吧!”一个声音突然道。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一个俊朗的富家公子,见这么多人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道:“在下张玉堂,和许公子一样家住钱塘门,久闻许公子大名,如今方得一见,不胜欢喜,今日愿助君一臂之力!”
他心中也有些心疼,这几十两银子是他一个月的花销,爹爹订的二十两,娘还偷偷给了他三十两,如今一下子都要出去了,但若能认识许仙,也觉得值了。
许仙觉得张玉堂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拱手道:“多谢张兄!”眼下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若那人找不到自己才是麻烦事。
张玉堂心中听这声“张兄”,顿时将那点心疼忘了,有些局促的拱手回礼,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许仙,许仙笑着接过,道声“多谢,来日一定奉还!”交给那店老板道:“找钱!”
店老板得意一笑,伸出手道:“是许公子要给我钱才是!”
“你!”
店老板道:“我什么我!”又拿出算盘劈里啪啦的打起来,口中道:“伤我人的医药费,砸坏我东西,耽误我生意,这些都还没折算进去,您得再给我五十四两,瞧您大名,将零头去掉,还得五十两呢!你可是杭州府有名的才子,总不会赖我这点小钱吧!”
这些钱他本来见了许仙就想作罢,但看两个冤大头在这里,给钱给的痛快,怎么忍心不再宰一下呢!有意拿出许仙的才子之名,想要他有所顾忌。这些蛇鼠之道,再没有比他清楚的了。
小青骂道:“两个书呆子!”
许仙却大笑道:“我算看透你们这种人了!”劈手夺过那五十两的银票,换给张玉堂,抱着敖璃便向外走去。
店老板大喝道:“拦住他!”十几个酒保连忙跟上。
许仙走出门外,围观者顿时后退,顿时显露出一个白衣女子来,便将怀里睡着的敖璃交给她道:“请小姐帮我照顾这孩子。”他心中现在满是怒火,也无暇细看,只觉得那一双眸子,若平湖春水,甚是柔和。
白素贞有些诧异的接过敖璃,不知他想做什么,转脸一瞧,小青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却见许仙转过身去,走到那店老板面前。
众人再次围上来,奇怪许仙想干什么,那店老板虽然有一种预感,但也不相信一个斯斯文文的秀才会做这种事。“你想干什么!”
许仙嘿然一笑,一拳抡向那老板的獐头鼠目上。这店老板年轻时也是打遍三街四坊无敌手的人物。只是如今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避得开,重重挨了一拳,倒在地上,门牙飞起。
周围顿时为之一静,连白素贞千年修为的心性都愣了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一直斯斯文文,连被店老板挤兑都温文尔雅的许公子——发飙了。许仙打完一拳,犹不解气,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去,对着那店老板左右开弓,一边打还一边骂道:“让你耍贱,让你耍贱!”
那店老板杀猪般的嚎叫才让呆若木鸡的酒保反映过来,上前又拉又打。许仙微微冷笑,身上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金光,在太阳之下极难分辨。那拉的自然是拉不动,那打的更是如中铁石,捂着手在地上干嚎。于是一帮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仙狂扁那店老板。
白素贞心中一动,这似乎是护法金身,却不知道是自己习练出来的,还是靠着什么宝贝,一些护身符也有这样的效果。正在猜想,却觉得身边有人拉她的胳膊,刚才不知道跑到哪去的小青,此刻小声道:“走吧,姐姐!”
许仙顾不得旁人,只将地上那混蛋一通海扁过后,让他叫爷爷都叫的有气无力,才觉得舒了口气,念头通达了不少,起身又补了两脚道:“告我去吧!”就是当年的穷小子也不怕这种混蛋,更何况如今他也是有背景的人,不是什么人想揉就揉,想捏就捏的了。
许仙又四面拱手道:“街坊四邻,今日之事,大家明眼所见,什么是非都由在下一人承担,只是来日还请诸位做个见证,算是世上还有公道!”
众人轰然叫好,都道许公子名不虚传,是条好汉。毕竟那些诗词,小老百姓是不怎么懂的,见许仙痛扁这恶霸,平日有仇怨的就不说了,没仇的见这富人遭祸,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而且许仙也算是平民出身,打扮又不阔气,自然觉得贴心。
许仙却想,这酒楼怕是真有些背景,闹了这么久,半个捕快也不见过来,显然是有过龌龊。但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去寻那白衣女子,却哪里寻的着,心道:看她慈眉妙目的样子,不像是坏人。
心中一动道:白衣胜雪,慈眉妙目,不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吗?只是小青不在她身边,自己才没有立刻认出她来。难道是自己那夜捉了小青一次,将她吓跑了,没遇到命中那人。哎,还是赶紧找人吧!
却不知小青见他抱着敖璃过来,连忙躲了,若让他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那真是羞死了。而后许仙大抡王八拳,小青躲在一边又是觉得痛快,又是心惊胆战,亏的那夜他没有这样揍自己,这许仙果然不是好欺负的。趁他不注意,还是赶紧拉着姐姐走吧!
烟柳湖畔,白素贞甩开小青的手,道:“青儿,你拉我干什么,说,你是不是认识那位许公子?”她本是极聪明的,但是入世未深,有时难免显得有些单纯,但想起小青的种种异状,也有所察觉。
小青眼珠乱转,结结巴巴道:“我真的不认得什么许公子,张公子。姐姐,我们还是赶紧找你那恩人去吧!”不知为何,一向尖牙利嘴的她在这姐姐面前撒谎,总有些困难。
白素贞疑道:“真的?”心道:这丫头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青连连点头,道:“走,咱们坐船到对岸再去找找吧!”见柳下一条客船,便拉着姐姐上船。
白素贞道:“小青,这小女孩总得还给人家啊!而且我还没算过那许公子的前身,也该算一算才是!”
小青撇嘴,小声道:“姐姐,您不认得,我却认得,这孩子明明就不是人,而是条龙,咱到湖心,将她往水里一抛就万事大吉了!”又大声对艄公道:“船家,快快启船,我多给你银子!”
那船夫却回头笑道:“还得等一个人,两位小姐待我老汉问问,这人坐不坐船!”
小青急道:“我们多给银子,就是让你别拉别的客人,你怎么还拉人呢!”
艄公笑道:“不关银子的事儿,这人若坐船,老汉非拉不可,还请两位小姐见谅。”说完就转头道:“许官人,可要坐船吗?”
小青面色一僵,白素贞微微一笑道:“青儿,这你可没法子了!”
许仙找了一圈,也不见敖璃,听人招呼,见是当日那帮他运猪给敖璃的船公,忙道:“老人家,是你啊!可否载着我在这西湖边上转一圈,我找个人!”
老汉笑道:“好说,好说。”又转头对二女道:“两位小姐,这就不好意思了!”
小青恨不得立刻跃下水去,白素贞笑着瞥了她一眼,道:“老人家,我们刚好也是想游览这西湖风光,请这位公子上船吧!”
老汉笑道:“那敢情好,许官人,请上船吧!”
许仙闻那轻柔的女子声音,心中一动,遂至船上,朝船舱里一看,一青一白,不,是一青二白,敖璃在那白衣女子怀里谁的正香呢!那青衣女子柳叶弯眉比之那晚变化极大,若非有心恐怕还认不出来,但许仙自然是有心人,一眼就瞧出了她的身份——小青。
白素贞却有些小小的尴尬,自己帮他看孩子,转身跑到船上算怎么回事,他要问起来该怎么解释呢?不由白了一眼小青,却见小青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却不知小青在心中念叨:“别认出我,别认出我……”那夜丢脸就够了,若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女子,那岂不是更是丢脸。
许仙一时有千般言语想要道出,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总不能立刻道:白娘娘,小的许仙,就是你的恩人,只是我现在另有新欢,所以只能辜负你的情意了,看看您能不能随便给我个几百两银子算是报答好了。
那样不被人当成神经病才怪呢!而且穿越者的身份是他最大的秘密,决不想任何人得知,然后被当成怪物。
那就只能先认识一下了,再慢慢解决了。低头走到舱中坐下,位置并不宽裕,靠得也是极近,依稀似有幽香传来,许仙抬头,第一次仔细的瞧着她的脸庞,却又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形容面前这人。
一袭白衣胜雪,圣洁的仿佛要供于神坛之上,不能令人生出任何亵渎的念头。面容的微笑却是极为温柔,亲切的仿佛是刚从邻家走出的姐姐,只等你笑着打声招呼。两种极为矛盾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这一人身上,绝非惊艳,而能让人一见倾心却又不敢动一丝妄念。
许仙不禁心中叹息:这就是我要等的人吗?似乎真的值得用千年去等待的样子。只是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吧!了断对彼此都是一件好事吧!
白素贞也在瞧着面前这人,虽是眉轩目朗,却不见得如何俊美,只是气度朗朗日月入怀,却无寻常读书人的刻板迂腐气。想想她刚才作为,现在还觉得有些好笑,将孩子交给自己,竟然是为了回头揍那人一顿!只是现在这么看着自己,不知道作何想法,难道是要责怪自己不告而别。
艄公撑杆,船行离岸,舱中一震,许仙道:“多谢小姐帮我抱了那么久!”
白素贞一愣,赶紧把怀中的敖璃还给许仙,敖璃的酒意似乎醒了一些,环视了一周,又闭上了眼睛。小手却抓着白素贞的衣衫不肯放,嘟囔道:“许仙的胸口好硬啊,一点都不舒服!”
白素贞不由脸上一红,许仙骂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今天给我闯了多少祸。”要从白素贞怀中接过她,白素贞也暗松了口气。
敖璃顿时不依,一边死死的抓着白素贞,一边扭动着身子不给许仙抱,她力气惊人,船身顿时晃动起来,舱中的人没有防备,随之东倒西歪。许仙正用力去夺敖璃,把持不住,两人撞在一起,都是脸色上一红,连忙分开。
许仙只觉所碰甚是柔软。若是平时许仙说不得还要暗爽一下,但现在只觉只觉得身上一阵难受,仿佛做了莫大的错事。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又骂敖璃道:“死丫头,你起不起,你再不起来别想我再请你吃东西,以后你就跟自己玩吧!”
在食物的逼迫下,敖璃凄凄艾艾的脱离白素贞的怀抱,听许仙说的严厉,顿时眼眶发红,扁着嘴道:“他们欺负我,你还骂我!”
说着说着,心中越发委屈,顿时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