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江晏沉的眼神,不知怎得,苏沂突然觉得心下一慌。
那是一种,对于即将迈出巨大一步的恐惧感。
从前苏沂担心江晏沉听了时空的故事之后,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但是此时,苏沂真切地想要将自己的事情告诉江晏沉,才意识到这个故事实在是太庞大了。.
她究竟从哪里开始说呢,告诉他自己上一世并不爱他,还是告诉他从一开始自己的接近就是不单纯的。苏沂不知道怎么说,左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
罢了,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苏沂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然后慢慢说。
她一定会把这些告诉江晏沉,但绝不是现在。
“叮铃铃——”
忽地响起的铃声,打断了苏沂的思绪。
她偏头去看,开口道,“我去接个电话,你自己吃。”
语罢,苏沂便拿起手机,有些逃跑意味地到了落地窗另一边。
将电话贴至耳边,苏沂回头顺势看了眼,江晏沉已经再次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将注意力转到电话上,苏沂视线望向外面,接通了电话。
“小沂呀。”
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这抹声音,重新听到,苏沂还是没忍住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对于周雅如,苏沂已经是生理性的感到恶心了。
她故意将声音放的很冷,“有什么事情吗。”
“妈咪知道错了,妈咪那天就是太着急了,妈咪太害怕自己会失去手失去脚,你也不希望妈妈被人搞成残疾是不是?妈咪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理解的。”
比起从前,如今的周雅如,语气多了几分恳求。
苏沂知道,这是她这几天将周雅如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冷暴力换来的结果。
从前的她看上去掏心掏肺地对周雅如好。
所以当周雅如断崖式地被冷落之后,周雅如就会带着恳求的语气和苏沂说话。
长呼一口气,苏沂语气有了点温度,但听上去仍然兴致不高。
“妈咪,我一直很相信人在危难时刻下意识的反应,你那天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小沂,都是妈咪不好,妈咪那天其实只是说顺口了,如果那人真的要把你带走,妈咪肯定拼了命也会拦着的。”
这话在苏沂听来,实在太虚假也太搞笑。
但是对于从小缺乏母爱的“苏沂”来讲,这或许能够打动她。
眸子滴溜溜转了转,苏沂缓缓道,“真的吗。”
苏沂语气带着浓浓的试探味道,听上去就像一个缺爱的孩子。
周雅如捕捉到苏沂故意卖给她的情绪破绽,一口应下,“当然了!”
“那好吧......”苏沂声音带着几分犹豫的味道,“如果是妈咪的话,我愿意相信妈咪。”
“妈咪就知道小沂是个乖孩子,对了小沂,你最近有没有空来看看我呀,最近医生总是催着缴费,每天都给我甩脸子,我在这里住着不太踏实。”
瞧瞧,这才刚刚和好,周雅如便句句都是索求。
早就知道周雅如是这种人,苏沂带着不屑眯了眸子。
她柔柔开口,“妈咪,咱们不在医院继续住了。”
“什么意思?”
周雅如语气听上去肉眼可见的慌了,“不治了我?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能......”
未等周雅如一席话说完,苏沂径直开口,“不是的妈咪,是医院的医学水平还没有达到让您治愈的水平,我有一个朋友从海外回来的,专门研究这些,咱们去他试点的医院。”
生怕周雅如还有所顾虑,苏沂语气有些为难,“这个名额是我求了好长时间才求来的,妈咪你不想去就算了,毕竟还在试验阶段。只不过......在原来医院等着,和等死没有区别的。”
苏沂这话听上去是在和周雅如商量,但是字里行间却写满了没有其他选择。
周雅如不是傻子,等死和奋力一搏,选择哪个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你给妈咪求来了,妈咪不能让你在人家那里出尔反尔啊,说了去结果不去了,那你明天来医院接我?”
“还得过段时间,妈咪您先在医院住着,等到我朋友那边有位置了,我就去接您。”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苏沂这才挂断电话。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周雅如无形中博弈,就周雅如方才的反应来看,苏沂初步博弈算是胜了,接下来,她便要一步步击溃周雅如的心理防线,再击溃她的身体防线。
从前她品尝过的痛苦,周雅如,你也好好尝尝吧!
将手机收起,苏沂缓缓转身,不知什么时候,江晏沉已经站到她身后。
苏沂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步,她拧眉抬头看着江晏沉,“哥哥,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呢。”
“喊了你几声,你没应我。”
“原来这样。”苏沂抿了抿唇,“吃完了?”
“嗯。”
江晏沉慵懒靠在墙壁,低眼看着苏沂,“方才在说什么?”
“我妈咪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我身体又不符合捐献骨髓的标准,所以我找了个医学领域专门研究这个的朋友。”
苏沂随便应付几句,便牵着江晏沉冲小桌子的方向走,“我的饭盒你得给我收拾干净,快点,不许吃完了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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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自打苏沂把周雅如从黑名单里面拉出来之后,每天都会收到周雅如的电话。
周雅如有时候在电话里面暗示自己没钱花,有时候说最近不舒服问什么时候转院,还有时候会偶尔说说自己和乔海波之间的事。
对于周雅如这个烂摊子,苏沂的处理方式就是装傻装穷,不管不顾。
上一世病痛的滋味实在是让苏沂难忘,这么美妙的痛苦,她要让周雅如多体验几天。
终于,苏沂抽了个好日子,去了医院。
踏进医院大门,苏沂轻车熟路来到病房门口。
隔着玻璃冲里面望去,苏沂愣了下。
要不是知道那是周雅如的床铺,苏沂还真认不出这人。
靠近窗台的床上,周雅如此时正躺在那里。
这段时间她显然过的不太好,手臂看上去又瘦又弯,像是即将腐烂的枯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