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视能量体】,是隐秘组织【悬天器宗】对这些能量体的称呼。他们的成员都穿着连帽的黑色外套,穿行在碱城的夜色中,搜索并捕捉这些能量体。
“有时候感觉就像无实物演出。”
危星身上的伤经过简单处理,手脚都上了电子镣铐,与谢图南共处一间静室内,他带着些讽意地笑了。
“他们甚至还有一本图鉴,因为抓捕难度太大,也不过勾画了一小部分而已。”
“这个我见到过!”六月突然开口,“会发光的图鉴,打开一页,上面的鸟兽虫鱼图案就会漂浮起来,第一次抓我的人用过那个!”
谢图南若有所思,“那第一个抓你的人应该是个高层,那本图谱,我怀疑是龙鸾殿的东西。”
《悬天》中的御者宗门龙鸾殿,持有一本可以录入百兽的【百兽图谱】,恐怕就是六月和危星都见过的这个了。这是谢图南第二次在碱城听说属于《悬天》的器物,第一件是只剩半个铃铛壳的寰宇铃。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谢图南觉得,他的悬天剑会不会也能出现?
“……谢哥?”危星发出疑问的声音,接着反应过来了,谢图南是在跟身边的能量体说话。
“抱歉,刚才六月说他也见过那样的图鉴。”谢图南说道,他还有另一重意思,即危星所交代的情报,他总有别的方法去验证。
危星很聪明地领会了,不过自从知道谢图南能够与《悬天》生物交流之后,他就再没打算说假话。
“还有之前你们使用的【雷龙】……”谢图南回忆起之前那个画面,“试管里装着的,是【雷龙】的鳞片吧?【雷龙】身躯庞大,雄者紫色电光,雌者青色电光,那条雄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塞进那么小的试管里。”
危星:“……”
情报都让谢哥交代完了,他还交代个什么?!
“这我不是很清楚,那两个试管是黑衣人给我的,之后恐怕又被回收了。”
谢图南点头,并不觉得可惜。
“再多的事,恐怕你也不知道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他结束了话题,正巧有人轻轻叩门,一名年轻的反抗军进来,双手交给谢图南什么东西,又退了出去。
“成,谢哥以后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就行。”
谢图南离开之前,把手里的两张演唱会门票其中之一轻轻放在了桌上。在危星惊讶的眼神中,他的表情很平静。
“唯一的要求不是去看周末的演唱会吗?为了避免你逃跑,反抗军会暗中控场,我也会一起去。”
危星把那张演唱会的门票拿在手里,指腹轻柔地摩挲几下。
这哪里是怕他会逃跑,分明是怕【悬天器宗】将他灭口。
他目送谢图南离开这间静室,很快就有反抗军将他也带走关押起来。危星躺在关押房间的狭小床铺上,门票舍不得折,就拿在手中,一室寂静之中,他居然做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场好梦。
*
谢图南跟危星谈完,出来处理时雨的事。时雨虽然坐着,神情却十分忐忑,一见到谢图南就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坐。”谢图南淡淡点头,“怎么这么紧张,难得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
时雨:“……”
欢聚?他都要吓死了!
“时雨哥犯了错,正害怕呢。”宁兔笑道,“不过时雨哥这次的事也没多大,南南哥你看……”
“是没多大,不过是老毛病了。”
宁兔不说话了,向时雨扮了个鬼脸,表示爱莫能助。
“上一次是相信一个孩子,结果是议会派来的炸弹客,差点没命。”谢图南还记得很清楚,他抬眸,灰色眼睛无波无澜地注视着时雨,“而这一次,是信危星这样的雇佣兵,小兔告诉我你们前后只有四个月左右的交际。”
时雨低下头,他确实容易轻信别人,而且不止一次因为这个弄出问题来。
“那么这次的处理……”谢图南正说着,余光突然瞥见六月正趴在铃铛壳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图南:“……?”
“南南好帅!”六月蹭过来,用圆钝的角去蹭谢图南的侧脸,他现在就是谢图南的无脑吹,就算谢图南让他住炒锅里,估计六月也毫不犹豫。
谢图南被他一蹭,刚攒的气势都快没了,掩饰般咳了两声。
“这次的处理,时雨,外围几个你掌控力度不强的回收站,暂时交给小兔。三个月后,视情况决定是否再交回给你。”
小兔“哎”了一声。
“可是垃圾回收站我不……”
在谢图南的注视下,她慢慢收了声。时雨脑门上青筋跳了跳,有点咬牙切齿。
“别得了地盘还卖乖,垃圾回收站怎么了?”
“哇时雨哥你这话,女孩子谁想管理垃圾回收站啊!”
“垃圾怎么了?”
“我又没有说垃圾不好!”
谢图南看着他们斗嘴,这一吵起来仿佛时间倒流了,当时碱城还是议会制的时候两个人也会这么吵,那时候他身边还有更多的人,只是变革之际的风浪太大,有些人去了就再没回来。
谢图南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与时雨不同,小兔防心很重,而且手段凌厉。有她梳理那几个时雨无法完全辐射的站点,反而是件好事。
一旁的巴爷爷开始还笑眯眯地听,过了一会儿,向谢图南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到屋里来。
谢图南离开好几年了,他这棋瘾犯了都没人对弈,今天可以好好松快两盘。
他们一走,时雨和宁兔诡异地停了下来。宁兔向时雨勾勾手指,凑头问道。
“南南哥是怎么联系上你的?还是你主动联系的?”
时雨顿时瞪圆了眼睛。
“我怎么敢主动联系?你不知道谢哥当年说要隐退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我主动联系?我活够了?”
“噫,南南哥人这么好,你骗我。”宁兔表示不信。
时雨压根没得可解释,毕竟当年谢图南走的时候见到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些年倒是有不少人追问他谢图南离开的始末,时雨连说都不敢说,嘴巴蚌壳一样闭得紧紧的。
那是碱城市政府成立的当天夜晚,反抗军在庆祝胜利,时雨爬上顶楼,看到谢图南迷茫地坐在一地酒瓶里。时雨犹豫着上前,想给谢图南敬酒,却见谢图南突然捂住右眼,发出了忍耐痛楚的声音。
【可恶啊,已经无法克制了吗,仿佛被地狱之火灼烧……】
时雨懵了,他当时还天真地以为谢哥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连忙上前询问,只见谢图南猛地抬起头。
【是时候了……蛰伏之机已至!我将在腐朽的世界之下等待天国的升起!】
背对时雨,他“蹭”地站了起来,伴随一个升起的手势。
然后寂静。
谢图南一格一格地转回头来,看到时雨的那一刻,瞳孔地震。时雨也瞳孔地震,他急忙开口。
【谢哥!谢哥放心!我不会破坏谢哥的计划的!】
谢图南的瞳孔地震更剧烈了。
【你都……听到了?】
【是、是啊!】
【……】
谢图南脱离反抗军的时候,只有时雨一个人没有任何意外,在他看来,谢哥就如同那天晚上所说的一样,要等待时机再出来,但凡有人敢打扰,一定会被谢哥暗鲨!
作为最后一个与谢图南见面并交谈的人,时雨受到多方打探,只是想想谢哥的威胁,他都咬牙顶住了。
他绝对不会破坏谢哥的计划!
*
谢图南并不知道时雨在回忆过去,他跟巴爷爷下了两盘棋,第一盘还有些陌生,差点输了,第二盘凝神以对,稳操胜券。
红蓝线交织的围棋棋盘旁,巴爷爷放下了黑色棋子。
“我老了,而你依然年轻。”
“巴爷爷才不老,这些年也多亏您坐镇,反抗军才能维持稳定。”
谢图南一边说,一边把黑白子都收进棋盒里,关了棋盘投影。
“从你走的那天开始,我就只知道你会回来。”老人眯起眼睛,“人老了,就喜欢谈古事。古时圣人垂手治天下,不遇风雨不入世。”
他缓慢地叙说着。
“风雨起了,你就一定会出来,保护整个碱城。”
谢图南这一回没有接话,他不认为自己值得这样高的赞誉,他只是想保护六月,以及维持碱城的太平安稳。老人也不以为意,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不早了,你还打算回去的吧?”
“嗯。”谢图南应道,“我带着六月回去,没有比这更好用的诱饵了。”
谢图南重新爬回酒店,交通管理局寄回来的高压锅和自行车都到了,意外之喜是打开锅盖之后,谢图南发现小翅膀趴在里面,应该是追着他的气息找到了高压锅。
高压锅放进车筐,六月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只露一个头出来。谢图南推着已经变成火红色的自行车,沿着道路慢慢地走。
晨光初现,谢图南原本低着头,突然,他听到六月在叫他的名字。
“南南!快看!”
谢图南抬起头——
只见他家的窗外,不知何时斜斜长出了一树古樱,枝干粗壮,掩着他家的窗扉,花开如淡云轻雾,数不清的赤色玄珠鸟在花树上来来去去,声声婉转。
谢图南怔怔地凝望着花开的盛景,初日给高处的花镶了一道金边。
金色的光,墨色的影,令他突然想起老板的眼睛。
老板的眼睛真的很像六月的眼睛。
如果六月眼睛里的金轮碎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