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图南停住脚步。
【权限】并非万能,更何况是非谢图南本人操作的【权限】。以他目前觉醒的梦域之主的常识来看,谢培风要是想使用权限,只怕要具体到一个一个地点,逐步推进,才能实现如今碱城这种彻底被清洗的状态。
这样的方式意味着可能会有漏网之鱼,谢图南之前一直没发现,已经算是谢培风足够谨慎仔细,而现在,他似乎发现了这么一个漏洞。
老吴见谢图南往学校里走,愣了一下,最终也没做声,反而跟门口警卫打了个招呼,与谢图南一起走了进来。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老吴脸上就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有几年不见了啊,谢同学,你进学校大门还是不带校卡。”
谢图南短暂思索一下,淡淡笑了,同样使用着熟稔的口气。
“都毕业了,原来的校卡也用不了。路过学校这边,还是想回来看看。”
老吴哈哈一笑,并不在意。显然,他认识的谢图南也是个相当离经叛道的学生。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他笑问道,“另一个谢同学呢?上学的时候你们总一起行动,毕业了还在一起工作吗?”
他甚至知道谢培风的存在,明明谢培风在毕业照上都被抹去了痕迹,老吴却记得,还深有印象的样子。
谢图南慢慢引导话题,随着对话,他渐渐了解了老吴的身份和部分过去。
老吴曾经是碱城大学的一名警卫员,干的就是守大门的工作,就像谢图南在门口见到的那些警卫员一样。碱城大学作为仿生人和人工智能领域输出人才的尖端场所,却始终对机器和人工造物抱有相当程度的警惕,在碱城全部机械化信息化的当下,仍旧固执保留着人工岗位。
这是很难得的,也为谢图南提供了找回过去的可能。机器的数据可以被删除,而人,有太多不确定性。
“差不多就是你毕业的那一年吧,我离岗了,稍微活动一下关系让家里亲戚来顶了职位。这不,今天想着回来看看老同事,没想到正好又碰上你。”老吴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似乎与谢图南曾经的关系是真的不错,这种事情都能直言。
谢图南懂了,正是因为这个,老吴才躲过了被【权限】修改记忆。
“你们那一届学生会办得真不错,后面几届都没那么好。”老吴感慨道,“你也优秀,副会长的那个小谢同学也优秀,除了喜欢半夜翻墙溜出学校,哪里都好。”
老吴哈哈一笑。
“我还拿着手电在后面追你们呢,追上就要扣你们考评分的,结果一次都没抓住。”
老吴又跟谢图南多聊了一会儿,看一眼谢图南手里捏着的学生卡,摇头失笑。好比老师当年可能因为学生的淘气行为咬牙切齿,等多年后学生回到学校看老师的时候,那些过往又会成为珍贵的回忆。
“其实像你这种优秀毕业生,申请个访问证很容易,不用偷偷进。”
老吴最后叮嘱谢图南最好还是别留太久,就又回门口跟其他警卫们聊天去了。谢图南并不担心老吴会揭发自己,他也知道申请访问证很容易,不过那样谢培风可能也会得到他的申请信息,那就不妙了。
他已经从老吴那里问出了当年学生会的活动室,现在已经改成人工智能艺术研究中心了,谢图南打算去看看,有没有能触发记忆墓地装置的东西。
六月一路上都在问东问西,一会儿问问那个建筑是做什么的,一会儿向谢图南撒娇想吃好多学生排队买的沙冰。谢图南本来以为这些东西他都已经遗忘了,不料被问到之后,他总能说出来。
“那里?那里是食堂,对,就是红房顶的建筑。”
“沙冰涨价了,贵了两块钱,不过口味也变多了,你吃什么口味的?”
碱城大学的植被覆盖率非常可观,林荫大道到处都是。六月惬意的摇着尾巴游在浓荫底下,像是游在一条绿色的河流里,数不清的碎光和上课下课的钟声就落在他的鱼鳞上。
“南南,是蘑菇!”六月兴奋地盯住树下位置,谢图南看过去,果然是蘑菇,《悬天》里的蘑菇。
他都已经麻木了。
蘑菇被盯着,伞盖上流下一滴冷汗。谢图南扯扯六月的鱼鳍,这个有毒,吃了会看见小人跳舞,不能吃。
六月十分失望,他转开眼睛,蘑菇立刻长出腿来,拔地而起,飞也似地逃走了。
谢图南的目的地就在浓绿的枝叶之间,这里坐落着一栋两层高的小白楼,有着与老城区如出一辙的年代感。门口的金属牌子已经换了,不再是“学生会活动中心”,而是“人工智能艺术研究中心”,旨在研究人工智能创造的艺术究竟算不算艺术。
这个时间,小楼里静悄悄的,大门紧锁。谢图南思考了一下,指挥六月靠在旁边的树上,他沿着六月的身体直取二楼。他进去之后,六月也把头塞进窗口。
“……进不来。”
他委委屈屈,用足力气往里挤,谢图南看他几乎快把鱼脑袋挤扁了,加上还有那支独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头伸进来。他叹口气,伸手抓住了窗框。
——扯大了一圈。
六月:“???”
这东西是可以扯大的吗?!!
“这有什么,这种基础的【权限】我还是能用的。”谢图南已经又把头转回去了,他看看室内已经被完全更换的装潢和用具,对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些东西持悲观态度。他放出记忆墓地装置,装置原地晃悠了一圈,开始撞对面的门。
谢图南的开锁技术无比娴熟,他打开门,发现里面堆满了淘汰下来的桌椅。这种桌椅只有单面屏附带,信息储量也不算大,早几年就从碱城市场被淘汰了,之所以放在这里,可能还想卖卖零件。
他咳了两声,拂去空气里的灰尘。
就是这灰尘可真够多的……
突然间,谢图南福至心灵,他用衣角沾了一点灰尘,伸到六月鼻子处。
“啊……”
六月被灰尘呛得想打喷嚏,谢图南很坏的又把衣角凑近一点。
“阿嚏!!!”
“呼”的一阵大风,不知道从那个课桌哪个书架里飞出来的纸张到处乱飞,谢图南木然站在原地,满头满身的灰尘。
谢图南:“……”
人,果然不该害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