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9
“小心点儿!”达居丽对正往下放置船只的两个水手吼道,“下面的海水可没前面那么浅,足够淹到你们的脑袋瓜子之上了。”
“别吼了,小妞儿。”其中一名海盗不怎么耐烦地说道?,“我?连眼睛都快睁不太开,能保持手臂稳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要求那么多,我?可就要松手了。”
“你要是敢松手,我?就去卡斯帕那里弄点儿料过来,整不死你!”
“好好好,你是对的,我?错了,暴躁的小美人,”那海盗连连点头,然后将小船稳稳地降到了海面上,“喏,这?不是放下去了嘛?”
“放下去是本来就应该产生的接过,没什么好让你值得炫耀的。”达居丽看了看下面小船的位置,对站在一边的亚文和桑塞尔说:“赶紧下去,桨在船里面,这?么点距离划两下就到了。”
桑塞尔先顺着绳索划到了小船里,再伸出船桨稳住船身,接住腿脚不怎么利索的亚文。他对站在船上的达居丽招了下手,然后说:“他们一定会嘲笑我?,比如‘连水都不敢下的山村小女孩’,或者‘终于被大海的恐怖折服的懦夫’,这?之类的话。”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他们嘲笑了,再多一次也没关系。”亚文在小船里坐下,将?另一只船桨也扔给桑塞尔,“能维持良好关系不是件坏事,天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起就会抄起家伙开始砍向?对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砍了我?。”
桑塞尔将?船桨摆好,回头用怨气的目光看了亚文一眼,“你还在怪我?”
“当然,在我得?到一个足够优美并且说服人心的理由之前,我?恨不得?把?你硬生生拆成无?数个小碎块,丢进猪圈里充当饲料,”亚文语气温和地说着近乎丧心病狂的话,“至于肥胖笨拙的小猪们愿不愿意吃你,那完全不关我事。”
“我?已经说好会告诉你了。”桑塞尔开始摇摆手臂滑动船桨,将?小船往岸边慢慢驶去,“你亲口答应给我?一些时间的。”
“我?的确这么说过,”亚文舒服地靠在船尾,笑看着桑塞尔前后摇摆的后背,“所以我也只是臆想一下而已,并没有打算真的这?么做。”
到达岸边时,桑塞尔意料之中的收到了几份不同?轻重的玩笑——实际上在小船还在划动时,一些在海中行走、只冒出了脑袋和小半截胸膛的海盗就已经开始嘲笑他们了,他们戏谑地盯着小船,和小船保持一样的速度移动。
对此,桑塞尔直接将?船桨拍到了他们的脸上。
“你们怎么去?”卡斯帕又一次脸色苍白地发问。他永远都在关注这?些琐碎的小事,用个不怎么好听但贴切的比喻,他就像是位每天都需要在家里刷洗盘子的太太,所有家里的大小事都要不停地管着,连孩子今天穿了哪条裤子都要留意。
“走过去呗。”桑塞尔摊着手说,“这?里离城镇不远,很快就能到。”
“那他呢?”卡斯帕看向?亚文。
“我?背。”桑塞尔看了眼亚文脸上浅淡而略带讽刺的微笑,又补充一句:“如果他感?到疲累的话。”
在走之前,桑塞尔又回头对卡斯帕提醒了一句:“三天后我会回来这里,要是我没回来,你们就自己走吧。”
如此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卡斯帕却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点着头就离开了,似乎桑塞尔会不会回来完全不是一件重要的事。亚文观察到了这?一现象,对桑塞尔挑眉道?:“如果你真的没有回来呢?他们会不会从此一去不复返,那样的话,你可就失去了一条不错的船,也再不能和这?群家伙喝酒了哦。”
“不知道啊,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桑塞尔摸着下巴说,“我?很守信用。”
“看得?出来。”亚文抬起脚开始慢慢往城镇的方向走去,受腿上的伤口和那无数层厚厚的绷带影响,他根本走不太快,“就比如说这次,你的确说了会把?我?‘安全’地带回来,而没有说要把?我?‘毫发无损’地带回来,所以就算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安德烈看见了也不会有打你一顿的理由——凯瑟琳就不一定了。”
“她会打我?一顿吗?”
“这?应该是个结论,而不是个问题。”亚文说着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你一会儿可以就能瞧瞧我猜得?准不准了。”
对于居民们来说,这?又是一个平静的下午,赫雷斯城一切如常,房屋的屋顶被阳光照得发白,像是被撒上了一层厚厚的盐。孩子们照旧奔跑在各条道路上,偶尔还会撞翻商铺的篮子,被抓住大骂一顿,偶尔遇见脾气好的妇人,就会摸摸他们的头,警告他们不要再这?么做,就会轻易地让他们离开了。
但从现实上来看,并不是每一位女士都这么温柔的。
“亚文!”凯瑟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愤怒的神情?比他们走之前只增不减,她直接抄起桌上的书本,往桑塞尔脸上狠狠砸去。
亚文无?奈地看着她仿佛即将爆炸般的脸色,想着幸好这?桌子制作时使用的是最优良的木料,否则还真有可能被她一掌打垮,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木块。
“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紧盯着桑塞尔,“我?们单独谈谈。”
桑塞尔扯了扯亚文的袖子,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他博取同?情?和帮助。
“看在我们还算是熟识的份上,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还手。”亚文心情?大好地笑道?,他的愉悦都直接写在了脸上,像是在生日时看到了一份惊喜的礼物一样,“因为如果你把?她打伤了,安德烈一定会直接废了你。”
凯瑟琳没给桑塞尔机会继续说点什么,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就往外冲去。
亚文目送着他们离开,才重新回过神,对上安德烈静静看来的目光,“我?回来了——安全地。”
安德烈放下手中的笔,神情?上首次浮现了不悦的色彩,他轻轻皱起眉头,表情严肃而冰冷,“你现在这个样子,打算怎么回去见你父母?”
“首先我?得?先了解一下,”亚文说完这?句,就忽然感觉腿部的伤口有些抽痛起来,他不得?不先找个位置坐下,才继续问道:“你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理由?”
“临时公事。”安德烈将?目光移到他的大腿伤口处扫了几眼,“你第一次脱离维尔肯商会独自出去,就用这种状态回来见我??”
“我?也没想到啊。”亚文耸了耸肩膀,“你难道能料想到下一秒会不会有人冲进来指着你的鼻子大骂吗?我?当然也不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那在过去的这?两个星期里,发生什么了?”
“发生了一些......”亚文收住声音,仔细地想了想,才又说:“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皱了下眉,“有件事想让你帮帮忙。”
“说。”
“有个人,你帮我查查看是谁,他的长相,年龄,职业,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信息,有多少我?要多少。”亚文说道,“他的名字是弗洛雷斯·莫霍拉。”
安德烈微微点了下头,“他是什么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是使我?变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的根源,或者说罪魁祸首。”亚文笑了笑,“虽然他什么都没做,我?身上这?些伤也不是他造成的。”
“是桑塞尔?”
亚文愣了下,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了,果然一件事都瞒不住你。没错,是他造成的。”
“为什么?”即使这?个令人惊讶的答案得?到了证实,安德烈的表情也没有丝毫起伏,他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继续问了下去。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所以才要去查这个叫做莫霍拉的人。”亚文说,“不过我?还不是非常确定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等我?一会儿问问桑塞尔,再来告诉你。”他沉默了一会儿,衣袋里拿出那卷图纸,递给了安德烈,“你看看吧。”
在安德烈翻开图纸的时候,他继续解释到:“也许也是和这?两个岛屿有关,具体缘由我还真的不太清楚,但我?也不想白白受这么重的伤,如果查清楚了真是这个人,”他再次笑起来,“他和桑塞尔,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安德烈看完后,亚文就将图纸拿回来收好,重新站了起来,“我?得?去看看他们了,凯瑟琳生气的情?况下,可一点儿都想不到要手下留情?。”
“亚文。”
亚文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你最好想清楚了,”安德烈淡淡地警告道?,他平静的眼神深处,仿佛正酝酿着无?数复杂的阴云,“别让自己感?到后悔。”
亚文看了安德烈许久。这?就像是一件见不得?光的阴险事件,终于在某一天被羊皮纸高?高?地悬挂在了各处的公告栏上一样,张贴得满城都是,某些试图被他隐藏的事情?,也紧接着浮现而出。这?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可真不怎么舒服。
但正坐在那里揭露他的人,是他从小朝夕相伴的兄弟,有些善意的劝告,他也不得?不听。于是他快要踏出房门时,最终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