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一群人中逃离出来的,她只记得霍宪把手中的篮球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用作伪装的那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她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再也不能笑意盈盈地与他们虚与委蛇、谈笑风生……
于胭觉得浑身是彻底的凉意,她牵着赵冀舟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赵冀舟感受着她身体上的变化,怒意更甚,但他尽职尽责对得起她给的“男朋友”这个称呼,没有在那群人面前表现出任何愠气。
现在,远离了那劝人,他们隐匿在黑夜之下,他一手拽着她,逼她直视自己。
他惊讶地发现,她的眼周有些红。
“合着我在你这就这么拿不出手是吗?”他讽刺着说。
于胭想甩开他的手,但力气抵不过他,她垂眸,满脑子都是霍翔讥讽的语气,他问她是很早就和赵冀舟认识了吧。
在此之前,所有人只知道于胭跟了一个有钱人,却不知道那人是谁,同学间最大的猜测那人应该是个糟老头子。
而如今,赵冀舟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几乎都在初春的那场捐赠仪式上见过这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甚至还有人说他那天见过于胭和赵冀舟在一起。
由此,霍宪觉得于胭其实早就和赵冀舟勾搭在了一起,甚至无论他如何挽留她都要分手就是为了赵冀舟。
“我要是觉得你拿不出手,你觉得我今天会和你一起散步回宿舍吗?”她控诉着说。
“如果今晚的选择权在你,你会愿意我陪你走回来?”
于胭被堵得哑口无言,她不愿意。
赵冀舟轻嗤,“才这样你就忍不了了。”
“我可以忍,我现在所受的一切都是我活该!”
不过是讥讽、是嘲笑、是唏嘘而已,她根本不在乎那些人什么眼光,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她。
可她在乎霍宪的想法。
“可你凭什么说谎,你为什么要这样?”她眼中已经悬着泪了,甚至嘴唇都在颤抖。
刚刚霍宪听到她笑意盈盈地介绍赵冀舟是她男朋友,听到背后有人窃窃私语说捐赠仪式那天见到过于胭和霍宪的亲昵行为,他脑子充血,完全丧失了理智,甚至不顾周围有那么多人,便质问于胭,质问她是不是很早就和赵冀舟认识了。
于胭没回答这个问题,赵冀舟却扣紧她的手,暧昧地说他们早就见过了,大约在一年之前。
于胭错愕地看着他,他们怎么可能认识一年了,满打满算也不到半年。而一年之前,她和霍宪明明还在热恋中。
赵冀舟仅此一句话便让霍宪溃不成军。
在那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于胭早就背叛了他们这段感情,他捧在心尖上疼的姑娘,原来早就给他扣了一顶绿帽子。
于是,他把篮球砸在地上泄愤,转身忿忿离开。
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足够伤人,他对于胭说:“原来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勾搭。
多形象的词语。
于胭自嘲地笑,伴随着笑,那一滴泪砸在赵冀舟的手上。
她的泪是滚烫的,让他心头很不舒服。
“于胭,因为你对你那个前男友有滤镜,所有你觉得他对你的误会都是因为我。可我说了什么,我不过说早在一年前就见过你,他就能脑补出一出大戏。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直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因为我这一句话把这个想法盖棺定论了。”
他抬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平静地揭露这个事实,“他本身就不信任你。”
“你别说。”她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扬起爪子做出防御的姿态。
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这些道理。
只是她不想接受,不愿意承认,而这时赵冀舟恰好成为了她心中那个“恶人”。他是她最好的宣泄出口,所以她质问他,把今晚所有的不愉快都归咎在他身上。
所以,霍宪离开后,她顾不得旁人的眼神,便硬拽着赵冀舟离开,像是想要把他藏起来。这样,她血淋淋的伤口就不用展示给旁人看了。
赵冀舟把她揽进怀里,“这样不好吗,你也认清了你在他心里的形象,嗯?”
夜风掀起她的发,她抬眸看着他,他语气明明这么温柔,可眼神却冰冷得彻底,他说:“这样,你也能对他死心了,不是吗?”
于胭趁他措不及防推开他,这才是他的目的,把她在霍宪心中的形象抹黑、离间他们的关系,让霍宪对她失望,让她对霍宪彻底死心。
可她真的没有和霍宪藕断丝连,她觉得她把对他的承诺践行得很好,她甚至见到霍宪都会绕开走。
这样还不够吗?
他就一定要让她把之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抹杀干净吗?
赵冀舟没想到她会推开自己,踉跄着往后退了退,他见她低着头,肩膀还在颤抖。
低头明明是服软的姿态,可他知道那是她不屈的象征。
赵冀舟轻哂一声,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眼圈泛红,仇视地看着他。
他受不了她这个眼神,便封住了她的唇。她倔强地拼命打他,他却趁机撬开她的贝齿,完全掠夺掉她的呼吸,和她撕扯在一起。
“嘶。”赵冀舟松开她,舔了舔唇上渗出的鲜血,他低眸看着她,不知可否地说:“于胭,你真不识好歹。”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她。
于胭想,她可能真是不识好歹吧。
她站在风中,看着赵冀舟离开。那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一片空白。她抬头望天,乌云遮住了月亮,阴郁,沉闷。
那天回去,她浑身丧失了力气蜷缩在床上,随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在校医室挂了五天点滴。等她完全康复之后,她才迟钝地意识到她和赵冀舟的关系到了冰点。
那晚之后,赵冀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再也没联系过她。
其实于胭后来想想,那晚上她确实有些过分了,对赵冀舟。
赵冀舟说得挺对的,他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若不是霍宪早就对她产生了怀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她的罪名盖棺定论。
赵冀舟不来找她,她便也没主动联系他,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生活里没有赵冀舟这个人,她觉得还挺轻松的,不用费尽心机和他周旋。
她想,他总有一天会消气,会来找她的。毕竟,他花了那么多钱,还没真正地在她这收到利息。
赵冀舟虽然不在她的生活中,但她却像是脱离不了他的影子。
那晚之后,学校里关于她的传闻又换了几个版本,最为流传的版本是她曾经脚踏两条船,如今被双方发现落得一场空。
对于这些传言,于胭当作笑话一样听。
暑假后,她便常去迷津酒吧驻唱,偶尔见到陈望洲能听他提两句赵冀舟。
于胭这才知道,赵冀舟原来是去了洛杉矶。
他之前和她提过的,是她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恨不得他快点走。
可现在,他们还没把误会说清楚,他就走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哪天离开的,哪趟航班,他无暇告诉她。而他什么时候回来,她也没资格问。
他们之间,抛开那层浮于表面的交易关系,千疮百孔。
两个本身就不存在信任的人,两个因为任何一点矛盾就能烧起来的人,即使有这层关系拴着,也无法长久。
于胭想。
可旁人似乎又不知道他们之间闹出了这么大的矛盾。
赵霁月依旧时不时给她发消息,给她分享一些好的护肤品,偶尔也会给她发两个搞笑视频。
赵霁月也约她出来逛过街,但是她找借口婉拒了,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妹妹。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事情的转折在大概临开学前夕,赵霁月破天荒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怎么了,月月?”于胭当时正在抄歌词,她现在养成了个习惯,学一首歌第一步要把歌词抄下来。
赵霁月看了眼坐在一旁沉着脸的男人,“小嫂子,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什么事?”于胭百思不得其解。
陈望洲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赵冀舟踢了他椅子一脚他才住嘴。
赵霁月闭上眼睛说:“今天是我二哥的生日。”
于胭:“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哥生日。而且,你哥哥不是还在洛杉矶么?”
赵霁月瞄了眼赵冀舟,默默挖了一小口蛋糕含在嘴里,她跟于胭说:“我哥前几天就回来了。”
于胭舔了舔唇,试探着问:“那他现在在哪,我要过去给他过生日吗?”
她不敢贸然去找他,怕他记着她的仇,毕竟她那晚气极咬了他一口。
赵霁月看着陈望洲对她使眼色,她眯了眯眼说:“我不知道我二哥在哪,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了。小嫂子,你能不能联系联系他,陪他过个生日,我哥孤家寡人一个人也挺可怜的……”
眼看着赵霁月越说越离谱,赵冀舟起身要去夺手机。
赵霁月立刻往程落的旁边凑了凑,摆了摆手认真地说:“小嫂子,你记得陪我二哥过个生日啊,这个重任交在你身上了。”
赵霁月怕于胭拒绝,没给她反悔的余地,立刻掐了电话。
电话挂断,陈望洲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闹了半天,人家不知道今儿你生日,也枉费了你为了这个生日提前回来。”
“三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二哥又没提过这件事,于胭不知道很正常。”赵霁月维护于胭,避免陈望洲的话火上浇油。
陈望洲对着赵冀舟举了举酒杯,“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赵冀舟沉了沉眸子,他没提过吗?
那天在林匡那吃火锅,赵霁月就问过他生日要不要回来过,他当时说八月六日前应该能回来。
他说过,是于胭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已。
这时,赵冀舟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望洲帮他推了推手机,“接不接?”
赵冀舟沉眸,拿着手机走出包间。
于胭听到电话通的那一刻舒了口气,试探着说:“赵先生,生日快乐。”
“嗯。”
“我听月月说您还没过生日,您需要我过去吗?”
赵冀舟反问:“你愿意来?”
于胭舔了舔唇,把手中的笔放下,盛夏这个时间天都黑了,其实她不想动弹。可她知道他这么说是在给她台阶下,她若是不下,确实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她便轻笑一声,赖皮地说:“那您说您愿不愿意让我过去?”
赵冀舟轻哂,对她的小伎俩嗤之以鼻,“爱来不来。”
于胭哄着他说:“是我自己想过去陪您过生日的,可以吗?”
见他不吭声,她继续说:“是我想见您,况且您的表不是还在我这儿,我今晚正好还给您。”她也给他找个台阶下。
“我找人接你去。”
于胭:“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您在套房等我。”
挂断电话,赵冀舟回到包间,拿起外套一声不吭就走。
陈望洲瞥了眼赵冀舟的背影,等他推门离开,问赵霁月:“你二哥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赵霁月:“我二哥啥时候不好说话了,三哥,你少抹黑我二哥。”
陈望洲轻笑,“你就被他惯着。”
说完这句话,他想,于胭这样有恃无恐,大概也是被赵冀舟惯的。
赵冀舟回到套房等了很久才等到于胭。
门打开,她见到许久未见的男人,发现他头发长长了一些。她举了举手中的蛋糕,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按在门上堵住了唇。
他手插进她柔软的发丝里,另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颊上。
他喑哑着问:“想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啦,万字掉落,我要写完赵某和胭胭的大场面,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