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一起把土洒在了花瓣上。
很快，两位老人亲手挖出的洞又被他们亲手填平了。
老太太仰头。
稀疏的枝桠与花朵映入她的眼底。
几缕阳光落下。
愈发勾勒出了花朵的残破。
明明老太太抿着嘴唇。
萧骁却恍然自己听到了老人的叹息。
很淡。
很轻。
被风一吹，便没了影踪。
“老爷爷，您等一下，我先扶老奶奶起身。”
发现两位老人想要起身的动作，萧骁先一步道。
就算是年轻人蹲久了，起身也要注意眩晕。
何况老年人？
萧骁的视线在两位老人的脸上掠过。
之前阿姨的话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这两位老人才刚刚年过半百。
但这满头的白发、脸上的皱纹
还有眼底的浑浊与周身的暮气
真的不像是才年过半百的年纪。
萧骁先后扶起了老太太与老爷子。
让他们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扶住自己的额头。
蹲着没有感觉。
起身后，眼前都模糊了。
要不是这个年轻人稳稳的扶着她，她可能又要摔倒了。
就是现在，她还是有些晕的感觉。
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坐着。
看着没什么事的模样。
但抓着拐杖的手显然收紧了很多。
手背上青筋凸起。
萧骁没有出声打扰两位老人。
他知道，他们需要时间缓和。
“你”
老太太抬眼。
看向了身前站着的年轻人。
“叫什么名字？”
闻言，老爷子也看了过来。
“我叫萧骁。”
萧骁微笑。
“萧骁啊。”
老太太喃喃。
“萧同学。”
“今天谢谢你了。”
萧骁微微摇了摇头。
“是我打扰您们了。”
“要不是我过来，刚才的事都不会发生。”
“不”
老太太抿了抿嘴唇。
“你听说我们的事了吧？”
老太太突然的话让萧骁一怔。
“我看到了。”
老太太笑了笑。
“之前那个在你身边的我认识。”
“是住我们家楼上的邻居。”
“她跟你说了什么吧？”
老太太的眼里露出几分了然。
萧骁恍然。
原来老人注意到了之前的那位阿姨。
他微微笑了笑。
“我之前来的时候您们不在。”
“我的敲门声吵到那位阿姨了。”
“她下来找我、见我找您们，就跟我说了些关于您们的事情”
“她告诉我了，那些事都是她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老太太眯起眼睛。
“我没有生气。”
“你说说，她都跟你说了我们什么？”
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好奇。
即使努力压制，老爷子专注的目光也显出了他对这个问题回答的在意。
见此，萧骁弯了弯眉眼。
语气平缓。
“说了一些发生在您们身上的事。”
“我们孙子因为我们的疏忽而被车撞死的事？”
老太太的声音透出了几分尖锐。
像是指甲狠狠刮过玻璃的刺耳。
“老婆子。”
老爷子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然后轻轻拍了拍老伴的手。
老太太瘦削的脸上鼓出的双眼愈发显出了几分可怖。
萧骁没有被老太太骤变的态度吓到。
他安静的看着老人。
神色平静。
几秒后，老太太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前倾的身子慢慢向后缩去。
老爷子伸手怀住老太太的肩膀。
“好了。”
“没事了。”
老太太似乎抽噎了一下。
但萧骁看向老人的脸，却没有在那上面发现泪痕。
只有眼角有些隐隐的红。
“萧同学。”
老太太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萧骁。
“她还说了什么？”
“就说了”
“老婆子。”
老爷子握紧老人的手，面上露出了几分不赞同。
“老奶奶，老爷子，恕我冒昧。”
萧骁蹲下身子，这样与坐着的两位老人平视，更加方便沟通，“能告诉我您们今年几岁吗？”
老太太一愣。
她看了看老爷子。
有些被出乎意料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她在问问题吗？
老太太很快反应过来。
怎么变成她要回答问题了？
老太太有些不高兴。
“我们都年过半百了。”
老爷子安抚的轻拍老太太的背。
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她说很多人认为您们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事？”
“您们看上去很憔悴。”
萧骁说的很委婉。
“您们才年过半百”
老太太与老爷子的神色都有些怔忪。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憔悴吗？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老伴。
下一秒，她惊讶的甚至有几分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老爷子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
“啊！”
老爷子疑惑的叫声与老太太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老太太看着老爷子眼中的自己。
“我也这么老了？！”
两位老人互相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
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怎么会？”
老太太嘴唇颤抖。
双手颤抖。
进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萧骁有些意外的眉梢轻扬。
“您们之前没有发现吗？”
他不知道过去的老人是什么样的。
但既然能被之前那位阿姨当作八卦告诉他听，他想，两位老人现在的模样应该跟之前有较大的差别的。
那么，就算自己没有发现，朝夕相处的另一半也没有发现吗？
这么迟钝的吗？
“没有。”
老爷子摇头。
老太太还处于混乱中。
完全没有听到萧骁的话。
“我们不是年轻人。”
“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表。”
随着叙述，老爷子慢慢平静了下来，“也就不怎么照镜子。”
“而且，年纪大了，我们的视力都不太好。”
“平时不戴眼镜的话，稍远一些的景象其实有些模糊的。”
“但这样也不影响我们生活。”
“我们都不习惯戴眼镜。”
“所以，除非必要我们不会戴眼镜。”
“我们一直在一起。”
老太太开了口。
老人伸手抚上老爷子布满皱纹的、瘦削的脸。
手颤的让她下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的手轻轻的、准确的落在老伴的脸上。
“朝夕相处。”
“你也知道，我们遇到了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