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林声推门走进那家酒吧的时候,稍微有些拘谨。

他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精致、昂贵,充满了小资情调,而这些跟他没有丁点关联。

他是什么样的呢?

酸苦酸苦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

“哥!”

何唤是听见了开门声,还系着围裙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他见林声手里拎着东西,凑过去问:“那个沈恪送你的?”

从朋友口中听到沈恪的名字,林声有种微妙的快乐,他点了点头,虽然袋子里装着两个礼物,但他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何唤带着他上楼:“正好,面煮好了。”

“你在煮面?”

平时他们在群租房是没法做饭的,大家大多数时候是在外面吃完了才回来,像林声这种没事不出去的,都是买袋装的方便面来泡着吃。

“其实我就是看热闹的,我朋友煮。”

两人到了楼上,林声这才看见还有另外三个人在,其中两个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大学生,那个煮面的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三十多岁,何唤管他叫航哥。

林声跟何唤之间,很少会提及自己的生活圈子,林声是因为没有别的生活,至于何唤,对方不想说林声也就不好多问。

所以直到林声坐下跟他们一起吃饭,才知道原来何唤辞了自己的工作跑到这座城市来是想做音乐制作人。

但这事儿听起来比林声写书出版更虚无缥缈。

吃饭的时候,林声不怎么说话,坐在最边上,吃得也不多,尽可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何唤吃了几口,聊到一个林声听都没听过的外国歌手,何唤放下筷子就跑到后面的架子那里拿起了吉他。

那是林声第一次看何唤弹吉他,第一次听何唤唱歌。

何唤长得挺帅的,又年轻,林声拿着筷子听他唱歌,一首英文歌,声音也是好听的。

有梦想而且还在奋力追逐梦想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那力量推着人前进,谁见了都看得出这人的血还是滚烫的。

但那些在追逐梦想中被蹉跎得不成样子的人,他们的血不是不热了,是热不起来了。

疲了,厌了,没力气了。

林声看着何唤的时候,羡慕他身上的那股劲儿。

他听得入了迷,并没注意何唤唱的是什么,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感受,感受旋律感受何唤从另一种层面传达的情绪和精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坐在林声身边的那个叫航哥的人转过来问林声:“第一次听他唱歌?”

林声一惊,点了点头。

后来林声才知道,原来这阵子何唤每个星期到这里来唱歌,一首一百块,有时候运气好周末一个晚上就能赚回他们群租房一个月的房租。

不过何唤暂时还没有搬走的打算,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久。

在酒吧唱歌不是他的终点,何唤说:“不知道哪天我就不能唱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有更远大的理想。

“我有一首歌,希望有一天当我成为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能有一个优秀的歌手来演唱它。”

林声想起那个死在铁轨上的男孩,不知道何唤这首歌是不是写给那个人的。

他们在酒吧待到快中午,林声跟何唤一起回了他们那个群租房。

两人回去的时候,中介竟然在,还跟几个住户吵了起来。

林声跟何唤都是不太爱惹事也不爱管事的,靠着墙边走过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终于回来,林声脱了大衣就爬上了自己的上铺床位,他盘腿坐在那里,从袋子里拿出了沈恪送他的圣诞礼物。

他期待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看一看。

沈恪是画家,画家送了他亲手作的画。

那幅画尺寸不大,林声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幅画中的人就是他。

站在等下看不清脸的男人穿着的衣服跟他第一次与沈恪见面时那一身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黏在那幅画上,舍不得眨眼,像是恨不得钻进那个世界去,希望自己也成为沈恪落下的某一笔,通过画笔去感知对方的世界。

他很想知道,当沈恪画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是回忆当时的遇见吗?还是也在回味那个夜晚的温存?

林声想到那一天,心跳有些加速,那些炙热好像穿越时间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哥,干嘛呢?”何唤来找林声,说那边打起来了。

林声的世界被打断,他抬手摸了一下滚烫的耳朵。

何唤踩着床边的□□探头来看他手上的画,笑着问:“你的画家送你的?”

林声笑:“是他送的,但他不是我的。”

何唤耸耸肩:“能给我看看不?”

林声招他过来,两人坐在床边看那幅画,门外好多人扭打在了一起,吵吵嚷嚷,倒是有些惊心动魄。

何唤看着那画,又看到右下角的英文。

“《Aplaearby》!”

“什么?”

“这首歌的名字。”何唤指了指那段英文,哼唱起来。

Alwaysheavenisaplaearby

Soiwontbesofaraway

Andifyoutryandlookforme

Maybeyouwillfindmesomeday

何唤说:“《天堂若比邻》,我很喜欢那句‘ifyoutryandlookforme,maybeyouwillfindmesomeday’。”

到这时林声才知道这段英文原来是一首歌的歌词。

他喜欢这个名字,天堂若比邻。

何唤一直盯着那幅画看,若有所思地说:“你的画家……我可能什么时候看到过他的画。”

林声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一直以来沈恪都没提过自己在创作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名字,林声曾经在网上搜过沈恪,但没有相关消息,他觉得可能就像一些作者写书会有笔名一样,有些画家也不会用自己的真名。

林声是好奇的,可又不好开口问。

“你看过?”如果何唤看过,说明沈恪真的是小有所成的,虽然他不懂艺术,但还是想多了解对方一点。

偷偷的,不让对方知道,也不会去打扰到人家的生活。

林声知道,这是他的偷窥欲在作祟,可他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嗯,感觉风格很熟悉。”何唤笑了,“不过也可能记错了,我就是觉得眼熟。”

林声有些失落,但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

“哎,那个是什么?”何唤指了指被林声放在一边迟迟没有拆开的另一个礼物,那是宋铎给林声的。

林声拿过来,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拆开。

或许他应该还给宋铎,然后顺便拒绝对方的“合作”。

何唤见他拿着礼物发呆:“这也是画家给你的?”

“啊……”这么应着,林声竟然就稀里糊涂地拆开了。

包装纸打开,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何唤小声说:“手表?”

林声微微皱眉,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根钢笔。

“画家很会选礼物啊!”何唤说,“知道你要写书,送你一根钢笔。”

林声盯着这钢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感觉。

宋铎选这个礼物一定是故意的,不知道是出于好心,还是略带讽刺。

“看起来不便宜。”何唤话音刚落,一个铁盆从外面被丢到了他们屋子里。

外面的人打架,把他们俩吓了一跳。

林声看着那铁盆出神,手里攥着那支钢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