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承晖

面面相觑的时候,那两个年长的士兵才意识到这个从海边被抓回来的女人真的不是战俘,这一下立马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两人心虚的互望了一眼,左顾右盼想要赶紧溜之大吉的时候,只见一柄锋芒的黑金色长刀一瞬阻断脚步,就是这么看似轻轻一落刀的动作,已经在他们脚前一步的位置刻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萧千夜冷脸笑道,古尘威胁一样的轻点着地面,刀身凝起的神力让周围的空气发出了细碎的声响:“刚才大帅还跟我说他平时对你们管束颇为严厉,转头你们两个就在军营里欺负女人,原来他的手下也有兵痞,这么公然打主帅的脸,真不怕一会挨罚?还是说他只是随便说说,不如让我亲自来教训一下你们?”

两人吓的一哆嗦,军督大帅管束严厉倒是不假,但是对敌人从来都是铁腕冷血毫不留情的,就如前不久抓到的那条人鱼,虽然看起来是个美丽柔弱的姑娘家,还不是直接就上了最残酷的刑罚!剥皮削骨,还用铁链洞穿腰骨直接锁在水池中,为了撬开她的嘴追查情报,甚至还用城中老鸨给的“助兴散”直接灌了十倍的量,然后扔给了他们随意玩乐。

那时候他们看着阿崇押着个陌生女人来到军营,又见她手上确实拷着战俘用的金刚石链,这才本能的将她也当成了战俘,反正大帅对敌人一贯心狠手辣,肯定也不会为这种事情责难属下。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被金刚石锁住双手的女人,竟然不是战俘?!

“那个……误会,真的是误会。”想到藏锋,两人只感觉头皮发麻一阵战栗,立马变了一副嘴脸讨好一般的朝着云潇拱手作揖,刚才还不怀好意的脸扬起谄媚的笑,一直点头哈腰的道着歉,萧千夜依然只是冷漠看着他们,刀尖在一点点往上提起,就在他想要直接砍了两人的时候,左侧飞出一个矫健的身影,竟是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身体拦在了自己的下属面前!

萧千夜微微蹙眉,手上的动作也本能的收敛了几分,古尘的刀锋紧贴着战甲滑落,那人明明带着佩刀,但他没有拔刀,而是展开双臂以一个最危险的动作闯了进来。

“我的人犯错,会由我自行处置,请阁下息怒,刀下留人。”然后,一个坚定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响起来,萧千夜顿步抬眼,发现是最开始藏锋大帅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萧千夜看着他,又不由的扫了一眼他忽然闯出的位置,这个距离下应该是可以直接抽刀阻拦他的,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大鹏展翅一样展开双臂,任凭古尘直接切断了护甲,割破军装,险些割裂胸膛。

这样不理智的行为反而是让萧千夜一时动容的凝住了身体,主动收了手上的力道,往后退开一步。

“承、承晖副将!”两人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虽然是被他救了下来,脸色反而比刚才难看一万倍,承晖微微撇头冷眼扫过,又对着旁边的阿崇低声嘱咐道,“去腾一间干净的帐子给他们,没有命令,不许靠近。”

“是。”阿崇也不敢怠慢,眼见着承晖站出来缓解了剑拔弩张的形势,自己也好不容易能松口气,赶忙跑过来,他暗暗看了一眼云潇,见她一脸淡定的模样,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吧,你不是饿了嘛,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弄吃的。”

云潇拉着萧千夜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萧千夜只能收回古尘,一手撑开油纸伞,又将伞面往她身边倾斜了几分,两人一起跟着阿崇往另一边走去。

承晖捡起地上被捏断的金刚石链,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往萧千夜的方向追着望去,正好撞见对方心有所感的扭头,远远对视了一眼。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他不动声色的将金刚石链收起来,随手拉了拉胸前被割成两半的战甲,眉头也是不由自主的紧蹙起来,绕过后营,再回到藏锋所在的大营时,两个士兵腿一软根本不敢继续上前,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欺负女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会才走到门口就不敢动了?你们应该是濮城的守卫吧,濮城距离西岐遥远,又是个灯红酒绿的玩乐之都,这么多年过惯了太平日子,分不清眼下什么局势,还在这没事找事添乱是不是?”

两人哪里还敢回嘴辩解,承晖也懒得继续跟他们废话,他一手拎了一个直接拖进了帐篷扔在藏锋面前,简单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实相报,又递上那条被捏断的金刚石链放在他的桌前。

藏锋本来已经在揉着眉头小憩,一眼瞥到金刚石链,眼色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丝雪亮的光,忍不住伸手拿起来放到眼前反复盯着看了许久,嘴角微微扬起赞赏的笑,又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无限感叹道:“我原以为他手上拿着古尘就已经够离谱的了,竟然还能徒手捏断金刚石链!承晖,你看着两个清晰的指印,东济岛这么大,可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大帅,那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和墟海贼人没关系吗?”承晖显然还是警惕不安的,毕竟这种从遥海里莫名其妙跳出来的陌生人,他怎么想都觉得古怪,但是一贯严谨待人的主帅这一次反倒是破天荒的对他礼让有加,更是让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关系,但多半不是同伙,指不定还是仇人。”藏锋的脸庞还是那般的淡然,让承晖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都在想什么,他放下手里的金刚石链,整个人往前挪了一下,抬手拂过属下身上的战甲,那般整齐的割裂不仅仅是让外层的铠甲被切开,也让里面的队服也一并破坏,真的是紧贴着皮肤,再多一分的力道就能穿破胸膛。

藏锋的眼神是锋利的,在后仰靠回座位的同时下意识的按住自己还有些僵硬的肩膀——古尘的刀长几乎和他齐肩,那很明显不是一柄适合实战的刀,但是那个年轻人对刀的收放,甚至对刀气的流动走向控制都是惊人的熟练,无论是之前他救下人鱼的那一挡,还是承晖胸口这一刀,很明显都是手下留情,否则他们两人必定会因此受伤。

这样的人,不管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目的又为什么忽然出现,能据为己用,就不能推给敌人。

这种时候冒出这种想法,藏锋在看向下方跪着瑟瑟发抖的两人之时,眼中的目光就变得如刺刀一样恐怖起来,他冷哼一声,有些心有余悸的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长长叹道:“最近那条人鱼让你们玩上瘾了吗?是个女人都想给人家下药快活是不是?”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根本不敢有任何辩解,两人只能一直求饶。

藏锋的嘴角噙着冷笑,东济岛的政权中心在北方的紫原城,军督府自然也是在帝都扎根,然后在各地建立分部统一管理,虽然他已经是这座流岛的实际掌权者,但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难免还是会有贪图享乐的人在浑水摸鱼,眼下突然遭遇墟海偷袭,这才不得不把附近城镇的守卫全部集中到统一的营地以备不时之需,结果这两个家伙,差点就让自己多一个棘手的敌人!

就在他准备把两人直接扔给承晖处置的时候,忽然眼眸微微一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立马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抬眼望向两人低声问道:“你们真的给那女人喂了药?”

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深吸一口气,一面也不敢迟疑的回道:“是、是的。”

“她真的吃下去了?”藏锋厉声追问,冷锐的眼睛静静俯视着两人,对方慌忙的点头,重复了一遍,“是的,她真的吃下去了,不过万幸的是,药并没有起反应,大概是我们买到了假货,请大帅饶命……”

藏锋沉默了片刻,随手支退两人,和自己的副将承晖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慢慢回忆着人鱼口中有限的线索,这才冷定的说道:“那种药名为‘助兴散’,不算很罕见,价格也很便宜,在遥海沿岸的城市非常普遍,他们本来就是濮城的守卫,应该不可能买到的假货吧?换句话说,那东西对她没有用,那个女人……果然是有问题啊。”

“大帅,您的意思是?”承晖本能的压低声音,藏锋立刻重新抬头,眼神凝聚,“那条人鱼称她为‘幼子’,好像还特别的讨厌她,那她到底是什么人的幼子?亦或者什么生物的?承晖,她似乎是死过一次呀,还是意外被人杀害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死人可以复活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承晖也是头皮发麻的听着,越想越觉得全身鸡皮疙瘩止不住的冒起,东济岛一贯对鬼神之谈嗤之以鼻,只有在非常少数的偏远地带会有那种不务正业的歪门邪道会去修炼玄门术法,遥海沿岸十二座城市接连变成空城就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怎么忽然冒出来个陌生女人,竟然会是死而复生?!

他抿着嘴咽了口沫,心中也是没底的问道:“此二人来路不明,身上又疑点诸多,要不然还是……”

“嘘……”藏锋将手指放在唇心,轻笑着摇摇头,“不碍事,此事也不要张扬,另外晚膳过后我要商议濮城之事,到时候你去把萧公子请上一起,至于那姑娘,让阿崇继续陪着就行。”

“大帅?”承晖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主帅的话,本能的接道,“这可是军情要报,连西岐覆灭的调查刚才都一并送来了,您、您真的要让外人一起?”

“嗯。”藏锋点点头,带着某种期待和自信,淡笑着,“同行嘛,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照做就好。”

承晖无法理解,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