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7章 瞒天过海

云潇摇了摇发呆的人,从树屋的一角抱出来个小盒子递给他:“对了,这东西在你身上一直闪着古怪的光,我担心对你不好就把它拿走了,是那块从六欲顶找到金镜碎片,你该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萧千夜头疼的往后仰倒,根本一秒钟都不想再去考虑那些麻烦的事情,云潇连忙又把他强行拉了坐起来,打开盒子之后,小小的碎片果然绽放着朦胧的光晕,他蹙眉望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接,顿时脸上的神色就被惊住,低道:“之前苍礼就在借助金莲移动,现在好像停下来了,这地方……是哪?”

“什么地方?”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萧千夜轻轻抚摸着碎片的轮廓,将远方感知到的景象缓缓呈现在她面前,那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宫殿,同样白色的蔷薇花爬满了宫阙围墙,然而不知为何,血水正在从花瓣上一滴滴滑落,坠在下方宽阔的广场之后,仿佛一朵朵妖冶诡异的血莲,整个宫殿雾气笼罩,有锋芒的刀光剑影砍向守卫的禁军,明明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却奇怪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云潇被幻象中的画面惊得倒抽一口寒气,就在她凑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的时候,碎片发出“咔嚓”的破碎声,好似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终止了所有的感知,宫殿和花朵在血光中消散湮灭直至无痕,萧千夜立刻将其紧握在掌心,金镜碎片和其呈向幻化的金莲之间正在被切断,而依赖它们而产生的所有空间通道也在飞速闭合消失,他迟疑的看着转瞬消失的幻象:“被摧毁了,对方主动摧毁了金莲。”

“他发现了吗?”云潇不由自主地脱口,萧千夜摇摇头,“不可能,他要是发现了一早就不该再使用金莲的力量,这更像是目的达成,已经不再需要了。”

“目的……”仿佛从这两个字里感到了某种深刻的不安,云潇努力回想着刚才幻象里的场面,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有宫殿有禁军,应该是皇宫?”

萧千夜闭目想了一会,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正在源源涌来不断的拼凑成型,终于让他那双冷芒四射的眼睛忽然间凝定住,惊讶脱口:“是太曦列岛!太曦列岛……政变了?”

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云潇哑然说道:“太曦列岛?那不就是螺洲湾白三娘所在的国家?《上天界·海外东经》一卷中记载的面积最大、历史最悠久的一座流岛,你说、你说那里政变了?”

萧千夜一时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还是眼睛平静而冷澈的,似乎对远方那场突如其来的政变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回忆着螺洲湾最后的混战,淡淡说道:“白三娘应该是被沈眠岁救走了,我估计沈二爷的目的就是想借着公主卖份人情给太曦王,好继续发展他的传教事业罢了,不过沈眠岁已经死在了婆门岛,我倒是没有注意那只巨鳌上是不是还有别人。”

“也就是说白三娘是在婆门岛被别云间救走了?”云潇思考着他的话,连连咋舌,“之前十娘说起别云间,说是大宗主之下设有六部,其中苍天、青圭、赤璋、玄璜四部是负责山海集,黄琮从十年前开始就搅入了一波纵横流岛武林纷争,白琥更是销声匿迹快二十年了,难道别云间也在打太曦列岛的注意?他们在黑市敛财多年,不仅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极为广阔的人脉网,甚至六部的人数加起来能超过正规军队,他们一定是很早前就盯上太曦列岛了。”

“不管他们。”萧千夜心烦意乱的打断她,仿佛是回忆着什么,仿佛又是掩盖着眼里的种种情绪,“山海集和六欲顶先后出事让他们感到唇寒齿亡了吧,所以直接攻陷太曦列岛做靠山,毕竟那种亡命之徒为求自保可以拿数千万人命做筹码,我总不能为了几个人,真的击毁一座流岛。”

云潇没有立刻回答,走上前帮他按摩着穴位,直到他的脸色缓缓恢复柔和才低低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一群亡命之徒,又是混迹黑市精于算计,那种人怎么可能治理的好国家?”

“不管他们。”萧千夜茫然的重复最初的话,习惯性的想拔剑先毁掉金镜的碎片,一翻合掌心才想起来那柄骨剑已经被帝仲击碎。

云潇小心的碰了碰金镜碎片,还是有强烈的灼烧感让她一瞬间就收回了手,萧千夜按住她的手,低道:“别碰,这是魔界的东西。”

“你需要武器吧?”云潇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将风雪红梅取出递给他,“这是当年谷主送给我的,是西王母两柄神器之一,你拿着用吧。”

“不用,你留着防身。”萧千夜淡淡拒绝,云潇却坚持将长剑塞给了他,“防什么身呀,只要火种在身上,我随时都可以聚火为剑,而且……而且他想对付破军,不可能让我带着武器,会引起怀疑的。”

“破军怎么可能相信他!痴人做梦!”萧千夜的眼睛冷光四射,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她轻轻按住了嘴唇,“千夜,你听好了,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帝仲就只能像上次那样打伤你才能带走我,否则不要说破军,换了任何人也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演戏,你去帮太曦列岛,我去对付破军。”

“你要支开我?你要让我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国家,却不让我留在你身边?”萧千夜的眼眸深沉而茫然,那样悲戚的目光逼得她几乎窒息,这个他最为熟悉的女人此刻透着隐隐的陌生,明明一双眼睛温柔如水,神态里却又写上了不易察觉的雷厉风行,她再次将长剑塞到他的手心,用双手紧紧握住,不顾他的质疑坚持叮嘱:“你要离开我,你必须离开我才能让破军放下戒备心……我让飞鸢陪你过去,你要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

“我不去。”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痛苦的颤抖,注视着云潇,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树屋里陷入了沉寂,云潇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忽然感觉到有一抹被灼烧的刺痛,她呆滞的转过手腕,而萧千夜也在这一瞬间精准的察觉到了异常,他几乎是本能的按住她,看着皮肤上浮起的淡淡火焰,有细细的金光混杂其中,透着那股最为熟悉的气息,顿时就明白过来,萧千夜颓然松开了她,低头苦笑:“你给他留了印记,是为了让他放心,让他知道你不会脱离控制吗?”

这样低沉的语气,压抑着无法描述的哀痛,却在很久之后握住了她递上来的长剑,面如死灰的接话:“好,我答应你。”

“千夜……”云潇望着他忽然站起来往外走去的背影,连忙跟着一起走出来树屋,他站在苍穹树海的最高点,还是仰头闭目对着天空深深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低问,“他打算做什么?”

云潇小心的走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放在火焰的印记上,温热传递之间,竟然是上天界的轮廓清晰的浮现在两人眼底。

帝仲一个人踏入极昼殿,随手挥动古尘扫清神殿坍塌后残留的废墟,煌焰撑着下巴坐在前方笑眯眯的看着他,那双赤色飞扬的眼眸仿佛恢复了一点曾经的神采,连语气也更显调侃:“你也被骗了?我早就说了那只小鸟满嘴谎话没有一句能信,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女人变了心,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也很厉害嘛。”

帝仲笑了笑,随便找了块碎石靠着坐了下去,漫不经心的道:“你偷看?”

“我哪也没去,也不怎么会用那种点苍穹的法术。”煌焰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地面,咯咯笑道,“是他在永夜殿闷久了坐不住出去转了一圈,正好看见你带着她去了东济岛,那地方破军很熟嘛,一时兴起就稍微看了会戏,他说你被那只小鸟骗了,现在人家从神祭道逃回了浮世屿,怕是再也不会出来了。”

“呵呵。”帝仲冷笑着,不以为意地冷嘲,“既然就在旁边,怎么不出手帮忙?”

“啊?”煌焰同样笑了一声,“他以为你肯定不会让她跑了,毕竟萧千夜被你封着穴脉,而且变了心的女人不值得再为她心软,是你亲口说的要把她送给我做礼物,可惜事与愿违呀,我倒是无所谓,我虽然讨厌她,但只要她不在我面前晃,我其实也没那么小气非得和她过不去,不过破军好像很不开心,我身上的反噬之力太重了,已经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了吧,凤姬的半身骨骼勉强能撑一会,可没有赤麟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帝仲冷静的往后仰倒,撇撇嘴不屑一顾的回答,仿佛是故意说给下层的破军听:“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是为了救你不是为了帮他,虽然消除反噬之力不仅能让你恢复也能让他更舒服,但至少你越清醒,他越不能对你动歪心思,这样就足够了,放心吧,虽然她满嘴谎话逃回了浮世屿,我还是有办法逼她回来。”

“哦?”煌焰好奇的凑进一步,“什么办法?”

帝仲淡然的微笑,一个间隙之术在掌心浮现:“很早以前我就抓了她的同族,这个人叫飞琅,目前就关在我手心的空间间隙里,呵呵,这可是浮世屿资历最老的神鸟一族,也是抵抗蛟龙族入侵的第一功臣,她那种自幼接受昆仑山训诫的小姑娘,不可能背信弃义抛弃同族一个人躲在浮世屿苟且偷生,我封住他的力量直接扔到太曦列岛去,我不信她不救。”

煌焰紧蹙眉头,好半天反应过来“太曦列岛”是什么地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扔到哪里去?”

“因为我要先引开她身边的人。”帝仲加快语速,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继续说道:“虽然只有我的一部分力量,但他确实打伤了我,如果他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云潇,我很难有机会带走她,但是现在太曦列岛政变了,别云间二十年前就已经在那里扎了根,眼下六部汇集控制了皇室,只有几个皇子带着一小批忠心耿耿的禁卫还在负隅顽抗,那种混乱的场面很难快速摆平,我把飞琅扔过去,他想救,势必卷入政变一时无法脱身。”

“哦……”煌焰拖长语调,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去救,那只小鸟也可以躲着不出来嘛。”

帝仲的身色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好像真的是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将手臂上被金色神力覆盖的灼烧痕迹展露给他看,镇定自若的开口:“我怎么可能一点防备没有任凭她信口开河骗我呢?我在她身上暗中留了印记,可以感知到浮世屿的位置,只要火种屏障打开一秒钟,我就能进去。”

煌焰瞄了一眼,另一双眼睛也在这一刻警觉的凝视过来,帝仲薄薄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平静从容的笑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变了心的女人,没什么好留念的。”

破军沉思的同时,萧千夜也终于松开了云潇的手腕,冷道:“真想装模作样引开我何必把飞琅扔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无非是想借我的手一并解决别云间的麻烦,正好还能把东济的事情瞒天过海罢了。”

“不能让破军起疑心。”云潇坚定的看着他,认真叮嘱,“一点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