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殊死挣扎

远古时期,为了遵守天道有序、万物有节的规矩,天帝将六界彻底隔绝,并将自身的力量融入境界的通道里,他会直接摧毁违规者的精魄,就算侥幸逃脱也会因此重创而不能久留,这一举措杜绝了堕落的神明危害他界,也让其中最为弱小的人界获得了长治久安,欣欣向荣地发展至今,但凡事没有绝对,当年天帝一时心软亲手放走天火来到人界之时就知道她不能长留于世,所以那条境界通道的终点直接落在了荧惑岛,一种人界最强的灵瑞、一颗尚未孵化的凤凰幼子就那么不偏不倚的出现在天火眼前。

看着是一场偶然,只有风暴中心的某个标杆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必然,只是连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没有想到尾随逃脱的破军会因此躲过一劫,他在中途就离开了通道,坠落到了修罗鬼神的祈圣天坑,冥冥之中,命运静悄悄地朝着未知的方向无声而去,时过境迁,当天火再遇破军之时,曾经的那次不该动容的恻隐之心,终究演变成始料未及的灾难。

神堕是死去后裂变而成的魔,并不能成为破军的新宿主,但其深厚的神力却意外成为挽救破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原本已经开始涣散湮灭的魔得以再次苟延残喘,此时殊死挣扎的破军借着转瞬即逝的机会直接往上层极昼殿飞去,手里的慑天神弓拉到最大,他不顾一切地将全部的力量汇聚成利箭,耀眼的光在箭尖宛如璀璨夺目的旭日,带动黄昏之海全部的「破坏」和「消耗」之力,一发又一发地攻向极昼殿!

帝仲却反其道而行掠到了萧千夜的身边,看着对方胸膛处被祸天戟洞穿的恐怖伤口,不由分说直接按着他强行坐了下来,他的手因为恐惧而失态地颤抖,一边为对方止血,一边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将目光往更下方无尽的黑暗里望去,这种急转直下的节骨眼上,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帝仲也是强自咬破了嘴唇才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加快语速:「极昼殿撑不了很久,司幽的弱点在颈部,砍下他的头颅就能看到隐匿的精魄,振作点,我们只差一步就能杀了他。」

萧千夜调整着呼吸,祸天戟穿透胸膛的同时,他曾感觉到帝仲留下的法术印记宛如屏障一般帮他抵挡了一部分致命的创伤,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在那么近的距离的重击下侥幸活下来,但是他也终于察觉到这个法术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力量不是从他的身体里涌出,而是从外部灌入,如同久旱逢甘露,疑惑归疑惑,不等他开口询问帝仲已经扶着废墟艰难地站起来,他看起来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虚弱,是那种身心俱疲,仿佛随时倒下就再也不会醒来的颓势,用很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叮嘱他:「上天界已经被我封印了,眼下黄昏之海也没有能打开的空间之术,女相只是速度快,力量上远远不如男相和无相,她应该不会掉得很远,肯定能找回来。」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萧千夜手里接过古尘,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栽险些摔倒,帝仲深呼吸缓了一缓,目光严厉地看着上层,低道:「我去对付破军,你去把潇儿找回来……咳咳、咳咳咳。」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受到什么样的情绪影响,萧千夜连忙扶着他一起坐了下来,明明帝仲只是在上层拖延神堕不让其参与自己和破军的决战,但他的身上竟然莫名出现了数道恐怖的重伤,而且每一处都和他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甚至比他更为严重!再想起刚才那种帮着他躲过司幽攻击的强大力量,萧千夜脸色一变,顿时明白过来:「是你……三个月前的凝时之术汲取的是你的力量?」

帝仲苦笑着,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同时,他整个人也仿佛被抽干了全部的精气神,低道:「毕竟是我强迫你来帮忙的……要是你死在这里,可就是我的责任了,别说这么多了,她伤得很重根本动不了,你快去找她。」

「你去找她!」萧千夜鬼使神差地打断了帝仲的话,这一次他竟然从

对方的手里重新夺回了古尘,咬牙低道,「你伤得比我重,你去对付破军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你去找她,我去对付破军。」

帝仲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个在云潇的问题上寸步不让的男人这次会主动妥协,曾经闹得不欢而散的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萧千夜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纵使有万般担心还是将目光毫不犹豫地望向了上层,再次认真叮嘱:「这次我一定杀了破军,不会再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你……把她找回来。」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化作雪亮的流星朝着极昼殿掠去,来不及再管因凝时之术而负担累累的身体,帝仲也强撑着最后的力量纵身往黑漆漆的下方跳去,被毁灭的黄昏之海一片混沌,星辰的废墟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悬浮在空中,只要稍微一点点力量的影响就会相互撞击爆发威力惊人的爆炸,帝仲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找寻,他曾用金线缔结屏障保护云潇,就算被鲲鹏撞碎,金线也应该会一直跟着她才对。

他这么想着,手指飞速地探寻每一个角落,好在裂变的女相神力并不十分可怕,很快他就在另一处废墟上发现了摔在地上的云潇,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一刹那间跳到了嗓子眼,帝仲强忍着心中的恐慌赶紧冲到了她身边。

「潇儿……」他扶着云潇靠在肩膀上,发现她被砍断的左手果然没有火焰修复创伤,血和灰尘混在一起粘在脸上,同时被司幽的神力震碎了骨骼,现在的她仿佛一尊一碰就会彻底破碎的瓷娃娃,让他将动作放轻再放轻,语气更是颤抖的难以自制,「潇儿?你醒醒,潇儿……」

云潇幽幽睁开了眼睛,视线已经模糊到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只能凭借气息勉强分辨来的是帝仲,她努力地张了张口,但是血就那么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倒逆而出,一口一口将胸前的衣襟全部染成刺目的红,帝仲一边帮她止血,一边快速按住后背检查着火种的情况,之前为了救自己她被无相手里的祸天戟打伤,神器能压制火种的力量,让火焰无法燃烧,也就根本无法自主愈合身上的创伤!

帝仲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数恐怖的念头如山洪决堤,他轻轻地抱起动弹不得的女子,焦急地道:「我得把你送出去,让风冥带你去找紫苏。」

「不行……」她终于含糊不清地说出了两个字,用最后的力气按住帝仲不让他走,云潇咽回喉间的血沫,其实已经看到了那束如白流星一般杀到极昼殿外围的身影,这一刻,她的眼睛里依然是坚定不移的信念,条理清晰语气轻缓的拒绝,「破军现在唯一的退路是闯入极昼殿,利用上层日神留下的强大生命力恢复受损的精魄,然后他才有余地打破上天界的结界逃走,如果、如果你现在送我出去,岂不是主动给他打开了逃生的路?不行……决不能再让他跑了。」

她努力动了一下,举起自己被砍断的左手,目光有几许迷离,帝仲连忙按着她放下,低声安慰:「别担心,只是被祸天戟的力量压制了火种的恢复,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身体……已经不行了。」云潇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这一句话轻如耳语,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帝仲的心中宛如惊雷炸响,她用另一只手按住空洞的胸口,将萎靡不振的火种取出托举在掌心,微弱的火焰映照着两人的脸庞,却是一人宁静、一人惊恐,云潇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从他的怀里挣扎坐起,眼神重新变得冷酷而决绝,「凤凰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强行保留需要几千年、几万年才有可能恢复,来不及了。」

「潇儿!」仿佛已经从她清淡的语气里听出了最难以接受的结局,帝仲只是按着她不让动,她冰雪一样的容颜抹上了一丝血色,忽然抬眸深深地凝视着他,一字一顿低低哀求,「帮我……」

帝仲出神地看着她,她明明没有说得很具

体,但他的心底其实已经明白了一切,他就那么一动不动,既不点头也不拒绝,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云潇的眼睛宁静坚定,不容置疑,重复:「帮我……脱离这具身体。」

「不行!」这一次帝仲终于开口,声音冷涩,「天帝为了杜绝诸神违规,在擅自穿越境界的同时就会重创精魄致其不能久留于世,没有凤凰的宿主,天火很快就会毁灭!」

云潇没有否认,那双明亮眼睛阖了一下,露出温柔的微笑表情:「没关系,对我而言……一辈子足够了。」

帝仲忽然间怔住,然而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手抽搐了一下,显然正有极大的痛苦在体内汹涌,让他低眸咬牙:「一辈子……全都给他吗?」

这个问题像一柄利箭,云潇沉默着,许久才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哀求:「对不起,到最后还要为难你……真的对不起。」

他心痛如绞地低着头,几度将手搭在她纤细的喉间,又几度触电般地收了回去——杀了她,火种才能脱离凤凰的宿主,才能不被这具重伤的身体拖累,才能力挽狂澜和他们并肩战斗,可他如何能下得了手,去杀一个最心爱的人?

短暂犹豫的片刻,上层突兀的炸起刺目的白芒,心神不宁的帝仲下意识的抬头远眺过去,目光不可置信的汇聚成一点——极昼殿外的结界被破军手里的慑天神弓击碎,就在狂喜的魔神想纵身闯入的前一秒,古尘的刀气从四面八方天罗地网的砍落,神力的撞击一次比一次凶狠,终于,一道锋芒的刀气孤注一掷的砍向纯白色的极昼,在瞬间的光华万丈之后,傲立于天空之巅的极昼殿轰然炸碎,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