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事。”曲夏月慌乱之下,本能地撒了个谎。
身为导演,宋则之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对微表情的观察。
很明显曲夏月现在很紧张,而且神情肢体都在出卖她说出口的话。
宋则之的沉默让曲夏月更心慌意乱,他年纪不大,但是整个人的压迫感很足。
曲夏月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依然怵这样的他。
静默了半晌,曲夏月先忍不住出了声:“不然我打电话问问她?”
宋则之微抬眼睑,淡淡地发问:“好串供?”
“串……串什么供?没有。”
说得她们好像是什么犯罪组织似的。
不过就是小小地欺骗了一下他。
静默了片刻,宋则之才淡漠地开口:“不用跟她说我来过的事情。”
说完就转身进了车子,发动离开。
曲夏月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立刻掏出手机给许时念通风报信。
但是关键时刻竟然没人接。
而且糟糕的是微博上有人目击了柯向晨也在放孔明灯的广场。
宋则之不会也看见了吧?所以才一副捉奸的模样?
这?锅可没背不动。
曲夏月一直打许时念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她不得不给她留了言,告知她情况的严重性,让她千万别睁眼说瞎话了。
宋则之没再去管景泗那里,而是直接回了家。
偌大的房子没了许时念的身影,显得异常空旷。
他的心绪有些烦乱,倒不会真的怀疑许时念跟柯向晨怎么样,那样是对她人品的亵渎。
可是许时念也是确确实实有事瞒着他,这?种被她摒弃在她世界之外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电视上的春晚看似热闹,但是对于宋则之来说,一点喜气的氛围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跟许时念的对话依然停留在几个小时前他发送的那条。
到底在干嘛呢?平时不是手机不离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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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天色刚破晓,许时念便走出了房间。
张姨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便对许时念笑道:“醒这?么早啊?”
“嗯。”许时念应得勉强,实际上她一夜没睡。
在这间老旧的别墅里,许时念有的全是噩梦般的回忆,父母无休止的吵架,母亲歇斯底里的打骂,一闭眼那些画面就会重复上演。
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往年还有手机用来打发时间,今年连这?项乐趣都没了,她是睁眼看着窗外的天空到天明的。
而且失联了一晚上,她也担心有人找她,所以想早点回去。
张姨边忙活边说道:“你先坐一会儿,早餐很快好了。”
许时念淡声回绝:“张姨,我不吃了。”
“你不等太太醒来?她看不见你……”
“张姨。”许时念打断道,一夜没睡让她的情绪有一点点失控,“我不可能永远这?么纵容着她,我不是她的牵线玩偶,任她为所欲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
“其实太太就是太孤单了,她已经尽量不去烦你了。”
许时念微垂眉眼,嘴角有几分?苦涩。
是,郭姝瑗将这?个度把握得很好,如果太过分?,容易适得其反,她就像一个放风筝的高手,懂得收放自如,才能这么牢牢地绑着她。
张姨手足无措地说道:“念念,你们始终是母女,血浓于水,如果连你都不在乎她,太太就太可怜了。”
许时念怔愣地望着张姨,麻木地反问:“那她将我的人生搅得一团糟,我就不可怜了?”
“你……你现在也不算太糟糕不是吗?我看宋导就挺好的。”
“挺好。”许时念冷笑着重复,“这?听着怎么像自我安慰的借口?”
张姨的脸色瞬间煞白了,眼神也开始慌张。
当初郭姝瑗提出让许时念三天内结婚,而且永远不得离婚的要求来作为拿回信托基金的条件时,张姨不仅没反对,无形中还当了说客。
许时念淡漠地笑笑:“如果我的结婚对象不是宋则之,而是像我爸那样的人渣呢?我完完全全复刻我妈的路,还挺好?”
见多了父母狰狞吵架的画面,许时念对婚姻不仅不期待,还多了许多厌恶感,郭姝瑗明知道她的心态,依然我行?我素,张姨不知道她的居心?
郭姝瑗痛恨她的出生,所以提出这么草率的要求,无非是想将她也捆绑进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让她经历一遍她经历过的痛苦。
结果宋则之并不像她老爸那么人渣,郭姝瑗又开始找茬,有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将她叫到面前来训斥惩罚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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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时念一夜未眠,出门前灌了满满一杯黑咖啡。
她觉得自己真的作?死,顶着这?具疲惫的身体,硬是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市区。
幸好大年初一的交通很顺畅,没发生什么车毁人亡的惨剧。
车子熄火停在停车坪上,许时念对着后视镜练习了一下自然的笑容。
这?回来算早吧?便宜宋则之那个不懂情趣的男人了。
许时念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宋则之拿着盒装方便面从厨房里出来。
发型有些凌乱,胡渣未刮。
大年初一的早上,这?副画面看上去怎么这?么心酸?
许时念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上前献殷勤道:“吃泡面没有营养,我弄三明治给你吃吧。”
宋则之只是轻瞥了一下她,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回道:“不必。”
这?态度是不是有点冷淡了啊?昨天不是盼着她回来的吗?
难道一夜没陪他不高兴了?
许时念翘起嘴角,挨着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我也饿了,不然你喂我吃一点?”
宋则之轻抬眼睑,从唇齿间溢出一声嗤笑:“这?么可怜,没人做早餐给你吃?”
“做了啊,但是我赶着回来见你嘛。”说到最后,许时念还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
宋则之:“那你还挺不识好歹的。”
许时念:“??”就算没有感动得亲亲抱抱举高高,但是也用不着这?么不咸不淡吧?
宋则之三两下就吃光了泡面,甚至连汤都喝掉了。
许时念满脸惊讶,这?是真饿得慌还是恶毒到连汤汁都不肯剩给她啊?
宋则之正起身要走,她蓦地抓住的手臂,收起讨好谄媚的笑容,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一大早就冷着脸干嘛?谁惹你不高兴了?”
宋则之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深邃,如同一个漩涡般,快要把许时念给吸走了,她又攥了攥他的衣摆,软糯地说道:“老公,新年快乐。”
宋则之沉眸看着她,薄唇轻启,问道:“你昨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许时念答得很自然。
“跟曲夏月姐弟?”
“对啊。”许时念还不忘点头附和。
宋则之的眉眼低垂,落在许时念白皙的手指上,半晌后才淡淡地说道:“看你挺累的样子,先上楼睡一觉吧。”
“你关心我啊?”许时念笑得像不要钱的,然后彩虹屁熟练地输出,“我告诉你,一看见你,我就不觉得累了。”
宋则之面色未见松动,许时念的心慌了下,怎么回事?这?么奉承他连一丝应付的笑容都没有?
她又挽住他的臂弯,撒娇道:“老公,我肚子有点饿。”
“厨房有泡面。”
许时念:“……”没听出她是想要他给她弄早餐吗?
还能更不解风情一点吗?渣渣QAQ。
在许时念煮泡面的间隙,宋则之已经换了外出服要出门。
她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到他面前,惊讶地问道:“你一大早要去哪里?”
“拜年。”
许时念:“拜年?”
不怪她惊讶,宋则之能给谁拜年啊?
“嗯。我晚饭不回来吃了。”
现在才早上九点,晚饭不回来吃的意思是不是中饭也不回来吃啊?
昨天不是还盼着她早些回来吗?她回来早了,他又出去。
许时念有些迟疑地开口:“不能早点回来吗?”
宋则之:“不能。”
这?两个字有点赌气的成分?,但是许时念心不在焉,根本听不出来。
只知道心情像是跌入了谷底,有些胀闷。
宋则之离开后,许时念显得更加心不在焉,泡面的水煮干了,面坨得看不出原形,她随便对付了几口,就全部倒入了垃圾桶。
想起手机被郭姝瑗毁了的事情,想出门买个手机,又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门店根本没开,SIM卡也补不了。
只好在书房里找了半天,勉强找不出一部还算过得去的旧手机。
试了半天才总算登上微信,紧接着就被蜂拥而至的祝福卡得动不了,她又不得不被迫按了关机键,然后才重新登上来。
宋则之的微信被她置顶了,所以第一眼就看见他头像右上方的数字【2】。
许时念刚才还萎靡不振地耷拉着,瞬间清醒了过来。
翘着兰花指点了下。
【宋导:在干嘛?】
【宋导:没什么事情,就随便问问。】
呵呵。人在他面前的时候不肯浓情蜜意,离开了他的视线,又开始远程监控她吗?
许时念狡黠地笑了下,然后打字回复。
【许时念:在想你。】
【宋导:?】
【许时念:?】
【宋导:你没看时间?】
【许时念:什么时间?】
等许时念傻愣愣地发出去后,才忽然发现宋则之前两条的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多。
这?过分?长的反射弧显得她像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许时念:我们一起撤回好吗?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宋导:[截图]当它也没发生过?】
截图正是她说想他的那句话。
真是睚眦必报的男人呢。
【许时念:其实它不仅仅是“发生?过”,更确切的状态是现在进行?时,还是将来进行?时。】
【宋导:再扯。】
【许时念:[/可爱]】
退出跟宋则之的聊天框,下面一栏就是曲夏月了,主要是她发的消息太多了,二十多条,手动给自己置顶了。
跟宋则之耍了一下嘴皮子后,阴郁的心情驱散了不少,可是看完曲夏月给她透露的消息后,她要疯了!
所以宋则之昨天搞突击检查了?他没看见自己跟曲夏月姐弟一起,甚至还怀疑她跟柯向晨一起?
然后就在不久前,宋则之给了她机会坦诚,结果她还脸不红气不喘地当着他的面撒谎?
很好,可以自封作?死小能手了。
【许时念:T___T】
【夏月:小祖宗,你终于现世了啊。】
【许时念:火葬场在等着我。】
【夏月:我觉得吧……宋导应该是明察秋毫的人……不至于……接下来你自己编吧。】
【许时念:你说他是不是有些狡诈了?怎么还搞突袭啊?】
【夏月:我今天去祈福时,会帮你求一份的。】
【许时念:……】
怪不得昨天还像个缠人的小妖精,今天就一副“莫挨老子”的死人脸。
原来症结在这里啊。
哄人也得趁热打铁才显得有诚意。
她如果问宋则之在哪里,估计以他针孔般的心眼,定然不会理她。
那就只能找他身边的人下手。
许时念在微信通讯录找到管景泗的名字,幸好之前他加她的时候,她顺手点了通过。
【许时念:管总?】
【管景泗:??】
【许时念:许时念。】
【管景泗:我当然知道你是许老师,只是你突然这么正经八百地叫我,让我有些背后发凉。】
【许时念:[微笑]莫慌,我就是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宋则之今天去给谁拜年啊?】
【管景泗:[照片]你说的是他吗?】
照片正是宋则之。
【许时念:[惊讶]他竟然去给你拜年?】
【管景泗:……我有这?福气吗?】
【许时念:我也觉得你没有。】
【许时念: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管景泗:……别解释了。】
【管景泗给你点播了一首歌,伤心太平洋。】
【许时念给你点播了一首歌,恭喜发财。】
【管景泗:许老师,瑞思拜。】
【许时念:宋则之看上去心情如何??】
【管景泗:大概就是一早拉我打了两回合的拳,将我按在地上摩擦的程度。】
【许时念:听上去好像不怎么样的样子。】
【管景泗:给你发定位了,自己过来哄。】
【许时念:我过去不会打扰吗?】
【管景泗:求之不得。】
许时念的脑袋胀痛发紧,她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换掉了身上的衣服,没再作?死地自己开车,而是叫了一辆网约车。
到达管景泗定位的位置时,许时念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知道管景泗是宁城有名的富二代,但是这占据了半个山头的别墅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她迟疑了片刻,又对照了管景泗发的位置,确确实实没出错,她才按了按门铃。
别墅里屋,宋则之正陪着管洪钟下国际象棋,佣人看见监控里许时念的漂亮脸蛋,向主人家示意:“老爷,门口来了一位挺漂亮的小姑娘,要让她进来吗?”
管洪钟是出了名的耙耳朵,跟漂亮、女性沾边的一切都得避嫌,所以他充耳不闻。
管景泗跳起来说:“客人客人,快让她进来。”
管洪钟抬头看向管景泗,虽然脸上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是依然能瞧得出五官的英俊,他问道:“哟,大年初一终于肯带我的儿媳妇回家了?”
“爸,你可得嘴下留情,不然我怕待会儿有人要暗杀你儿子。”管景泗的眼角朝宋则之努了努。
管洪钟爽朗地笑道:“原来是干儿媳妇啊。”
宋则之的手微顿,朝管景泗极淡地笑了笑:“你做了什么?”
管景泗有些莫名地慌乱,这?人不笑看着还善良点,一笑真是惊悚得让人觉得来到了地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