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光晕笼罩下来,衬得气氛越发森冷起来。
贺章年一袭剪裁熨帖的纯黑西装,骄矜贵气,而宋则之虽然只是POLO衫,气质同样是清冷高贵。
相似的外貌,不同的气场,空气都仿佛冒着火花。
贺章年从容悠闲地开口道:“早知道这招如此立竿见影,我?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宋则之的拳头快得惊人,贺章年即使反应敏捷,下巴仍然被擦到了。
他用手背擦了擦,又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知道多久没人能伤我?了吗?”
宋则之二话不说,又是连续地出拳。
保镖想上前阻止,贺章年喝道:“全部都不准动。”
像他这种?出身的人,首先?要学的就是如何防身,只不过学会后大抵是派不上用场的,毕竟有太多的人不顾生死地挡在他的前头。
其他人自然够不上让他亲自动手的资格,不过眼前的宋则之嘛——
他倒可以试试。
不算宽敞的走廊,宋则之面无表情,却是招招狠厉。
贺章年应付起来也略有些吃力,他倒小看了这位在外野大的亲弟弟。
终于宋则之正中贺章年的右脸,而他的小腹也被贺章年一拳重击得闷哼了一声。
“够了没?”静谧森冷的走廊,忽然响起了一道不算掷地有声却包含威严的声音。
贺章年跟宋则之齐齐住了手?,望向声音的方向。
殷宛素先?是看了眼贺章年,然后目光落在宋则之的脸上,即便努力隐忍,还是泄露了她的激动。
宋则之的眸色晦暗不明,不过几秒就移开了视线。
殷宛素怔怔地盯着他看,灯光勾描出他的侧脸轮廓,仿佛跟记忆中的孩童重叠在了一起。
贺章年:“妈。”
殷宛素敛了敛神色,一步步缓缓地走过来。
宋则之的视线平视着,这副至亲重逢的画面显得极为平淡。
沉默了片刻,殷宛素说道:“先?去看你爸吧。”
宋则之寡淡地看着贺章年:“将你的看门狗都撤掉。”
贺章年:“我?从头到尾的目标都是你,只要你配合,我?一切好说。”
说完就示意保镖离开。
宋则之率先?迈开步伐离开。
一向不行于色的他,此刻却露着不好惹的阴戾。
帝都,贺家,医院。
这三个词混在一起,便让他的情绪轻易失了控。
殷宛素望着宋则之离开的背影,雍容华贵的脸上有一丝悲恸。
贺章年:“妈,过去吧。”
“你先?去,我?想看看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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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则之离开病房后,许时念就醒了,确切地说他进?来没多久,她就醒了。
在这陌生的环境下,她哪敢轻易纵容自己熟睡?
曲夏月见许时念睁着双眸,估计已经知道宋则之来过,说道:“宋导现在在外面跟贺章年对峙。”
没说两句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许时念微愕:“打起来了?”
曲夏月开了条小小的门缝瞄了一眼,“完全没手?下留情。”
许时念本想起身,想想还是算了,轮得到她操心吗?
帝都的贺家呢,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人受伤?
许时念:“既然宋则之来了,贺章年肯放我们走了吗?”
“像他那种卑劣无耻的小人,谁说得准?”
许时念讶异的目光落在曲夏月的脸上,见她脸上的愠色明显,好奇地问道:“你之前不是挺相信他的人品吗?”
“那是我瞎了狗眼。”
“这短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我?没睡太久吧?”
“算了,不想提他,倒胃口。”
“反正我们关在这里无所事事,我?有兴趣听。”
曲夏月睨了她一眼,“我?不想说。”
“说嘛说嘛。”
许时念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两个人都敛了敛表情,敲门这么有礼貌?
曲夏月去开了门,看见殷宛素,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找谁?”
“我?找念念。”
曲夏月转身看向许时念,她也是一脸问号。
“我?是贺章年的妈妈。”
所以就是宋则之的妈妈?
曲夏月震惊之余,赶紧让开身体。
许时念虽然不知道殷宛素的来意,不过见招拆招吧,她撑着坐起来。
殷宛素看上去很年轻,不过又有着沉淀了岁月的睿智沉稳。
一袭旗袍将她的气质勾勒得?无比高贵典雅,周遭的一切都自动黯然失色。
曲夏月主动出了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初次见面,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希望你别见怪。”殷宛素淡淡地一笑。
“夫人有话不如直说。”许时念不卑不亢地开口。
以她们这种?别扭的关系,还是长话短说好,不然徒添尴尬。
“我?首先?想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恐怕则之根本不会?回来。”
听着这话,许时念心里一阵不舒坦。
这个地方到底是对宋则之做了什么,才让他这般不愿再踏足。
殷宛素的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回忆起了过去的点滴岁月,“我?们一直以为他在那场山体滑坡中……”
她欲言又止的话让许时念蹙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是以为宋则之死了?
还有什么山体滑坡?是因为这,所以宋则之才会?奄奄一息在河边被人所救?
因为殷宛素的两句话,许时念的内心蓦地起了涟漪。
宋则之一直不愿谈起的过去是什么?
殷宛素看向许时念,苦涩地说道:“听章年说他跟你都没提过是吧?”
“他说自己不记得七岁前的事了。”
“你认为他骗了你?”
许时念微垂眉眼,那是事实。
殷宛素唏嘘地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能怪他。”
许时念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攥紧,浓长的睫毛盖下来,将她的情绪都隐藏在了最深处。
“贺家屹立在帝都这座底蕴深厚的城市,太过扎眼,所以有很多人在暗处盯着,而为此付出代价的便是七岁的章之,现在的宋则之。”殷宛素说到这里,神色露出了几丝感伤,“那天章年跟章之一起,有人策划了一出周密的绑架案,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一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就将他们两个都绑走了。”
“两个?”
“是,两个。像贺家这种?家族,一代都不会?只有一个接班人,而这一出绑架案直接一箭双雕。”
“那怎么只有宋则之——”
“因为贺家付不起失去两个儿子的代价,十二岁的章年已经锋芒毕露,权衡利益后,贺家先?做出了退让,跟绑匪达成了协议,释放了章年。”
许时念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心尖溢开密密麻麻的疼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权衡利益后让绑匪先释放贺章年??”
对于许时念不敢置信的反应,殷宛素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波动,继续缓缓地陈述着:“有了先?例,绑匪越发狮子大开口,可是贺家却没再像之前这般退让,反而一步步紧逼,逼得这帮绑匪不断地转移地点,仓皇之下露出马脚,在贺家得知了最后地点前往营救的时候,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事件。”
许时念听着都觉得?惊险揪心。
殷宛素:“我?们派人找寻了许久,可是那起山体滑坡史无前例地严重,根本找不到章之的踪迹,过了一年,贺家便对外公布了死讯。”
“为什么要公布死讯?就算找不到人,也根本没找到尸体啊!”
“因为贺家需要这样的一个名头,那群绑匪组织才能被彻底瓦解。”
殷宛素的每个字都跟尖锐的刀锋似的往许时念的胸口扎,她差不多能组织好整个故事了。
宋则之被绑走,因为没有贺章年出众,所以被放弃?
他在山体滑坡中遇难根本没死,而贺家为了对付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他直接被死亡了?
她背靠着墙,胸腔里的钝痛感不仅没缓和,还有越发强烈的趋势。
难怪宋则之根本不想提着七岁前的事情,难怪他完全不想再踏足这片领土。
这些有什么值得他留恋跟回忆的?
忘掉还好,可是他还根本没忘,现在疮疤因为她被再次掀开了。
许时念的喉间被堵得吐不出一个字,殷宛素的眼眶也有了一点红,“其实这么多年贺家也一直有派人在找他,只是时间久了,别人的工作懈怠了,我?们也不再抱有希望了。”
许时念逼视着殷宛素,整个人透着冷然,她对眼前的贵妇毫无怜悯,“如果知道宋则之有这样的家族跟家人,我?不会?让他在媒体面前露一面,哪怕只是一个指甲盖,你们就是透过这才查到他的吧?”
“是。”
“说什么别人工作懈怠,你们不抱希望,我?不认为凭贺家的本事,真心想找人会?二十年都找不到,宋则之拿了三年的最佳导演,三年前就让媒体曝光了,可是直到今年你们才怀疑,这未免太可笑了吧?要我?说,他的存在对于你们而言根本可有可无吧,现在不过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想给你们当初的冷血找回点弥补的心态罢了。”
“可能你说得对。”毕竟生在这种?大环境下,温情会?被渐渐地磨灭掉。
殷宛素有些欣赏许时念的勇气,有这样一个会挺身保护她儿子的人在,怪不得?他愿意为了她来这一趟。
“听说你们要离婚了?”
许时念:“……”
殷宛素笑了笑:“挺好。”
“挺好??”许时念有些愠怒,才见第一次就想行使恶婆婆的权利了?还准备给?宋则之找个大家闺秀不成?
“不用受贺家那套不成文的规定束缚,连结婚离婚都没自由。”
许时念:“夫人听过凡尔赛这个词吗?”
殷宛素一脸茫然。
“你可以让人查了告诉你。”
什么嘛?尊享了贺家给?予的所有权益后,总要做出一部分牺牲。
说宋则之能够婚姻自由挺好,他没有贺家做后盾,过得?苦不堪言时,他们可享着荣华富贵呢。
殷宛素勾唇笑了笑:“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是在夸我?。”
许时念:“夸奖的话,夫人应该听多了,我?肯定比不上那些人。”
“我?有点明白章之喜欢你的原因了,就他那沉闷的性格,的确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调和他的生活。”
许时念的脸上有几分?不淡定,“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他一点都不沉闷。”
偶尔罢了。
“既然你认为他这么好,为什么还要离婚?”
许时念:“我?无需跟你交代。”
大概就是当时情况复杂,加上肾上腺素飙升,冲动所为。
说后悔吧?有一点点。
可要她主动收回那话,她现在也做不出来。
殷宛素观察了一会?儿许时念的表情后,再次淡淡地开口:“章之的父亲晚期肝癌,医生说大概就这两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