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白色的光晕笼罩下来,衬得气氛越发森冷起来。

贺章年一袭剪裁熨帖的纯黑西装,骄矜贵气,而宋则之虽然只是POLO衫,气质同样是清冷高贵。

相似的外貌,不同的气场,空气都仿佛冒着火花。

贺章年从容悠闲地开口道:“早知道这招如此立竿见影,我?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宋则之的拳头快得惊人,贺章年即使反应敏捷,下巴仍然被擦到了。

他用手背擦了擦,又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知道多久没人能伤我?了吗?”

宋则之二话不说,又是连续地出拳。

保镖想上前阻止,贺章年喝道:“全部都不准动。”

像他这种?出身的人,首先?要学的就是如何防身,只不过学会后大抵是派不上用场的,毕竟有太多的人不顾生死地挡在他的前头。

其他人自然够不上让他亲自动手的资格,不过眼前的宋则之嘛——

他倒可以试试。

不算宽敞的走廊,宋则之面无表情,却是招招狠厉。

贺章年应付起来也略有些吃力,他倒小看了这位在外野大的亲弟弟。

终于宋则之正中贺章年的右脸,而他的小腹也被贺章年一拳重击得闷哼了一声。

“够了没?”静谧森冷的走廊,忽然响起了一道不算掷地有声却包含威严的声音。

贺章年跟宋则之齐齐住了手?,望向声音的方向。

殷宛素先?是看了眼贺章年,然后目光落在宋则之的脸上,即便努力隐忍,还是泄露了她的激动。

宋则之的眸色晦暗不明,不过几秒就移开了视线。

殷宛素怔怔地盯着他看,灯光勾描出他的侧脸轮廓,仿佛跟记忆中的孩童重叠在了一起。

贺章年:“妈。”

殷宛素敛了敛神色,一步步缓缓地走过来。

宋则之的视线平视着,这副至亲重逢的画面显得极为平淡。

沉默了片刻,殷宛素说道:“先?去看你爸吧。”

宋则之寡淡地看着贺章年:“将你的看门狗都撤掉。”

贺章年:“我?从头到尾的目标都是你,只要你配合,我?一切好说。”

说完就示意保镖离开。

宋则之率先?迈开步伐离开。

一向不行于色的他,此刻却露着不好惹的阴戾。

帝都,贺家,医院。

这三个词混在一起,便让他的情绪轻易失了控。

殷宛素望着宋则之离开的背影,雍容华贵的脸上有一丝悲恸。

贺章年:“妈,过去吧。”

“你先?去,我?想看看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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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则之离开病房后,许时念就醒了,确切地说他进?来没多久,她就醒了。

在这陌生的环境下,她哪敢轻易纵容自己熟睡?

曲夏月见许时念睁着双眸,估计已经知道宋则之来过,说道:“宋导现在在外面跟贺章年对峙。”

没说两句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许时念微愕:“打起来了?”

曲夏月开了条小小的门缝瞄了一眼,“完全没手?下留情。”

许时念本想起身,想想还是算了,轮得到她操心吗?

帝都的贺家呢,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人受伤?

许时念:“既然宋则之来了,贺章年肯放我们走了吗?”

“像他那种卑劣无耻的小人,谁说得准?”

许时念讶异的目光落在曲夏月的脸上,见她脸上的愠色明显,好奇地问道:“你之前不是挺相信他的人品吗?”

“那是我瞎了狗眼。”

“这短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我?没睡太久吧?”

“算了,不想提他,倒胃口。”

“反正我们关在这里无所事事,我?有兴趣听。”

曲夏月睨了她一眼,“我?不想说。”

“说嘛说嘛。”

许时念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两个人都敛了敛表情,敲门这么有礼貌?

曲夏月去开了门,看见殷宛素,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找谁?”

“我?找念念。”

曲夏月转身看向许时念,她也是一脸问号。

“我?是贺章年的妈妈。”

所以就是宋则之的妈妈?

曲夏月震惊之余,赶紧让开身体。

许时念虽然不知道殷宛素的来意,不过见招拆招吧,她撑着坐起来。

殷宛素看上去很年轻,不过又有着沉淀了岁月的睿智沉稳。

一袭旗袍将她的气质勾勒得?无比高贵典雅,周遭的一切都自动黯然失色。

曲夏月主动出了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初次见面,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希望你别见怪。”殷宛素淡淡地一笑。

“夫人有话不如直说。”许时念不卑不亢地开口。

以她们这种?别扭的关系,还是长话短说好,不然徒添尴尬。

“我?首先?想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恐怕则之根本不会?回来。”

听着这话,许时念心里一阵不舒坦。

这个地方到底是对宋则之做了什么,才让他这般不愿再踏足。

殷宛素的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回忆起了过去的点滴岁月,“我?们一直以为他在那场山体滑坡中……”

她欲言又止的话让许时念蹙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是以为宋则之死了?

还有什么山体滑坡?是因为这,所以宋则之才会?奄奄一息在河边被人所救?

因为殷宛素的两句话,许时念的内心蓦地起了涟漪。

宋则之一直不愿谈起的过去是什么?

殷宛素看向许时念,苦涩地说道:“听章年说他跟你都没提过是吧?”

“他说自己不记得七岁前的事了。”

“你认为他骗了你?”

许时念微垂眉眼,那是事实。

殷宛素唏嘘地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能怪他。”

许时念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攥紧,浓长的睫毛盖下来,将她的情绪都隐藏在了最深处。

“贺家屹立在帝都这座底蕴深厚的城市,太过扎眼,所以有很多人在暗处盯着,而为此付出代价的便是七岁的章之,现在的宋则之。”殷宛素说到这里,神色露出了几丝感伤,“那天章年跟章之一起,有人策划了一出周密的绑架案,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一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就将他们两个都绑走了。”

“两个?”

“是,两个。像贺家这种?家族,一代都不会?只有一个接班人,而这一出绑架案直接一箭双雕。”

“那怎么只有宋则之——”

“因为贺家付不起失去两个儿子的代价,十二岁的章年已经锋芒毕露,权衡利益后,贺家先?做出了退让,跟绑匪达成了协议,释放了章年。”

许时念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心尖溢开密密麻麻的疼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权衡利益后让绑匪先释放贺章年??”

对于许时念不敢置信的反应,殷宛素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波动,继续缓缓地陈述着:“有了先?例,绑匪越发狮子大开口,可是贺家却没再像之前这般退让,反而一步步紧逼,逼得这帮绑匪不断地转移地点,仓皇之下露出马脚,在贺家得知了最后地点前往营救的时候,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事件。”

许时念听着都觉得?惊险揪心。

殷宛素:“我?们派人找寻了许久,可是那起山体滑坡史无前例地严重,根本找不到章之的踪迹,过了一年,贺家便对外公布了死讯。”

“为什么要公布死讯?就算找不到人,也根本没找到尸体啊!”

“因为贺家需要这样的一个名头,那群绑匪组织才能被彻底瓦解。”

殷宛素的每个字都跟尖锐的刀锋似的往许时念的胸口扎,她差不多能组织好整个故事了。

宋则之被绑走,因为没有贺章年出众,所以被放弃?

他在山体滑坡中遇难根本没死,而贺家为了对付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他直接被死亡了?

她背靠着墙,胸腔里的钝痛感不仅没缓和,还有越发强烈的趋势。

难怪宋则之根本不想提着七岁前的事情,难怪他完全不想再踏足这片领土。

这些有什么值得他留恋跟回忆的?

忘掉还好,可是他还根本没忘,现在疮疤因为她被再次掀开了。

许时念的喉间被堵得吐不出一个字,殷宛素的眼眶也有了一点红,“其实这么多年贺家也一直有派人在找他,只是时间久了,别人的工作懈怠了,我?们也不再抱有希望了。”

许时念逼视着殷宛素,整个人透着冷然,她对眼前的贵妇毫无怜悯,“如果知道宋则之有这样的家族跟家人,我?不会?让他在媒体面前露一面,哪怕只是一个指甲盖,你们就是透过这才查到他的吧?”

“是。”

“说什么别人工作懈怠,你们不抱希望,我?不认为凭贺家的本事,真心想找人会?二十年都找不到,宋则之拿了三年的最佳导演,三年前就让媒体曝光了,可是直到今年你们才怀疑,这未免太可笑了吧?要我?说,他的存在对于你们而言根本可有可无吧,现在不过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想给你们当初的冷血找回点弥补的心态罢了。”

“可能你说得对。”毕竟生在这种?大环境下,温情会?被渐渐地磨灭掉。

殷宛素有些欣赏许时念的勇气,有这样一个会挺身保护她儿子的人在,怪不得?他愿意为了她来这一趟。

“听说你们要离婚了?”

许时念:“……”

殷宛素笑了笑:“挺好。”

“挺好??”许时念有些愠怒,才见第一次就想行使恶婆婆的权利了?还准备给?宋则之找个大家闺秀不成?

“不用受贺家那套不成文的规定束缚,连结婚离婚都没自由。”

许时念:“夫人听过凡尔赛这个词吗?”

殷宛素一脸茫然。

“你可以让人查了告诉你。”

什么嘛?尊享了贺家给?予的所有权益后,总要做出一部分牺牲。

说宋则之能够婚姻自由挺好,他没有贺家做后盾,过得?苦不堪言时,他们可享着荣华富贵呢。

殷宛素勾唇笑了笑:“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是在夸我?。”

许时念:“夸奖的话,夫人应该听多了,我?肯定比不上那些人。”

“我?有点明白章之喜欢你的原因了,就他那沉闷的性格,的确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调和他的生活。”

许时念的脸上有几分?不淡定,“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他一点都不沉闷。”

偶尔罢了。

“既然你认为他这么好,为什么还要离婚?”

许时念:“我?无需跟你交代。”

大概就是当时情况复杂,加上肾上腺素飙升,冲动所为。

说后悔吧?有一点点。

可要她主动收回那话,她现在也做不出来。

殷宛素观察了一会?儿许时念的表情后,再次淡淡地开口:“章之的父亲晚期肝癌,医生说大概就这两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