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小路崎岖不平，地面上铺了一层碎石子，每一步踩下去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简熄校服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像橙子薄荷糖，其中又夹杂了几分微苦的木质香。
仿佛雪中森林，令人松弛。
柯明缨难掩脸颊燥热，轻声问： “我重不？”
刚吃完饭应该不轻。
简熄目视前方，看似来不是很费力， “还好。”
还好……那就是虽然重但也不是特别重的意思？
柯明缨瞬间陷入沉思。
简熄目光向下，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于是又加了一句。
“不重。”
等车的时候，手机突然有了信号，柯秉舟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柯秉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问她手机为什么关机。
她解释没有关机，是手机没信号。
柯秉舟又问她为什么不参加演出，问她在哪里。
问题太多，柯明缨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敷完了两句，说回家再说。
……
车上空无一人，两人找了后排座位并肩而坐。
简熄看了眼时间，说：“送你回家。”
这会儿刚吃饱喝足没多久，又到了中午，正是犯困的时候。
要是再在车上睡着，天黑都回不了家。
柯明缨不知道简熄是出于这方面考虑，只听见他说要送自己回家。
她怕自己拒绝的话简熄就真不送了，于是小声说了句好。
从郊区坐车回去一共二十多站，每一站都很长，历时近两个小时。
柯明缨再次打起了瞌睡，好几次眼睛差点闭上。
为了不在简熄面前树立贪睡的形象，每次醒来她都会用手拍拍脸颊，使自己保持清醒。
“困了就睡会儿，到站叫你。”简熄清润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那么动听，那么悦耳。
柯明缨摇头，“我不困。”
说是这么说，到她最终还是没抵住困意，靠在简熄肩头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做梦。
简熄提前一站将她叫醒，给足了她清醒的时间。
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柯明缨心中生出一种衣锦荣归的激动感。
下车后，柯明缨指了指街对面的小区，笑道：“我家在那。谢谢你送我回来，欠你的饭我记着呢。”
简熄没有与她争论吃饭的问题，“我走了。”
看着简熄离开的背影，柯明缨迈着欢快灵动的步伐，一蹦一跳进了小区，嘴里还哼着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啦啦啦啦啦啦……”
就在她得意忘形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影挡在她前面，她一个没刹住撞了上去。
她捂住撞疼的鼻子抬眼望去，看见了脸色阴沉的柯秉舟。
“你怎么不看路。”
柯秉舟冷笑：“我不看路还是你不看路，你这是走路？人都要飞天上了。”
柯明缨吸吸鼻子绕过柯秉舟就要走，她不想因为这种事破坏好心情。
哪知柯秉舟再次挡住她的去路，脸色难看：“外面这么好还回什么家。”
柯明缨顿时火冒三丈：“说什么呢，莫名其妙。”
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说她，她又没做错什么。
她觉得柯秉舟今天怪怪的。
“你才莫名其妙。刚刚送你回来那人是谁？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你们去哪了？”
“柯秉舟，你审犯人呢！”柯明缨是想好好和他说的，但他这个态度让她没办法好好说话，“你都看见了？总之说来话长，回家慢慢告诉你。”
“别转移话题，不然我让妈亲自来问你。”
“你威胁我？”柯明缨怔住：“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了。”
“逃学跑出去玩，这都谁教你的？是不是刚刚那个人，他哪个班的。”
柯明缨无奈，只好解释：“我没有逃学，今天在车上睡着了，坐过站了才没去学校的。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有点像郊区，手机也没信号。”
突然发现柯秉舟有时候比沈丹还可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至于这么情绪激动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坐过站，那他干嘛去了，他跟踪你？”
“当然不是，他没有跟踪我，你能不能别胡说。”
“看他那样就不是好东西。”
柯明缨容不得有人这么诋毁简熄，哪怕这个人是她弟弟。
“不许你这么说他！”
姐弟俩拌嘴是常有的事，柯明缨气急的时候也经常和柯秉舟吵架，吵了那么多次，闹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较真。
“你还帮他说话？”柯秉舟面色紧绷，眼睛里蹦出的火星仿佛能燃烧周围的空气，“他就不是好东西，我就这么说怎么了。”
“我说了不许你这么说他！”柯明缨较上劲了，“他是好人不是坏人，你又不了解他凭什么这么说。”
柯秉舟气笑了： “你懂什么好人坏人。”
“比你懂。”鼻子重重一哼，柯明缨用力推开柯秉舟愤怒地走了。
回到家，柯明缨努力自我调解，想到柯秉舟这么生气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于是渐渐消了气。
这时柯秉舟也回来了，大门被他摔得一声巨响，差点没散了架。
沈丹听见动静从厨房走出来，面露疑惑，问：“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柯明缨立马紧张地看向柯秉舟，用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
她是没做错什么，和沈丹解释一下最多被她说一句粗心大意，但柯秉舟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以为自己是和坏同学出去玩才没去学校，万一沈丹相信了他的话，那她就只有挨训的份了。
这时柯秉舟也在看她，目光深沉冰冷，显然怒意未消。
沈丹的目光从柯秉舟转移到柯明缨身上，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到底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柯秉舟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一仰头全灌了，脸色舒缓了一些，但嗓音依旧森冷。
“没事，我让她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罐可乐，她忘了。”
沈丹一听这话，脸色缓和：“多大点事，不买就对了，可乐要少喝，里面全是糖和色素，对身体不好。”
柯秉舟把这个话题应付了过去。
见沈丹回到厨房，柯明缨软下语气对柯秉舟说：“我没骗你，我真的坐过站了，那个男生是和我一起演话剧的同学，他路过车站看见我在车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我的手机号，所以才坐下一班车跟上来，他真的不是坏人。”
柯秉舟的情绪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从表情来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柯明缨的话。
“坏人又不会把坏人两个字写脸上。”
“你又不认识他，为什么总觉得他是坏人，你的推测没有任何根据。”
“那你介绍给我认识咯。”
柯明缨：“……”
她才不要让简熄知道自己有个蠢弟弟。
“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她开始转移话题。
柯秉舟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是不是喜欢他？”
柯明缨被说中心事心下一惊，嘴上却说：“我和他也刚认识没多久可能喜欢他，我们就是同学。”
“按你这么说，他和你不是一个班？”柯秉舟略一沉思，说：“他喜欢你？”
“那更不可能，他不喜欢我。”这下柯明缨反驳起来有力多了，“我干嘛和你说这些。”
管的真宽。
听了这话，柯秉舟的表情好看了一些，至少不像刚刚那么“凶神恶煞”。
“你寒假有什么安排？”
见事情圆过去了，柯明缨心底松了口气，“写寒假作业，上芭蕾课。”
每年寒暑假都如此。
柯秉舟老神在在地说：“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心思多放学习上，考不好你看妈怎么训你。”
“妈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教训起我来了。”柯明缨越听越好笑，“你管好你自己吧，数学考满分有什么用，字都认不全。你放心，我成绩好得很，考舞蹈学院不成问题。”
柯秉舟眉头一挑，“谁说我字认不全？”
这话听着有根有据，不像随口说的。
柯明缨说漏了嘴，连忙找补：“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是说你偏科问题太严重。”
他可是把觊觎说成凯俞的人，只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
她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不会时不时把别人的缺点拎出来讲。
柯秉舟没有怀疑她的话，但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
寒假第一天，柯明缨一觉睡到中午，要不是听见沈丹喊吃饭了，她想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洗漱过后，她坐到餐桌前扫视一圈午饭，然后没什么滋味地吃了起来。
上学的时候还能看见简熄，现在放假了，一眼都看不到。
还得熬一个多月才能看见他。
她左右看了一眼问：“柯秉舟呢？”
沈丹：“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班上几个同学组织爬山，下午才能回来。”
沈丹工作的学校也放假了。
下周过年，这几天她在家忙着包饺子，然后一袋一袋送给家里的长辈和亲戚。
全家都爱吃她包的饺子，除了柯明缨。
因为柯明缨不爱吃饺子。
吃完中饭，沈丹问起寒假芭蕾课程怎么安排，让柯明缨一定不能懈怠练舞。
柯明缨喝了一碗热汤，然后把课表发给沈丹。
“上午9点上课，中午12点下课，除夕，初一，初二，初三，初四这几天放假。”
沈丹将课表保存到相册里，问：“今天没课？”
柯明缨又盛了一碗汤，“寒假班明天开始上课。对了，我下午和段晶看电影，晚上不在家吃饭。”
沈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吃完饭，柯明缨简单拾掇了一番就出门了。
最近刚上映一部喜剧片，主演是最近很火的明星。
段晶最近迷上了这个明星，说什么也要看这部电影。
到了电影院，段晶还没到，这会儿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她先取好了电影票。
几分钟后段晶来了。
“刚刚路过简熄兼职的韩国料理店，发现门口贴了招聘告示。”
柯明缨一听到简熄的名字就精神振奋，“你看见他了？”
“没看见。”段晶揶揄道：“怎么，刚放假就想他了？”
柯明缨脸颊一热，连忙否认：“我没有，我就是问问。”
“没有就没有，急什么。”段晶开始给她出谋划策：“你怎么听不出重点呢，和他朝夕相处的机会这不就有了，招聘！”
柯明缨脑子转得慢，还是没反应过来段晶想表达什么。
“你也去兼职，不就能经常看到他了，你再好好表现表现，争取早点告白。”
这个方案对于柯明缨而言过于突然，也有点不切实际。
先不说沈丹能不能同意她假期兼职，就算同意了，烤肉、刷碗洗盘子、端菜，哪一样她能干的了。
电影即将开始，段晶暂停话题，也给柯明缨思考的时间。
两个小时的电影，柯明缨什么也没看进脑子里，心里想的全是韩国料理店招聘的事。
段晶说的没错，如果她也去兼职，就能经常看见他了。
一直听说简熄没有恋爱过，身边也从来没出现过女生，关于这些昨天吃饭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问了他一下，他的回答和听说的一样。
他没有恋爱过，也没有喜欢的女生。
所以只要她现在把握住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就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喜欢的人。
就算希望渺茫，她也想试一下。
电影结束，大屏幕上滚动播放演职员表，喜庆的音乐声响起。
她的目光越来越坚定，仿佛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