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吴,上古妖神之一,八首八尾,通体青黄,有“水伯”之称。此形一旦显化,一股水属灵力在宫城之内荡漾不休,天际忽然展现出一道霓虹。
水火交冲,宫城之内大阵当即便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刺激,道道灵光闪烁。
勤政殿、明堂、慈宁宫、天佑宫、地宁宫等处阵法一一运转,一股死意在长空之上凝结。
南方朱雀,上应天星,当即招引周天星力下沉。
南方七宿之中,鬼、井、柳三宿将其浓厚死意的星力降下,苏彻甚至能够感受到一声声低哑的鸟鸣,似乎是某种上古凶禽即将苏醒。
天吴周身波涛卷扬,其中有无穷灵魄显化,他十六只眼睛流露出一股自然的悲悯。
八颗人首望着眼前的苏彻。
“你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苏彻吐出一口浊气,从袖中缓缓地摸出一枚珠子。
沈不应在跑,拼尽了全力的跑。
祸事到了。
身后宫城之中的阵法变化,根本瞒不过有心人,更何况本身就身在其侧的沈不应?
作为苏规麾下的核心人马,沈不应虽然不知道苏规计划的详细步骤,但也大概知道一个粗略的全貌。
第一步是掌控宫城。
冯不行领乌云都铁骑夺取宫门控制权,而程不疑率领北衙亲卫直接夺取宫城。
在这其中最关键的一步便是老苏自己。
需要请苏规自己掌握宫城阵法的控制权。
至于如何控制,沈不应不知道。
但是现在宫城之中的阵法已经启动,苏公还能否按照预定的计划将这宫城阵法的控制权拿到手中?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苏彻在。
苏家一脉,人丁单薄,早几年还看不出来,如今最成才的便是这位苏三公子,一旦有什么非常之变,不要说是苏公那里,就是黄天道问罪下来,一样担待不起。
沈不应一路飞奔,早有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铁翎都卫士自街巷之中跟了出来,身后各自背着奇形兵刃,为他在四周清出路来。
建康南门之上,早已经站满了顶盔缳甲罩袍束带的甲士,一水阴沉沉的铁甲,头上的狮蛮盔的红缨像是飘摇的野火。
冯不行穿着一件锦袍,身后背着一柄近乎六尺的巨刃,眉目之间尽是展露无遗地杀机。
此刻,原本高高悬挂的赤旗已经被小心换下,一面黑旗迎风招展,上面用金丝细线小心绣出日月之形。
“不应,你那边什么情况。”
冯不行远远看见了一路自北面狂奔而下的沈不应,皱紧眉头断声问道。
“大事不好,三公子进了宫城,已经跟人交上手了。”
沈不应一声低吼,翻身上了城头。
“快,快,通知苏公,再晚些恐怕还有变故。”
“你倒是办的仔细!三公子来了建康,为何不将他拦住?”
冯不行听到这里,双眉几乎夹断。
“我倒是也要有能拦住的手段神通。”
同僚手足的斥责让沈不应也是一时犯难,只有反口说道:“苏公现在何处,若是三公子有个好好歹歹,你我如何也没法交代?”
“所以宫城之中的动向,是三公子在与人交手?”
冯不行看着眼前宫城之内的变化。
阵法挪移,朱雀升腾,宫城上方那渐渐积蓄的云气,正是天人感应之后的图景。显然,此时此刻,那宫城之内沉眠许久的层层阵法正在展开。
“早前内线的消息,曾墨周此刻应在宫中。”
沈不应叹了口气道。
“你倒真是实心用事。”
现在还效忠皇帝的阵营之中,除了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秘之人,明面上最强的力量就是这位步虚修为的靖夜司之首。沈不应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让现在的苏三公子直接撞上了这等人物?
冯不行猛地向下一挥双手。
这位大珰小声对同僚说道:“苏公即将入城,你脚步快些。”
沈不应缓缓点了点头。
“儿郎们,上马,咱们直奔南门,为苏公开道。”
甲叶铿锵,乌黑的龙驹奔腾,冯不行抽出身后的巨刃向着前方一挥。
“给我冲。”
黑云一般的甲骑顺着建康的大道向前奔驰。
而沈不应则领着铁翎都的死士继续向后。
街面之上现在已经被清扫一空,建康摩肩接踵的行人客商都已经被变动的风云驱散。
寂静之中透着一股肃杀,清冷的晨午混杂这天空之上郁积的天星杀意,给城中万物蒙上了一层死意。
苏规身穿一件白衣,素服之上,不见铠甲兵刃。
这位一力推动改朝换代的南朝巨擘,此刻像是一个刚刚醒酒的读书人一般。
他骑在一匹雄健的白马之上,身后跟随者二十八名骑手,皆是身披重甲,以铁面覆面。身后插着四面靠旗,上面绘画着龙虎的模样。
“苏公……”
沈不应见到了这位唯有赶紧拜首在下。
“不应啊,是宫中出了变故吗?”
苏规的眼神清明,似乎并不把这点变化放在心上。
“三公子比我们料想的快了一步,此刻已经进了宫城之中……”
“慌什么。”
苏规看着的种种变化,因为彻儿一个人进了宫城,你就手忙脚乱地丢下了部属前来见我?”
一句喝问,让沈不应不由得低下了头。
“铁翎都三千死士,配上你这个五品好手,便是四品步虚,也能阻拦三刻。”
苏公的声音不带感情,不过却是让沈不应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愧疚。
“有这三刻,我便能将城中各处镇压,将曾墨周毙于宫城之外。皇帝原本要舍出去一个四品才能做到的事情,因为你慌了神,我这三千铁翎却是跟没有了一般。”
“苏公……我……我……”
“若是在韦帅帐下,你已经吃了一刀了,不应。”
苏规看着他说道:“不过你现在也可以将功赎罪,回去带着铁翎都,给我将武库控制住。我原本想自己走一趟,现在看是不行了。我给你一刻钟,拿下武库,免得给我横生波折。”
“去吧。”
苏规说着一勒缰绳,自白马之上冲天而起,向着宫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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