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十七自打从穆典可接触以来,就见她无论说话做事都是淡淡的,何曾有过这么绪的紧张,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引得他多想。
何况不告而别。
因道:“昨天晚上的酥皮鸭子很好吃,你能不能叫厨房今天多做一些?还有,你要帮我看着公子爷,让公子爷给我留两块,别自个儿都吃完了。”
心杨想起昨儿两人饭桌上为抢一块鸭肉争闹不休的情形,忍不住掩嘴笑,道:“公子爷那是逗您呢。我管保啊,有了年这句话,公子爷肯定一筷子都舍不得动。”
穆典可这才放心离开。
千羽和翟青等人跟随徐攸南去了宋城,留下陌上花和寒江雪在滁州待命。
漠上四大杀手武功n,擅长刺杀,除了上一次荒原对阵李慕白失利,出任务从未有过失手。
金雁尘对四大杀手颇为看重,通常委派的都是棘手大事。
乍听穆典可要让自己去送信,陌上花和寒江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便明白这封书信意义的重大。
两人换了装束,分头去往建康和宋城给金雁尘和徐攸南送信去了。
穆典可则绕道去了斧台大街上一家名叫清芙的胭脂铺子。
铺子门扇紧闭,台阶上积灰蒙蒙,看上去有数日未曾清扫了。书着“清芙”的泥金匾挂了几根蛛丝,在风中悠悠荡荡,好像是已经关门歇业的样子。
穆典可向隔壁铺子的人打听,说法是主家染了瘟疫,全家人出城避难去了。走了约莫六七天了。
穆典可心中稍一合计,六七天,不正好是徐攸南离开滁州的那两日吗?
心中已有不好预感,赶去城南知了巷子的一家粮油铺子,果然也是同样情形。
穆典可站在粮油铺子前,一股子火气直往上窜。
要是换了别的人敢这么做,她想都不会想,立刻下令天地两宫全力诛杀。
可那人是徐攸南,凭徐攸南对金氏一门的忠心程度,穆典可就是相信自己会叛,也不会认为徐攸南会对金雁尘生出二心。
那就是冲自己来的了!
撤掉联络点,让她像个瞎子聋子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说到底,徐攸南就是想让她安安分分地留在怀仁堂,算算账,抄抄书,安安心心做个小账房。
或者说,安安心心留在常千佛身边。
一颗心操得稀碎稀碎,真该让常千佛给他发工钱。
穆典可说不上自己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徐攸南凡对她有什么举动,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他这回做的事情,却谈不上好坏对错。
她窝在怀仁堂里抄书算账,同常千佛笑语温存时,也时常会感到不安和愧疚,觉得自己有愧金家。徐攸南斩了她的路,反倒是给了她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终归是不放心,她决定亲自去柳叶胡同的吴家宅子走一趟,看看云央那边是什么情况。
吴家宅子处在城东中心地段。
靠近柳叶胡同,有一片商区叫做水龙集。倒不是真的集市,而是因为此处占据地利,有四条可通行车马的宽街道交汇于此,交通便捷,从早到晚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因此而得名。
人多的地方商机也多,水龙集一片寸土寸金,铺面的售赁价格高得吓人。自然收息也丰厚。
此时瘟疫尚未过去,城内一片萧条景象,水龙集附近的商铺生意倒还过得去。人来人往,小有繁华之象。
水龙集东面的天育大街,在最靠近路口的位置有一座二层楼,名唤风雨楼。原本是个说书唱戏的场子,只因举城瘟疫,闹得人心惶惶,也没了听曲看戏的心思,生意冷淡下来,关门闭馆好多天了。
今日那风雨楼下却是好热闹,聚了不少人,翘首引颈往楼上张望。
临街一面跳出的露台原本是开敞的,今日却拉了一道厚厚的紫色丝绒帘子,帘布一层一层,坠得沉沉的,风吹不动,哪里又瞧得见什么。
露台尽头有一段宽阔的木扶梯供上下行走用。不同于寻常阶梯直上直下,那木扶梯在空中打了几个绕,拧成数段弧,一路延伸而下。
雕花的栏杆同扶手漆成石榴色,好似一条红绸带蜿蜒着从半空中垂落,造型十分优雅。
四五个穿着兵服的男子带刀站成一排,把着风雨楼的大门。
另有一个身着水红纱裙,姿容姣好的女子抱着一个红漆木箱,笑盈盈地站在楼梯口,望着场间。
那木箱子钉得严严实实,只在正上方开了一个口子,正朝着众人的一面贴了一张金纸,书着一个大大的“捐”字。
脚下一块竖匾,书着:一字五十两,与民一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