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半斤八两

想到谭朗,穆典可倒是又想起一事来:“那个叫胡柱的,他家里人如何了?”

李哲愣了一下,颇是意外:穆典可还知道胡柱?

常千佛笑道:“那日暴民上门打砸,典可就在场。是她断出了真凶,放了那混子引人去寿安药堂的。”

穆典可心中一道暖流流过常千佛从未问过她此事,却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她拿眼角偷瞄着常千佛,只见嘴角微弯着,朗目含笑,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她想,自己是多么地幸运。

此生能遇到这样一个柔软且坚定地爱着她,懂得她,全心全意呵护着她的男子,便是从前受过再多的苦楚,也都是值得的。

李哲没工夫理会穆典可的小女儿心思,讶然道:“四是怎么知道凶手就在寿安药堂的?”

穆典可将落在常千佛脸上的余光收回,笑道:“我在寿安药堂见过那个小玉的姑娘,正好听到她提起陈三,且她与寿安药堂的伙计关系甚是亲密,我便猜想这或者是胡柱设的一个局”

李哲在一群玩伴里是出了名的胆子大,从来都是敢想敢干,也没穆典可这么敢想。不仅让她凭着一点点蛛丝马迹将真相猜了个不离十,还胆大到没边,直接丢出一个不知从哪薅来的混混,把一群失去理智的暴民引去了寿安药堂。

她也不想想,万一她猜错了呢?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干笑了两声:“咳咳,四可真是再世诸葛,女中豪杰,有胆有识,可钦可敬。”

常千佛跟李哲认识了快二十年了,还从未听他夸一个人用这么多成语的,一听就言不由衷,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哲抬手就朝常千佛比了个大拇指。

这种杀伐果断,自负得上了天的姑娘,他虽说也是敬服的,但充其量也就是远远地抱个拳,道声拜服,哪像常千佛,人家就有胆子养在身边。

也不怕半夜醒来,一柄剑搁脖子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常千佛还能不知道李哲的想法,还颇为骄傲地冲他笑一笑,抬手撩起穆典可颊边一缕发丝顺到耳后,说道:

“哪天你再去看依依,帮我问候她一声。我就不去了,不方便。”

李哲听了他这话,真个觉得况味难言,懒懒应了声:“晓得了。”

也不能怪常千佛无情。

蒋依依害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常千佛不是药,是毒,让他带着对穆典可的一腔爱意跑去探病,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就算他肯违背心意去哄蒋依依,眼下是把病治好了。可万一又让蒋依依生出幻想,勾出刚刚断掉的情思爱恋又该如何?

日后又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李哲心里烦躁得很,耐着性子答穆典可的话:“去松冷街投毒的胡柱的两个兄弟,胡二郎和胡三郎,当天就被那些中毒者的亲友找到,活活打死。那个叫小玉的下落不明,不知道是死是活。至于胡柱的家人,我就不知道了。”

常千佛道:“派个人去打听吧。”

李哲抬眼怪怪地看了常千佛一眼。

这家伙还真是时刻绷着神经等指令呢,穆典可往哪指,他就往哪打,多余的话都不用一句。德行!

常千佛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哲嫌弃地看了常千佛一眼,从果盘里抄了个李子,拿手上掂着,起身往外走:

“没什么。哥们给你算个命,你以后也就杨业那个命了,哥俩半斤八两,谁也甭笑话谁。”

穆典可微蹙眉,虽然不知道杨业到底怎么了,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似乎,还跟自己有关系。

常千佛但是挺乐,大声笑得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见穆典可蹙眉看自己,低下头耐心解释道:“杨大哥与嫂子琴瑟和谐,感情深厚,且事事以夫人为先”

李哲虽然嫌弃常千佛这幅奴颜媚骨相,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穆典可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眼光毒辣,看事情看得比自己深远。她既然问起胡家人,就绝不是随便问问,必定有其用意。

所以千佛这小子论识人,自己还是比不上他啊。

这种攸关大事上,李哲是从不含糊的,出了议事厅就立刻派人去打听了。

打听回来的结果是,胡家人在寿安药堂被砸之后,生活并未见困窘,不仅拿出银子付了伙计的工钱,日常花销不减反增。还重金聘请了两位江湖高手看家护院,那些受害者的亲属几度上门闹事都被打了出来。

李哲越听眉头越皱得紧,突地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穆典可话里的关键:胡家人居然安然无恙!

寿安药堂的生意并不兴隆,只算得上一般。以胡家的家资,说是请了高手看家,但是真正的江湖高手,若无重金礼请,怎肯屈身相就?最多是几个武功平平的普通江湖客罢了。抵挡暴民尚可,难道还拦得住谭朗豢养的凶鹰恶犬?

谭朗可不是个大度的人。

因着出身贫寒的缘故,谭朗最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言语稍有不慎,都能将其得罪。曾经有个绸缎商,就因为在大街上白了谭朗一眼,当天家里的房舍店铺就被谭朗带人砸得稀烂。最后跪地三里,磕头请罪,此事方才罢了。

松冷街投毒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胡柱设局嫁祸给陈三,打的就是让怀仁堂和万胜药堂斗起来的主意。

谭朗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

如果说李哲之前只是觉得穆典可有些聪明跟谋略的话,现在是真的不得不佩服她了。

洞之细微处,谋于未发时,这样聪明的女子,将来若是成为常家堡的女主人,未必就像自己老爹说的,是祸事一桩,搞不好还是常家堡得了便宜。

要是金家还在,哪有常千佛什么事。

李哲把打听来的情况同穆典可说了,穆典可并没有太意外,默了一会,道:“还有件事,想请李公子帮忙”

李哲刚刚从心底升起的一点膜拜之心顷刻化为乌有。

有事你不能一起说?这一趟一趟的,真当爷闲着没事做,专给你跑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