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四小姐?”赵平说道:“四小姐一直都呆在怀仁堂”
他似突然想到什么,戛然声止。
轩辕同和赵之户也都默然不语。
穆典可是明宫圣女,金雁尘之下,可以调动明宫任何人。
不是她,还有可能是徐攸南,是霍岸,是她手下其他的人去做的。
她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四小姐”赵平嗫嚅道,满面都是歉疚色。他知道自己刚才犯了个大错误,他突然将话语打住,就意味着他对穆典可的不信任。
然而他真的并没有怀疑穆典可。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些可能,自己将自己的论据推翻,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四小姐。”他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穆典可,浓黑炯炯的得眸子里满是诚恳,语意坚决道:“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情,公子爷他也一定也会相信你。”
穆典可黯然沉落的心忽地回归原位,变得松快而明媚起来,笑浮于颊,如三月春花烂漫盛开:“谢谢你,赵平。”
她抿了抿唇,认真说道:“这样的事情事情,我不是不会去做。但你要相信,我决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你们,有损你们家公子爷的事情。”
她双眸亮闪闪的,满含着期待。表情异常地认真严肃。
赵平心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突然变得娘们兮兮的了。突然很感动,又很心酸,很想哭。
四小姐,她真的很少向人敞开心扉吧?
她这个样子,像一个受到大人的鼓励,急于表现的小孩子。又认真,又笨拙,但却格外地可爱动人。
他大声地说道:“我相信你。”
这莫名振奋起来的气氛让一旁的轩辕同和赵之户都有些懵。
梅陇雪却是大受鼓舞,更大声说道:“师姐,我也相信你!”
赵平,笑笑说道:“再说吧。”
她转身往前走,换了话题:“还是说桂若彤吧。”
赵平也察觉到了穆典可的突然低落,跟上来,自然接上,道:
“照四小姐所说,谭周为了打击你,不惜陷害自己的属下,置她于死地。那桂若彤知道真相后,岂不是恨死了他?谭周不会担心她报复自己?
他会不会不营救桂若彤,而是直接派人来杀了她?”
“他当然不想救桂若彤。”
穆典可冷笑了一声,道:“穆沧平擅长制衡,不会让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人权力坐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谭周在穆门里远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何况‘洛阳八俊’的老四薄骁还在滁州。他想悄无声息地除掉桂若彤,谈何容易?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会想方设法地营救桂若彤出去,为日后与其对质增添一分筹码。就像之前我们推断的,他可以说是我干的,也可以推给其他的人。”
“那桂若彤会信他吗?”
“桂若彤信不信他不重要,重要的是谭周不会再信任桂若彤,他不相信桂若彤会相信他的话。”
你想想。谭周的心腹到了怀仁堂,发现关押桂若彤的既不是铁牢也不是密室,不过是间随便找的空屋子。而且还没有人看守。他们会怎么想?
谭周一定会觉得良爷是故意放走桂若彤。进而会怀疑桂若彤跟良爷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而这个交易是对他不利的。”
郑之户道:“可是谭周和桂若彤也会知道,良爷是故意卖给他们破绽,让他们内斗。他们还会上当吗?”
穆典可微笑道:“这就是良爷高明的地方了。若是心思纯良的人,也许不会上当。但谭周生性复杂多疑,越简单越直白的计策越是有用。
谭周和桂若彤两个人,一个做贼心虚,一个心怀怨愤。他们彼此不相信对方,你猜忌我,我猜忌你,只要有一点点裂隙,就会被不断放大。
而且营救桂若彤,薄骁肯定会来。
他肯定也能看出桂若彤和谭周之间出了问题。
在感情上,薄骁无疑更加亲近同为八俊的桂若彤。这必然导致他为了保护桂若彤,站到谭周的对立面上。
要知道,八俊的名声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他们在穆门的声望和号召力不会比谭周这个只动嘴皮子的军师弱。”
说实话,对良庆的举动,穆典可是感到意外的。
她没想到在常家堡一众忠直之辈当中,竟还有良庆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这让她在感慨之余,不得不佩服常纪海用人的智慧。
御人之道:智者以德化之;愚者以威慑之;与敌交锋,不厌诈。
常家堡是医家,医家重德,固然需要像蒋越、李近山这样的忠正善良之辈。但如果常家堡里全是这样的人,又靠拿什么来抵御外面的阴谋暗算,明枪暗戟?
如何能在乱世中,守住这一方净土不受风雨侵蚀?
穆典可忽然感到一丝丝安慰。
因为良庆的存在,让她发现自己在这个充满正义和善良的地方并非格格不入,并非孤立无援。
她也有同行之人。
不止良庆,还有凌涪。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为何一直以来对她抵触有加的凌涪会突然之间转变态度,对她释放出温情和善意。
绝不会是因为她与常千佛的真心相爱感动了凌涪。
一个能从众多优秀人才当中脱颖而出,坐上常家堡管家之位,能让常纪海放心把一堡上百堂事务都交给他打理的人,可以感性,但绝对不会感情用事。
从某种程度来说,凌涪应该是她见到的常家堡所有的这些人当中,行事想法最接近常纪海的人。
常纪海需要良庆。而凌涪相中了她。
心里有一缕纤细茎芽,顽强地向上生长,破土而出,在坚硬而荒芜的冻土地上覆上一抹新绿。
她决定回议事厅,好好睡上一觉。今天发生的变故,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和精神,她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好去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这场大火,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