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不到他了。他病了,不能来见你。”
穆典可背影一颤,即将跨过门槛的脚步顿住,忽地扭头看向黎亭。
毫无疑问,她与常纪海,黎亭绝对会坚定地站在常纪海这一边。哪怕他曾经向自己施放过善意。
但眼下,在常季礼这一行人当中,黎亭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她相信,无论黎亭的立场为何,绝对不会骗她。
“公子爷审完王子翁之后晕倒了,是心力过劳所致。”黎亭略踟蹰了一下,如实言道:“不过四小姐不用担心,公子爷现下已无大碍。凌管家正在照顾他。”
难怪她没有看到凌涪!
常季礼特意叫上这么多人,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向她展示常纪海的决心,好叫她知难而退。凌涪身为常家堡一堡一百三十六堂的总管家,常纪海最为信任倚重的人,说话的份量,绝对远超过在场的任何一人。
常季礼居然偏偏漏掉了凌涪。
“常二爷见过千佛了吗?”穆典可忽然抬头,目光探寻,如有实质,准确地攫住常季礼的双眸。
常季礼方才那番话话,分明是叫她误会:这件事情,是在常千佛的默许下进行的。常千佛称病不想来见她。
好厉害的诛心手段!
“四小姐这话说的。”常季礼含笑与穆典可对视,语意雍徐,不急不慌:“做叔叔的,哪有不疼自家侄儿的。家事就不劳四小姐费心了。”
答得是滴水不漏,可是穆典可也明白了。常季礼根本就没有见过常千佛!很有可能,常千佛只是暂时被他隐瞒,而并没有被控制住。
“四小姐若是想派人去送信,这念头尽可以打消了。”常季礼悠悠说道,打了个手势,两个着黑色劲装的铁护卫大步从树林里踏出,一人手里拎着一个人,正是打算从后门溜跑出去送信的苦菜花和梅陇雪二人。
苦菜花武功平平,暂且不论。梅陇雪的战斗力有多强悍,穆典可心里是清楚的,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叫人悄无声息地擒住,可见这两个黑衣人武功之高强。
常季礼有备而来。议事厅周围,此刻定是看防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我要见千佛。”她坚持说道。
“不要固执了,四小姐。”常季礼摇头:“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离开他,我们常家会承记你这个人情,我刚才说的话,也都还算数。将来总得释怀那一日,江湖再见,相视一笑,未尝不是一种洒脱要么你再也见不到他,分隔阴阳,叫他为你痛苦内疚一生。”
穆典可嗤笑:“他痛苦内疚,难道不是你亲手施予的么?”
“确实如此。”常季礼叹息:“但这是老太爷的决定,我别无选择,他也没得选。”
“好。”穆典可点点头,忽然转身,手臂一展,身子斜滑而出,如掠水轻燕,青衣在空中划出笔直一线,瞬间到了安缇如跟前,伸手夺剑。足尖点上廊柱,凌空一翻,身体回旋,去势与来路刚好连成一道尖锐突兀的折线,有猛又疾地往前射去。
一剑光寒,骤如雷电,直指常季礼心窝。
蒋越大惊失色,高叫道:“保护二爷!”奋身扑来。
语声落,剑尖已经扎进常季礼衣衫。蒋越离常季礼不过三尺之距,发声时穆典可尚在丈外,竟比她先发后至,可见那剑是快到了何种地步。
众大骇。安缇如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是奉了常千佛的命令保护穆典可,穆典可的安危最重,可真要让穆典可一剑把常季礼杀了,这事也没法收场啊。
剑是他的,穆典可夺剑之时他根本就没有反抗。
常季礼倒是一点都不慌张,脚跟扎稳,仰面往后仰去,看着不快,却硬生生地将剑尖与自己身体拉开了两寸距离。身子微侧,穆典可一剑
便落了空,贴衫而过。
穆典可眸光骤敛,手腕一翻,回肘再刺。
常季礼脚下疾走,双错,连连后退。身如逐风之叶,袍袖狂摆,飘来荡去躲过穆典可连刺过来的四五剑,终得反击之力。双手轻拂,软似无骨,采、、、拿,一双手如黏在剑身上一般,顺势而走,一一化之。
穆典可曾见过常千佛出掌,深知这以柔克刚之法有多可怖。正思忖对策,就见常季礼腾出左手,倏忽探到自己右肩上方,轻轻一挥,向肩贞穴的位置拂来。
道行高深的医家,无需蛮近,只需要一指巧力便可点穴夺人性命,穆典可岂敢轻敌?当机立断收剑,右肩一缩,避开袭击。身体斜转之际,猛地一甩头颅,一头泼墨青丝顿时散开,扬扬洒洒,如风扬鸦羽,美不胜收,从发际射出的薄钢片却是锋利致命的。
数片薄刀刮出尖利而细碎的风声,直扑常季礼面门。
直到此时,蒋越和黎亭等人才从后面追上来。官诗贝则叫昭辉缠住,不得脱身。
经方才一番惊吓,安缇如和赵平只敢追近静观情势,不敢贸然相帮。
轩辕同和赵之户则按兵未动。
穆典可返身一剑,逼退蒋越,发梢里卷着的剩下数枚薄钢片悉数抛出,如生了眼一般,一片盯紧一人,狠准迅疾地向要害处打去。
众人忙着自保,再无暇顾及穆典可。
穆典可双脚蹬到丁启安后背上,借力跃起,手腕一翻,倒握剑柄,整个人好似挂在剑柄上一样,从天急降,剑尖直刺常季礼右侧太阳穴。左手抻平,紧绷如刀,一式手袭向常季礼胸口。
常季礼反应极快,两指一伸,堪堪夹住那柄已到达太阳穴的长剑,反画了一个圈,化了剑上劲力,往外抛掷去。右手掌分拂,如绵绵海水涌向穆典可薄如轻舟的利手。
眼看轻舟将覆,意外出现了穆典可忽然变了掌式。原本来势汹汹的力道一瞬间卸尽,如清风般归于无形。常季礼无处着力,绵绵势头略微一滞,便觉手掌传来一阵锐痛。穆典可五指曲起,深掐紧常季礼掌骨缝隙间,只要再稍微施力,便是分筋错骨。
常季礼不得不让力转身。一柄冰凉的长剑随之贴上他的脖子。
“常二爷,现在,我有第三条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