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临盆(一)

沈祐人在宫中,也知道崔元翰许氏进了京城一事。到了休沐这一日,沈祐和沈嘉一同出宫。

“三哥,我今晚就不回沈府了。你代我和婶娘说一声。”

沈嘉笑着应了。兄弟两个同行一段,很快分道扬镳。

沈祐归心似箭,策马飞驰。饶是如此,回到崔宅的时候,天也黑了。

崔宅外的廊檐下,挂了一排风灯。明亮的光芒,静静洒落。站在门口等候的几道身影,被光芒笼罩,分外柔和。

挺着孕肚的冯少君,也笑盈盈地立在门口。

沈祐心头一热,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先拱手向许氏见礼:“沈祐见过外祖母。”又冲崔元翰拱手:“表哥!”

许氏笑着打量沈祐:“几年没见,四郎成熟了,也稳重了。”

崔元翰就直接多了:“还多了无形的杀气和煞气。”

那是屡次上战场挥刀杀人磨砺出来的凛然肃杀,一个眼神扫过来,便令人心中生寒。

沈祐无声地扬了扬嘴角,眉眼刻意地柔和了几分:“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沈祐难得说笑,众人很捧场地笑了起来。

寒暄后,众人一同进了宅子。沈祐很习惯地握住冯少君的手,低声问道:“你近来胃口怎么样?睡得好不好?孩子闹你没有?”

“胃口好得很。就是外祖母盯着,每顿总不让我吃饱。睡觉也很香,一夜到天亮。孩子动得厉害,刚才还踢我了。”

“你确实该少吃一些。我特意问过太医,太医也说了,孕妇到了临盆之前,要节制一些。亏得外祖母来,才管得住你。”话是这么说,其实沈祐还是有些心疼。

晚饭的时候,沈祐趁着许氏没注意,悄悄给冯少君夹了一碗菜肴,都是冯少君爱吃的。

许氏看在眼里,只做不知。

沈祐天生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性情也有些阴沉孤僻,不是什么讨喜的脾气。唯有对着冯少君的时候,嘴角才会微微扬起,目光也会稍稍柔和。

晚饭后,沈祐陪着许氏闲话。

基本上是许氏说,沈祐听着。

许氏絮叨几句,就住了口,笑着催促道:“天这么晚了,早些回院子歇着吧!想说话,以后多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主要是心疼冯少君。怀孕到了八个月过后,女子会格外辛苦,手脚浮肿,疲乏渴睡。往日精神充沛的冯少君,如今天一黑,就昏昏欲睡。现在坐在椅子上,双眼半开半合,已经打了几个呵欠。

沈祐也很心疼妻子,顺口应了,握住冯少君的手,小心翼翼地回了院子。

冯少君又打了个呵欠,将头靠在沈祐的胸膛。

沈祐失笑,毫不费力地抱起冯少君,放在床榻上。他自己去沐浴更衣,回来的时候,冯少君已经睡着了。

怀孕真的辛苦。冯少君以前熬两天两夜不睡,都不带打瞌睡的。

沈祐心里暗叹一声,坐在床榻边,为冯少君轻轻揉了揉浮肿的脚面和小腿。冯少君像一只被爱抚的猫,舒适地呓语一声。

沈祐眼中闪过笑意,躺到冯少君身边,很快闭目入睡。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在孕期过了九个月之后,冯少君的脸孔肉眼可见的浮肿起来,且更易疲累。崔大郎正是爱跑爱闹的时候,被严禁远离冯少君三尺之内。

产房备下了,两个接生婆子每日伺候左右。

这严阵以待的阵仗,让冯少君忽然有些发憷。

刀山火海她没怕过,生死阵仗她也经历过。临盆生子却是第一遭。生产时会有的风险,谁也控制不了。这和本人厉不厉害可没关系啊!

以冯少君的能耐,想掩饰这一点点惊惶,自然不费什么力气。

就连许氏也没看出来。

倒是贴身伺候的吉祥,察觉出些不对劲,悄声对郑妈妈说道:“郑妈妈,最近小姐好像有些心神不宁。昨天夜里还醒了两回。”

郑妈妈低声轻叹:“女子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小姐这是第一遭,哪有不怕的。不过,小姐好面子,不想流露出来,你也别说穿。平日多陪着小姐吧!”

吉祥点点头,之后伺候得更加精心周全,几乎寸步不离。

宫中的蔓儿姑娘,也到了临盆的日子。

说起这位蔓儿姑娘,也算幸运。袁敏性情宽厚,并未对她肚中的孩子下手,她得以安心养胎。

不过,她在东宫的存在感极低,平日从不在人前露面,也几乎没人提起她。衣食用度倒是不缺。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的朱昀,从未踏进过她的院子。

她就像一抹影子,悄悄活在角落里。

而且,她一直没有位分,身份不尴不尬。伺候的宫人,也只含糊地称呼一声蔓儿姑娘。

不过,蔓儿对此并无怨言。能在宫中安然无事地活下来,还能生下肚中的孩子,这对她来说,已是天大的惊喜。

太子妃袁敏也没苛待她,打发了宫人来伺候,还派了太医专门照料她的身体。她的孕相,也十分平稳,顺顺当当地到了临盆。

蔓儿肚痛发作的时候,正是傍晚。

宫人来回禀的时候,袁敏正抱着三个月大的梁哥儿。梁哥儿在娘胎里的时候受了不少苦,生下来有些瘦弱。好在宫中奶娘的奶水充足,又精心养着,梁哥儿也一日日白胖起来。袁敏伸手逗弄,梁哥儿咯咯地笑。

栋哥儿棠姐儿也围在旁边。栋哥儿见亲娘只盯着弟弟,有些吃味,伸手捏了捏弟弟的小脸。梁哥儿被捏疼了,立刻扯着小嗓子哭起来。

袁敏一边哄梁哥儿,一边笑着嗔怪栋哥儿:“瞧瞧你,做哥哥的,怎么这般用力捏弟弟的脸。”

栋哥儿低着头哦一声,闷闷的不太高兴。

袁敏心一软,将梁哥儿给了奶娘,抱过栋哥儿哄了几句。到底还是三岁的孩子,正是黏亲娘的时候呢!

栋哥儿很快眉开眼笑,搂着亲娘的脖子不肯松手。

此时,一个宫人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启禀太子妃娘娘,蔓儿姑娘肚痛发作,被扶着进产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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