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旅行。
学校特地组织毕业班去广州参观各所名牌大学,以此激励同学们好好加一把劲,争取今年秋天能进这些名校就读。
参观的行程很繁冗,当旅游大巴从广州市区开出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兴致勃勃的同学们在车厢里玩着各种游戏,大声地唱着卡拉OK。
与暄闹的车厢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大巴行驶在一条死寂的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整条公路仿佛为某一盛事而空寂下来。黑夜显得奢侈,乍明乍暗的月光犹如花瓣般被吹散开,漫天灰白的碎片好似坟墓上空飘扬的冥纸。
从车窗望出去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光与影,在玻璃两侧泾渭分明。路边的标牌,山峦的轮廓,在汹涌夜色中模糊了面目,唯有车轮驶过的压路声和车厢里的喧嚣声,强烈地撞击着耳膜。
洛音桐靠着车窗,百无聊赖地看着同学们的嬉闹。伊卓施抢过别人的话筒,拉来秦天健唱起情歌。秦天健唱的时候,眼光不时向这边望过来。洛音桐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坐在旁边的莫可芯,目光在矫揉造作的伊卓施身上停留半刻,鼻子里哼出轻蔑的呼吸:“切!伊妹儿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阿健明明不是我们班的,她偏要把他拉到这辆大巴上。她呀,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阿健的女朋友。”
洛音桐没有出声,沉默地看着从车窗外一瞬而过的黑影。公路两侧俨然竖起了层层厚重的黑暗屏障,有种视觉上的震撼。旅游大巴像伸出光芒触须的爬虫,固执地穿行在旺盛的夜里。
莫可芯依然喋喋不休:“据我的观察啊,阿健根本就不喜欢伊妹儿,也不知道伊妹儿是怎么把他搞到手的。这女的手段可多了。”
洛音桐忍不住了。
“小芯,别说了,被伊妹儿听到可不好。”
“怕什么!事实如此嘛!我看阿健明明还对你有意思的!”莫可芯转过脸,认真地对洛音桐说,“桐儿,如果你要把阿健抢回来,我一定帮你!”
洛音桐尴尬地笑了笑。莫可芯还想说什么,但她下一秒已经瞠目结舌,表情转换之快犹如国粹变脸。她定定的目光越过洛音桐的肩膀,注视着什么。
“怎么了?”洛音桐推了推她。
莫可芯颤抖着指着车窗外。
“伞……那把伞……”
洛音桐困惑地转过头。她依然看见玻璃窗的另一边,夜色凶猛,树木与山脉的黑影,覆盖与被覆盖,尸骸遍野。然后,她的视网膜仿佛被烙伤了,她眨了眨眼睛,车窗外的小红点依然投放在瞳孔里。
她睁大了眼睛。
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正飘在夜空中,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追随着旅游大巴。它幽幽地在树枝间穿梭,月光洒下它的轨迹。假如是在港产鬼片里,这必定是一幕唯美的场景,导演也许会安排油纸伞下,美如小倩的女鬼穿着素白的绮裳,薄如轻烟,发如雪,颦笑间在暗夜中若隐若现。
但那只有一把伞,省略了一切唯美的细节,徒添无尽的触目惊心。
出现了!出现了!
洛音桐和莫可芯心惊肉跳地抱在一起。她们还没来得及大声尖叫,只见那把油纸伞减慢了速度,落在后面,黑暗顷刻隐没了它。
前座的林豪回过头,看到她们惊魂未定的表情,问:“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
不,一定会有事发生的。只是她们说不出来。
车厢前头,伊卓施霸占着话筒,唱起了下一首情歌。她唱着容祖儿的《挥着翅膀的女孩》,她张开手,假装纯洁的天使。她望向车窗外的星空,像天使那样期待着飞翔。
蓦然,她天使般的表情像恶魔般毁灭了。
同学们听到她惊慌的声音在话筒里几何级数地扩展,她哆哆嗦嗦地指着窗外:“鬼……鬼……”
夜空中,一件旗袍掠过平静的月光。
所有人的目光屈服地聚合在一点。那件媚红的旗袍从同学们惊恐的瞳孔中凄厉地掠过,逆光中单薄的影像,沉甸甸地浮动在眼眶中。
班主任扑在车窗上,睁大眼睛看着那件旗袍。
“琴,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你一定是回来找我的!”
琴正是师母的名字。这么说,班主任认出这件是师母的旗袍。可是师母那天明明就已经穿着它下葬了。难道说……
恐惧和绝望的情绪灭顶地漫上来。胆小的女生们相互拥作一团,她们想起师母的尸体挂在树上的惨况,她们认为师母的鬼魂一定就在车外!
旗袍飘在车外,倏忽不定,钻进幽深的夜色中,又露出半寸裙角。就这样孜孜不倦地搅拌着偌大的车厢里迅速膨胀起来的惊慌。讽刺的是,轻松明快的卡拉OK曲子仍然婉转地流淌着。美好的音乐中,盘踞着阴恶惨烈的视觉。
伊卓施拿着话筒跌坐在座位上,脸部的肌肉神经抽搐着,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被煮沸腾一般,蒸汽要冲破每一个毛孔。她觉得全身都要爆炸似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灼伤,很痛,很痛。
可她的目光好像被窗外的旗袍缠死了。它不肯放开她,它吐出的丝紧紧箍住她的脖子,把她逼进死角,即将窒息而死时,它却饶恕了她。
旗袍下一瞬间倏地闪进黑暗中,没有出现。
卡拉OK的曲子唱到了尽头,音乐戛然而断。车厢里突然变得很死寂,发动机的声音在黑夜里躁动着。旅游大巴驶进无尽的黑暗里,深陷其中,挣脱不出。
同学们颓丧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没有人欢笑了,没有人愉悦了。刚经历极度恐惧的脸显得很疲惫。这个时候,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快回到家。
车灯照亮路边的标牌。“寂静岭”,旅游大巴终于拐入通往寂静岭的分岔口。就要到家了。怀着这个想法,车厢里的人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
只是,他们忘了。晚上九点以后的寂静岭,生人勿近。
洛音桐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走过九点整。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已然敞开,邪恶,狰狞,诡谲被释放出来。阴冷的气息从黝黑深处探出丝丝缕缕的触须,驱逐一切干净美好的物质。
车窗外,漫山的墓碑在月光下泛着阴森森的光,犹如一双双苍白的眼睛,静默地注视从它们眼前经过的一车冒犯者。墓碑后面是幽深的树林。树林是墙,把这片空旷的地方包围成斗兽场,困在里面的人逃不出,等待着被宰割。
莫可芯下意识地抓紧了洛音桐的手。手心叠着手心。小小的一片汗湿。
林豪旁边的座位没有人。他显得忐忑不安,忽然站起来,走到后面来:“我有点害怕。让我跟你们一起坐吧。”
不由分说,他一屁股挤了下来。莫可芯埋怨地嘟囔了一句,拗不过他,只好往洛音桐身边挤了挤。三个人这样拥挤地坐在一起。
车厢始终保持了死水般的安静。直到卡拉OK的音乐又无端端地响了起来。音量特别大,把整个黑夜都完全震撼了。
伊卓施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对着坐在卡拉OK旁的男生大嚷大叫:“关掉它!关掉它!”
她并不是害怕这几乎掀翻车厢的极大声浪,而是卡拉OK里的音乐。那首正是她在古屋里听到的古曲!幽怨的,凄婉的,就像冤鬼的归魂曲。同学们也听出来了,师母在早操受到乌鸦袭击时喇叭里正播着这首古曲!
不可能的!卡拉OK里明明只有流行歌曲,怎么会出现这么诡异的曲子?
坐在卡拉OK边的男生手忙脚乱地关掉音响上的所有按钮。可是,它还在响!它似乎藐视一切外来的力量,固执地播放着古怪的曲子。
“拔掉线!拔掉线!”
秦天健对那男生大喊。那男生才恍然地要拔掉音箱后面的电线,可是班主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我不准你们捣鬼!琴要回来了!她要回来我的身边了!哈哈哈!”
班主任发了疯似的,一边狂笑,一边手舞足蹈地比画着。那种阴鸷的眼光扫视得同学们一动不敢动。被踢倒在地上的男生趁他不注意,偷偷将音箱上的线拔了出来。
那男生随后面如死灰。因为即使把线拔掉后,音箱仍在放出震耳欲聋的音乐。这就像被斩掉头颅的尸体仍能行走自如。多么恐怖!
班主任开始左顾右盼地大叫:“琴,你在哪里?快点回来!快点回来!”
他招魂似的叫声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然后,他转过头,突然盯着道路的前方发出嘻嘻的笑声。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好奇的同学们通通站起来望向前面昏暗的路口。他们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明艳的旗袍。风吹开她的半张脸。那半张脸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那张脸上的皮肉有如被火烧过,层层结痂,五官都长到一块去了。
她站在那里,在悱恻缠绵的夜色里无比凛冽。黑与白的细节,厮杀在一块。
是……是师母吗?
一定是!因为班主任已经亢奋地叫了出来:“琴!琴!是你!是你!你果然回来了!你回来了!”
有的同学抓狂地冲着司机大喊:“司机,快停车!快停车!”
“不准停车!不准停车!”
班主任回过头来的眼神如一头猛兽般疯狂。大家都被震住了。
司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他不明白同学们在害怕什么,但他还是对班主任的怪异举止感到紧张,而且他也看到那个旗袍女人长得很吓人。他嚷嚷着我要停车了,你们坐好。却不料被班主任抄起一个啤酒瓶敲在后脑勺,一下子昏倒在驾驶座上。
现在,班主任掌控着旅游大巴。他猛地踩下油门,朝那个旗袍女鬼驶过去。他的狂笑伴随着高音量的古曲布满了死寂的夜空。
离那个旗袍女鬼越来越近了。她的面目更加清晰和狰狞。
班主任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疑惑地啊了一声。
洛音桐仔细看清楚了那个女鬼的模样。
喔!那不是师母!而是他们在古屋里遇见的旗袍女鬼,碧娘!
这比师母的鬼魂更令人害怕!
伊卓施终于也认出那个女鬼,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大概受到了她的感染,车厢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这时候的旅游大巴满载着刺耳尖锐的声音向碧娘的鬼魂冲过去。
班主任这时才意识到那不是妻子的魂灵。他害怕起来,慌乱地踩下刹车。可是车子脱缰失控地继续飞驰。然后,车前窗突然漆黑一片,仿佛黑夜倒毙跟前。
对同学们来说,这又是惊吓。黑暗是最容易让人彻底绝望的物质。车厢里有谁的手机屏幕,惨白地亮着荧光。然后同学们看清楚了,那是数不清的乌鸦撞击在透明玻璃上。它们听从审判般不顾一切,想要闯入车厢里。
触目惊心的黑色翅膀不断在玻璃上发出骨头折裂的声音。玻璃窗上血迹斑斑。
无数的乌鸦把旅游大巴包围起来,阻挡了一切视线。旅游大巴像个瞎子般猛烈地撞上路边的大树,重重翻倒在地。迸裂的玻璃飞溅四周,还有从车厢里抛出来的学生。
周围安静了。阴冷的空气里烧出新鲜的血液芬芳。尸体叠着尸体。破碎的肢体。血液渗进湿润的土壤里。幸运的是,洛音桐跌在别人的身上,只是受了轻伤。她昏了片刻便醒了过来。
当她看见压在下面浑身是血的女生尸体时,她惊骇地要叫出来。但是,她的嘴巴马上被一只手给死死地捂住了。
她听到秦天健的声音在耳畔细如蚊子。
“别动!别出声!装死!”
她想问为什么,可是秦天健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假装死去。她也只好照办。
沉默中,她听见谁的脚步声从她跟前沙沙地走过去。她心想那是不是活着的同学。她睁开半只眼,一双血红的绣花鞋近在咫尺地映入瞳孔。她倒吸一口冷气。她看见穿着绣花鞋的脚苍白异常,视线的正上方就有一抹旗袍的裙角掠过,阴冷的气息片片落在她的脸上。
洛音桐害怕极了。碧娘就在她的跟前。
它发现她了吗?
她最好装死!这正是秦天健刚才告诉她的呀!
洛音桐赶紧闭上眼睛。她在心里不停想着它走了吗?走了没?直到她感觉到背部被人拍了拍,秦天健的声音好像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它走了。”
洛音桐睁开眼睛,她看清楚眼前果然没有什么绣花鞋了。她松一口气要站起来时,她的手差点儿摸到旁边的尸体。她尖叫一声,情不自禁地扑进秦天健的怀里。
“没事了。我在这里。”
秦天健温柔地抱着她。这久违的感觉终于冲破她心里脆弱的防线,她伏在他的肩膀低声抽泣起来。温热的眼泪离开她的眼睛印入他的衬衫。她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抱着他哭的。
她多想跟他说,她还爱着他。
可是秦天健尴尬地把她推开了。他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别哭了,我们去看看其他人吧。”
他站起身来,她还是很想哭。美好的时刻实在太短暂了。
洛音桐抹干眼泪,和秦天健一起查看有没有其他人生还。
现场一片狼藉,遍地的尸体让人心情压抑。洛音桐突然被地上的尸体伸出手一把抓住脚,她啊地跌坐在地上。秦天健赶过来,发现原来林豪还活着,只是磕破了头,满脸是血。
生还的人还有莫可芯和伊卓施。秦天健和洛音桐合力把他们从翻侧的车厢里救出来。他们的情况尚好,就是惊吓过度,神情有点呆滞。
车祸里所有的尸体都失去了眼睛。
当警方闻讯到场后,满地尸体的惨状实在令人毛骨悚然。特别是那些尸体都没有眼睛,照理说,出车祸身亡不应该会出现这种状况才对,更别说是所有的尸体都是如此。
联想到前几宗同样的案件。警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究竟是一场车祸还是某种东西的所作所为?
车祸的现场附近就是一片荒芜的墓地。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那方面去。
至于幸免于难的五个学生,是他们从现场走到离墓地最近的洛音桐家里才报警的。为什么车祸现场的尸体会那般,他们也说不清楚。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些尸体明明没有出现那种情况啊。
发生车祸的原因,他们说得含混不清。警方推断他们可能是情绪还没稳定下来。实际上,恐怕他们把车祸真相说出来,警方会更加肯定他们是精神崩溃了。车祸原来是来自清朝的旗袍女鬼在作祟,这种说法能相信吗?
当晚警方很快便录完口供离去。伊卓施等人待在洛音桐家里等着各自的家人来领回家。他们惊魂未定,想着警方刚才透露的尸体的死状,他们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白杰、神婆、温蓉,还有师母……
这些人的死都和那个碧娘有关,今天夜里,碧娘又夺去了那么多人的生命。难道她的怨气真的这么强烈,不肯放过每一个人吗?
“都是你!”脸色发白的莫可芯忽然冲着伊卓施大声质问,“碧娘明明是要找你报仇的!要不是你,那些人就不会无辜地死掉。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伊卓施不甘示弱地跳起来反驳:“男人婆,放你的屁!他们怎么都成我害死的了?我也是受害者,我差点死掉了!”
“你该死!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碧娘是要找你们家报仇的!都是你们家前世造的孽!”
“你还说!你还说!”
气不打一处来的伊卓施发了疯地向莫可芯扑过来。两个女生互相揪着头发,边骂边叫疼,却死扯着对方不放手。处在崩溃边缘的她们似乎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的恐惧。
洛音桐和秦天健慌忙把两个人拉开,她们依然唾沫飞溅地对骂着。
坐在墙角的林豪紧紧抱着身子,还沉浸在刚才的车祸中,脑子不断地重放着所有的片断。旗袍女鬼,乌鸦,满地的尸体……他愣愣地坐在那里,像是被这些影像缠住了,黏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伙伴们的争吵,他漠不关心。他只是用双手环抱住自己,肩膀剧烈地抖动,并且微微地摇晃着脑袋,企图把看在眼里的事都飞快地从他的脑中抖出来,甩得远远的。
伊卓施和莫可芯依然在对骂,她们用尽了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她们的停战,只是因为有人敲门了。
笃!笃!笃!
静谧的夜晚这清脆的敲门声每个音节都显得赤裸裸。
“是你妈回来了吗?”
洛音桐被问到,她不置可否。妈妈说过今天晚上要在殡仪馆加班的。但也有可能是听到车祸的消息赶回家里来了。
她走过去开门。
门外清冷的黑夜里,那边的山丘上依稀可见墓碑白色的影子。
没有人。
洛音桐困惑地关上门,走了回来。
“是谁啊?”莫可芯问。
“外面根本就没有人。”洛音桐回答说。
莫可芯忽然变得很紧张。
“不会吧?没有人?我的妈呀,难道是那种东西……鬼……鬼敲门!”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压抑起来。周围的氧气仿佛被无限地压缩,虚弱的呼吸从心脏一路溃败。任何细微的声响在这样死寂的空气中窒息而亡。只有血液在神经末梢奔腾的声音,透过皮肤清晰地跳出来。
随即,笃笃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一下一下,配合着心脏的频率,飞扬在黑夜中。
“去开门呀!”
伊卓施催促地推了推洛音桐。接连不断的敲门声似乎不会停止,除非有人走过去打开门。
“你不会去呀!”莫可芯白了伊卓施一眼。
伊卓施怨恨地回应她一个白眼:“男人婆,这里又不是你家,关你屁事!”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去。”
秦天健对这两个女生无休止的争吵失去了耐心。他大步走到门边,动作却瞬间放缓下来。敲门声那么近地敲击他的心脏。一只手,平静好久后,终于被输入些微勇气,艰涩启动,慢慢在空气中穿行,轻轻落在门把上。
门把转动。敲门声戛然而止。
门开。荒凉的黑夜再次映入瞳孔。
没有人。
秦天健回过头来,对着大家耸耸肩,无奈地摊开双手。他却发现屋里的人表情惊恐万分,伊卓施手指战栗地指着他的身后:“你的后面……”
一阵冰冷的气息顿时从后面袭过来。秦天健清楚地感觉到什么正站在他的身后。
是碧娘的鬼魂吗?
他再胆大也不禁两脚发软,瘫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看。
一个全身是血的人低着头站在门口。
奇怪。它没有长头发,也没有穿旗袍。看样子是个男鬼。
男鬼慢慢地张开嘴唇。
“你们,明天在家休息吧,不用回学校上课了。”
“啊?”
秦天健一愣。说的什么呀。他意识到什么,仔细辨认起那个男鬼的脸。
啊,原来是洛音桐的班主任。他松一口气地向屋里的人说清楚状况,她们都走了过来。
“老师,你没事吧?”洛音桐关心地问。她看到班主任的衣服上沾满了血,眼神呆滞无光。
班主任好像没听见问话似的,喃喃地重复道:“明天不用回学校。”
说完,他转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在月光下,几只乌鸦停在路边的枯树上,黑色的翅膀剪裁出沉重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