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君的声音低低的,似带着万般的无奈,“这些本就是女儿家的私事,悠儿的生母不在了,她又不方便说予她爹知道,一腔苦水无处倾诉,心中憋屈得很。”
“悠儿的信中总是报喜不报忧,她爹自然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只当何家不过是婆母难相处了一些,悠儿的夫君还是疼她的。”
“当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有一次我发现来信的纸上似有泪印,我不放心,私下派人到范疆打探,竟给我打探出这些消息来,真真是心疼极我家悠儿了。”
李珺乔咬咬牙,“那我们这次过去范疆,不仅仅是探望姐姐那么简单?”
李太君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半是探望,半是撑腰。”
“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了我家乔儿去!”
话虽如此,李珺乔却下意识觉得,即使这次祖母和她一同到范疆替姐姐撑场面,怕也不能轻易解决这件事。
但再难的事也得有人去做。
她实在不愿意让姐姐一味受委屈,也不愿意看着姐姐哑气吞声地过一辈子,所以这个说法,她是势必要替姐姐讨上一番的。.
但李珺乔现在只不过是从老祖宗口中得知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她连何世林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楚了,更不知道被他带回府里的女子,更是什么身份。
所以只能等到见到姐姐的时候,才能了解当中的实情了。
经过三天多的奔波,李珺乔等人终于到了范疆。
虽说范疆这边的风土人情和江南有大为不同,但李珺乔也顾不上欣赏沿路风光,一路上都在想着老祖宗说的那些话。
直到到了何家大宅,她心中的忐忑不安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李珺悠早早就知道老祖宗会过来,所以早就侯在了府门口的位置。
但李一白在信中并没有提及李珺乔也会同行,所以当李珺悠看到李珺乔下马车的时候,她惊喜过望,忍不住惊呼出声。
“乔儿,你也来了?!”
李珺乔也连忙迎上去,“姐姐,我实在想你得要紧,于是便跟着祖母一起过来了。”
“我们姐妹两人也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过话了,如今难得来了,便和祖母多住一段日子,我也好看一看这些年过去了,妹妹可有长进了些。”李珺悠爱怜地看向她,一双桃花眼却悄然红了起来。
“我既然来了,姐姐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又哭起来了?”李珺乔伸手抚了抚姐姐瘦削的脸庞,替她拭去泪痕。
姐妹两人纵然多年未见,但骨子里的血肉亲情依然浓厚,当李珺乔看向那脂粉掩饰之下的憔悴面容,马上猜到姐姐在何府的处境,怕也不像她在信中所说的那样受到公婆怜爱,夫君敬重吧。
李珺乔看了看姐姐的身后,除了两个脸生婢女跟着,便再无他人了。
李珺乔记得,姐姐出嫁之时明明带了好些得力的奴婢家丁过去,别的奴婢先不说,单单是秋月秋蓉这对姐妹花,都是一顶一的忠心尽力的,此刻却全然不见在李珺悠身边侍候。
而且她看到那两个侍女,一个身材瘦削,长着一双丹凤眼,却周围乱瞟,一刻也不安分。
一双手背在身后,也不扶着李珺悠,而是不远不近冷眼看着,不像是来侍候人,反而像是监视。
另一个则呆头呆脑的,加上异常粗大的脖子,看起来就像一只大白鹅,看起来连李府上的粗使婆子都不如。
这样的婢女能侍候好姐姐吗?
李珺乔不禁心中打了个问号。
她握了握姐姐冰冷如雪一样的手,又看了一眼老祖宗的方向,发现她眉头紧蹙,看来也发现了问题。
“姐姐,你家婆母在不在府里?”李珺乔低声问了句。
李珺悠听出了李珺乔的意思,颇不自在地回道,“在的,只不过府里事务多,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到,所以先忙开了。”
李珺悠的话非但没有让祖孙两人安心,反而表明了她家婆母不但对亲家的拜访一点也不上心,也不着紧李珺悠的身子。
按理说,李一白早就在李珺乔等人出发之前和李珺悠说好了到达范疆的大概时间,她家婆母又怎会不晓得?
而且何家在范疆也叫得上名号,何世林还是和当官的呢,要是真的有心,只怕在城门处就安排好人来迎接,哪里会让自己的妻子带着两个婢女在府门等候如此寒酸?
特别是当李珺乔看到姐姐衣衫单薄地站在门前,那两个侍女就像木头人一般,心中就来气。
于是她有意开口敲打敲打,便说道,“但你那婆母就这样让你一个怀胎未稳的孕妇站在冷风之中吗?你的侍女也是不懂事,连斗篷也不替你披上,也不怕冷着主子。”
还不等李珺悠开口,她身后的一个婢女便先说了话,“李家小姐可误会奴婢了,我家夫人也没说冷,不然我们留给备下了。原想着你们很快就会到,没承想等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才不紧不慢过来,所以夫人手才冷掉的……”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突如其来地把她打翻在地上。
她捂着红了一边的脸庞,斜着一双丹凤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李珺乔。
“你竟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老夫人房里出来的?!”
“老夫人房里出来又如何?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我姐姐还没开口说话呢,怎能让你一个奴婢随意插话的?!”
李珺乔本就觉得这个婢女不好相处,如今听到她一口一个“李家”、“我们家”的,分明是在暗示李珺悠既然嫁入何家,便是何家的人,李家人如何管得了何家事?
既然如此,李珺乔也不介意给她上一课,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也让她好好尝一尝不懂尊卑的后果。
那婢女刚见李珺乔的时候,只觉得她柔柔弱弱的,以为像李珺悠那样好拿捏,没想到却是个麻嘴的野柿子,她在老夫人房里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一时吃了瘪,顿时窝了一肚子火。
她嘴上骂骂咧咧的,“即使奴婢有千不对万不对的,也是何家的人,你一个李家过来的,来我们这里指手画脚,难道就是知礼仪懂分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