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姜韫欢回到瑞深的时候，正好赶上下午上班时间。
瑞深在大厦里设有食堂，但午休时间还是有不少员工选择外出吃饭或是抽空到附近买杯咖啡，所以正式上班前的这几分钟也是电梯使用的高峰期。
一层大堂两侧都是衣着光鲜、神采奕奕的白领，三三两两端着咖啡轻声交谈，举手投足间都是精英范儿。
姜韫欢刷完卡，从一整排打卡门禁系统走过的那一瞬间，她清楚的听到大堂里的交谈声不约而同的静下来。
她并不想往人堆里凑，对着电梯前排队的人群自然地展露微笑，优雅地径直走到直通顶层的电梯前按下上行键。
这还是姜韫欢第一次在瑞深员工间公开亮相，大堂里等电梯的人都默默地全方位打量她。
苦于本人在场，不敢出声八卦，但都疯狂地用眼神交流，内部群聊里甚至已经开始流传偷拍的照片。
瑞深的员工们纷纷各显神通，有人用极快的速度扒出了姜韫欢从上到下的穿搭和配饰品牌；有人抛出了当年爆料蒋何孟丁四个家族爱恨纠葛的陈年老帖;还有不少人从专业角度评估起了蒋氏目前的风险状况......
短短一两分钟，看似平静如常的瑞深大堂早已暗中沸腾，众人还沉浸在微信群里如潮水般涌来的各种消息，走马观花，应接不暇。
突然，接二连三的“傅总”传来，人们纷纷收起手机，一脸正经地和傅知琛问好。
傅知琛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淡，微微点头回应员工，一路阔步走到顶层专用电梯前。
***
姜韫欢看傅知琛刚刚在酒店门口和合作方相谈甚欢的架势，以为他下午还有安排不会回公司，没想到还没上楼就和他赶巧儿碰到了。
傅知琛立在她左边，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姜韫欢刻意不去想刚刚隔着马路的尴尬对视，神色如常地转身对着他微微颔首，问候道：“傅总下午好。”
傅知琛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滑动手机页面快速浏览邮件，见电梯门开后收起手机率先走进去。
周肃和叶琳都十分有分寸的站在姜韫欢斜后方，请她进去后两人才接着走进电梯。
瑞深财大气粗，电梯的设计也足够大气宽阔。
周肃和叶琳有眼色地并排对着电梯门站，目不斜视，给后方的两人留了足够的空间。
“病好了？”傅知琛转头俯视贴在电梯角落里的姜韫欢。
他口气里的挪揄和讥讽把姜韫欢的脾气一下子挑起来。
她本来就一直攒着火，上班没两天就被傅知琛和蒋宏轮番警告敲打。他们出给彼此的招都得先从她身上杀一遍，一步步的逼她，把所有的肮脏难堪毫不留情的往她身上甩，她是欠他们的吗？
“没好，所以明天...继续请。”姜韫欢笑眼盈盈地看向傅知琛，语气里却夹枪带棍。
电梯很快升到顶层，傅知琛从鼻腔碾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随手解开西装扣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他特有的凉薄又凛冽的音色传来：“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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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韫欢答应了要去孟杭的毕业典礼，这个假本来就是要请的，只是没想到事假变成了病假。
姜韫欢不想让蒋家的司机知道她去见孟杭，上午照旧去瑞深上班，中午把司机送来的饭吃完，看着司机开车离开后才自己打车前往孟杭的学校。
孟杭在平城一所重点中学的国际部就读，现在正是国内高三备考的冲刺阶段，他们这些申请国外大学的学生却基本都收到了offer，宣告了中学时代的结束。
听孟杭说，他们上午在学校大礼堂举办毕业仪式，学生家长也都纷纷前来见证。下午，学校里到处都是穿着校服举着毕业花束拍照的学生，有不少亲人、朋友也都围着他们留影纪念。
姜韫欢从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中穿过，看着这些青春飞扬的年轻面孔，不禁被他们的兴奋与朝气感染。
她突然想到高考结束那天，她也是如此，对未来满怀憧憬与希望。
姜韫欢远远地就看到孟杭穿着校服的身影。他为了不让她为难，典礼结束就早早支开了父母。
孟杭身边不像其他人一样围着亲人朋友，反而热心的给同学当起了摄影师。
孟杭看到姜韫欢后，激动的冲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兴奋的拉着姜韫欢在校园里参观，手舞足蹈的给她介绍学校里各个地方发生过得趣事儿。
孟杭在学校里显然是风云人物，到处都是和他打招呼的人，他也不时拉过熟悉的同学帮他和姜韫欢合影。
两人转到学校的光荣榜时，孟杭骄傲得指着他的名字给姜韫欢看。
孟杭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后面满满当当的跟了十几所录取学校。
他选择的是一所常春藤名校的计算机系。这是他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理想殿堂，最终也确实得偿所愿。
姜韫欢看着孟杭激动的和她描绘收到offer时的场景，那一刻，姜韫欢承认，她羡慕到甚至有些嫉妒。
曾经，她也如此清晰地触碰过梦想......
***
孟杭原本一直兴奋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接了个电话后却突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姜韫欢看出了他的纠结。
孟杭扒扒头发，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哥说在学校门口，要来看看我。他之前给我说今天公司有事情，不能来的，我没想到......”他见姜韫欢沉默不语，立刻改口：“你不开心的话我就让他先走......”
姜韫欢柔和地对他笑笑，打断他：“没关系的，去接他吧。”她能感受到孟祁对孟杭是真心的关爱，孟杭对这个哥哥也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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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杭去接孟祁的时候显然给他打了预防针，孟祁见到姜韫欢一点都不惊讶。两人简单的打个招呼后一同陪着孟杭去领毕业纪念册，有这个共同的弟弟在，氛围倒也不尴尬。
孟杭领到纪念册后和几个熟识的同学在教室拍照玩闹，姜韫欢悄悄走到长廊上透透气。
没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孟祁走到她旁边停住。
“姜小姐，我应当给你说一声对不起。”孟祁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溪流缓缓淌过。
姜韫欢其实并不想和孟祁单独相处。宴会过后，果然有他们两人的流言传出，听说孟老爷子知道后震怒，还把孟祁召回了老宅。
她语气不善地反问：“孟先生何出此言？”
孟祁解释道：“想必姜小姐也听到些传闻，我承认，有我故意为之的成分，惊扰姜小姐了。”
“孟先生何必呢？”姜韫欢冷眼质问他。
孟祁低头轻笑一声：“我爷爷他...上年纪了，人很固执，控制欲很强。为了我和公司的自由，我只能...针尖对麦芒。”
姜韫欢抑制不住冷笑一声：“看来孟先生选我做了这根针，好用吗？成功了吗？”
孟祁直视前方，许久，点点头。
想必孟老爷子对她也是深恶痛绝，只要孟祁答应不和她有任何关联，孟老做什么让步都可以。
孟祁拿出诚意：“姜小姐，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
姜韫欢讽刺地瞟了孟祁一眼：“我劝孟先生以后离我远点。要是再有传闻出来，你怎么跟孟老交代呢？”
孟祁闻言低头温和一笑，毫不在意地按按眉心。
***
临近傍晚，孟杭非拉着孟祁和姜韫欢去吃火锅。
三人刚走出校门，姜韫欢一眼就看到蒋谨西从对面的校园出来，校服在他过于消瘦的身体上显得松松垮垮。
其实，蒋谨西可以说和孟杭是一个高中的。只是一个在本部，一个在国际部，两个校区在一条街上相对而立。
蒋谨西身体不好，丁婉萍不放心让他出国。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在她身边读书。
姜韫欢很想装作没看到蒋谨西，谁知他准确的在人群中锁定了她的脸，走过来亲密地叫声：“姐姐。”
这声“姐姐”惹恼了孟杭，他自从看到姜韫欢的伤口，对蒋家人就万分痛恨。
孟杭把姜韫欢护在身后，语气很冲：“这是我姐，和你没关系，瞎叫什么？”
姜韫欢拉拉孟杭，“不要这样，杭杭，没有礼貌。”
“谨西，好久不见，身体怎么样？”姜韫欢面对蒋谨西时，永远都是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笑容。
蒋谨西眼睛里似是有一片浓重的阴霾，他嘴唇抿成一条线，阴鸷地看着孟杭。
姜韫欢知道蒋谨西内心是多么黑暗，她将孟杭往后拉，挡在他面前，直视蒋谨西：“对了，提前预祝你高考顺利，还有，多保重身体。”
蒋谨西注视姜韫欢良久，最终露出灿烂的笑容，亲昵地对她说：“谢谢姐姐。我准备考R大，如果被录取了，姐姐会祝贺我的吧？”
姜韫欢闻言脸色一僵，许久，才缓缓地吐出喑哑的一声“会的”。
已经是晚上放学的时间，校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孟杭拉过姜韫欢：“姐，走吧，和他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再晚就要排队了。”
姜韫欢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对蒋谨西说：“谨西，我们先走了，再见。”
她刚说完，孟杭就迫不及待地推着她往前，临走时还给蒋谨西不屑地一瞥。
初夏的风把蒋谨西的校服吹得鼓起来，他一个人立在夕阳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分外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