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张总醉哄哄的,脑子迟钝,被洒了一身酒还没反应过来。反而是他身边陪着的公主狠狠推开姜韫欢,美目圆瞪,厉色吼道:“你干什么?”

姜韫欢被推得后退几步,腿窝磕在桌角处,瞬间的痛击让她右腿一软失去平衡,晃荡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

姜韫欢想到张总手上粘腻地触感,生理性地泛起恶心,双手紧紧抓住已经空掉的杯子,指尖泛白。

张总的衣服已经全部被酒浸湿,他暴躁的一把抓掉衬衫上的扣子,白花花的肥肉明晃晃,随着他愤怒的粗喘上下摇动。

姜韫欢厌恶地转头移开视线,她紧紧按住心口,强忍不适。

张总看见姜韫欢眼里的恶心和嫌恶,一时怒火滔天,泄愤般一脚踢开前面的堆积的酒瓶,又随手抓起一个杯子狠狠扔到对面的墙上。

杯子撞击破碎的声音刺耳划过,甚至盖过了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酒瓶瘫倒摔裂的声音也接二连三传来。包厢里的公主们都被这架势吓住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一时间,原本还嘻笑不断的房间只剩下音乐声孤零零地飘荡。

“傅董,怎么回事?您身边的人这么尊贵?碰都碰不得?”张总肥硕的身躯后仰躺靠在沙发上,一旁的公主恭敬地趴在他身旁为他点烟。

傅知琛看都不看姜韫欢,微微晃动酒杯里的酒,命令她:“给张总道歉。”

姜韫欢侧目敛眉,只能看到傅知琛放在沙发扶手的右手,夹着香烟,烟头忽明忽灭,已经快要烧到拿烟的手指处,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任由猩红的火光蔓延。

她由心底散发出深深的绝望,瞬间从头凉到脚。

“姜小姐不愿意?”张总咄咄逼人地问,浑浊的双眼一直贪婪的在她的双腿上游走。

姜韫欢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住。她想,如果今天死在这儿,她也一定不让傅知琛好过。

姜韫欢低着头默默深呼吸几次,敛起眼神里的愤怒和厌恶,强撑着扯出笑容,佯装平静的说:“张总,对不起。”

“姜小姐不懂道歉的规矩?”张总拍拍身边公主的翘臀,眼神示意她。

原本坐在一边的公主立马妖娆的起身窝在他怀里,魅惑的眼睛风情万种地瞟了姜韫欢一眼,得意的说:“学着点。”

然后,俯身趴在张总白花花裸露在外的横肉上,一点点地舔去酒渍,还不时发出暧昧的声音。

这种场景显然是在践踏姜韫欢的世界观,她瞳孔骤然放大,眼里是满满的恐惧和呆滞。

傅知琛看着姜韫欢难得一见的失态,直起腰将指尖夹的烟头捻灭。然后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纤细的身影。

张总见姜韫欢久久没有动作,抬手示意她看向后方的桌子:“姜小姐,学不会的话还有个方法,把上面的全喝完,我就算是收下你这个对不起。”

姜韫欢转头,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酒,总共十杯,满满当当,一滴不多也一滴不少。

红的白的洋的啤的纯的调的,应有尽有。

整个包厢的人都在注视着姜韫欢,看她怎么选,包括傅知琛。

他冷眼旁观,一副波澜不惊地无情脸。

电光火石间,姜韫欢在脑海里将能想到的求助和逃跑方案飞快得过了一遍,又一个个打上叉号。

她淡淡地往傅知琛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他严肃冷漠的目光像无形的压力将姜韫欢心中最后一根弦狠狠割断。

姜韫欢曾经以为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已经是人生的绝路了。而当她被推下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掉下去时还能拼命扒着崖边坚持,坚持不住了在下坠时还要使劲去够岩壁,够不住岩壁或许还能挂到树上捡一命......

哪有容易的人生咬牙苟活才是常态。

***

姜韫欢平静的转身走到桌边,面色不改地端起第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是好酒,高浓度的白酒喝着一点都不辣喉咙,但淌进胃里后还是瞬间升腾起灼烧感。

她不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从坤叔教她品酒开始,姜韫欢就发现酒是个好东西,微醺时整个世界仿佛都是柔软的。但今天的酒,不知怎么,却冰凉又冷硬,品不出一丝香,尝不出一点醇。

姜韫欢放下空杯子后立刻灌下第二杯酒。高纯度的洋酒和白酒混合,在胃里翻腾激荡,她强忍不适迅速将第三杯第四杯喝空。

四杯酒下肚,她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全身都在冒冷汗,手也虚软发抖,甚至拿不稳一个空酒杯。

“哐”的一声酒杯从她手中脱落,姜韫欢努力将右手撑在桌上稳住摇晃的身体。

一时间,包厢里的氛围达到极点。惊呼的,议论的,喝彩的,甚至还有打赌的,好不热闹。

而张总一行人和身旁公主们的暧昧调戏也进入高潮,不少公主都衣衫大开。

傅知琛晦暗不明的眼神一直放在姜韫欢的侧脸。她今天没有化妆,本就浅淡的唇色现在苍白一片。

他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空酒杯随手放在一边,缓慢地将系得规整的领带一点点扯开。

姜韫欢仰头调整呼吸,她深知不能再停了,拖得越久就会越难受。她刻意不去注意周围的嘈杂和混乱,费力地举起第五杯啤酒艰难地往嘴里灌。

第五杯喝完,姜韫欢忽得双腿一软,她下意识地用手肘撑住桌子才没有狼狈地跪在地上。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暧昧的轻喘,还有男人粗俗的脏话。

那一瞬间,她绝望得想,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吧?

姜韫欢逼着自己聚焦心神,迅速地扯过第六杯酒,她受不了,这种折磨让她在崩溃的边缘不断游走。

第六杯是伏特加,闻到浓郁的酒精味,姜韫欢瞬间泛起呕吐感,她用尽全身力气掐自己的大腿,努力保持冷静。

她尝试去端起酒杯,却发现双手一直颤抖。不得已,她只能低头去嘬酒。一点点酒液却足以让酒的冲劲儿在口腔里爆开。

她下意识去捂嘴,却突然看到对面沙发上交叠起伏的男女身影。强烈的冲击成了压倒姜韫欢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倏得推开酒杯踉跄着往外跑去。

***

周肃见姜韫欢崩溃地跑出来,愣了一下。他正要追上去,突然看到傅知琛紧随其后走出来。

傅知琛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动:“在这儿看着,别让他们出来,一会儿记着把东西拿到。”

周肃退后一步,将包厢的门关严,颔首回答:“是。”

***

姜韫欢无力地撑在洗手间的盥洗台上,呕吐物的不断涌出让她几度呼吸困难,脸颊憋得通红。

许久,似是终于把胃里倒干净了,她费力地打开水龙头用水胡乱在脸上抹几把,终于有点活人的样子。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着台面让自己站起来,猝不及防地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毫无生气的脸,以及靠在后面墙壁上盯着她的傅知琛。

“你觉得...你和包厢里的那些女人有什么不一样?”他一开口,就是最尖的刀最快的枪。

姜韫欢自嘲一笑:“可不是嘛,没什么不一样。”她知道傅知琛是在嘲讽蒋宏带她去贺家饭局的事。

正所谓“众生皆苦”,那些女人比她还他.妈苦!姜韫欢怎么都想不明白,对着一团油亮亮臭哄哄的肉,那些公主是怎么下得了嘴的?

“你猜猜,这里每年被玩死多少女人?”傅知琛嘴角带着讥讽的笑。

她撑着台子一点点挪动,转身正对傅知琛,笑容里有一丝苍凉:“死多少对傅总来说都是不值一提,但我...不一样。”

“我今天死在这儿,你准备...怎么和蒋家交代?”

傅知琛闻言上前一步,缓慢地一点点解开姜韫欢左手上的腕表,他冰凉的指尖在凹凸不平的刀疤上摩挲。

“姜小姐自杀上瘾?”

姜韫欢厌恶地瞥他一眼,猛得抽回自己的手,踉跄得后退两步。

她倔强得瞪着他,继续问:“傅氏的问题比你想象的复杂吧?有人虎视眈眈,位置坐得没你想象的稳吧?不然,傅总怎么会花时间来应付这些人?”

傅知琛闻言挑挑眉,姜韫欢的聪明和敏锐从没让他失望。

里面的都是傅家合作多年的承建商,有着深厚的利益纠缠。他们都在傅氏内部铺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不过有一点姜韫欢说错了。

他今天不是来应付他们的,而是来清理他们的。他在傅氏推动项目前,先要杀杀铺网的毒蜘蛛,还要拿他们的血以儆效尤。

“我记得和你说过,没那么聪明的话,能过得舒心很多。”傅知琛语气里暗含警告。

姜韫欢一直在借力撑着瘫软的身体。虽然刚刚呕出了不少东西,胃里还是在不停地翻江倒海,甚至隐隐抽疼。一阵眩晕感涌上来,她不禁低头缓冲。

许久,姜韫欢强撑着抬头直视傅知琛:“人人都说是蒋家在攀傅家,其实,你现在也需要蒋家来稳定你在傅氏的地位。我说得没错吧,傅总?”

傅知琛危险的眯眯眼睛。他发现姜韫欢很擅长分析不同人不同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进而找出能让她利用的冲突点。而她,则在这些冲突的相互制衡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稳定。

姜韫欢感觉眩晕感一阵接一阵,越来越强烈,双腿也软得快要站不住。

她抓住机会乘胜追击:“傅总,蒋宏可能巴不得我死呢...我死了,就给他一个咬你的借口,然后,一步步把你,把瑞深,把傅氏的血...吸干。”

姜韫欢忽得伸手狠狠拽住傅知琛的衣角,她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困难,脸上都是冷汗,艰难得一字一字往外蹦:“你尽管给他机会,大不了共沉沦。”

说完,姜韫欢瞬间失掉了所有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晕倒在一片白茫茫的光中。